正文  第十二章 卿卿如风(中)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7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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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车摇摇晃晃地走,木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慕亦佩脸上总是携着一抹微笑,看着为她跪拜、为她哭泣的子民。她的心忽然暖了起来…泪水也慢慢掉了下来,她向子民挥手,用沙哑的嗓音劝他们回去。
    死了又怎样,死的时候有这些朴实可爱的百姓们为自己掉眼泪,为自己呼喊,死也无憾了。
    慕亦佩忽然不觉得害怕了,脸上也终于有了真挚的笑容,泪水不断模糊她的眼睛,心中塞满了感动和喜悦。
    人群中,她忽然看到了一把微微扇动的折扇,那扇无字无画,素雅精致。
    人群极为拥挤,每个人都挤得人贴人,人们中间似乎没有一丝间隙。而唯独他,他身边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将别人推开,只有他那里最不挤,汹涌的人海中,唯独他那里缺了一块,很是显眼。
    她与他遥遥相望,在人海中,对方是那样显眼,一眼,就仿佛将对方收入心底。
    上官煦脸上浮现一丝宠溺和安慰,遥遥望着囚车上的她,薄薄的唇轻轻勾起。
    慕亦佩泪水更加汹涌,低头望向人群中的他,脸上的梨涡悄悄浮现。
    他站在那里,居然使自己好心安…
    是了,他是怎样的人,自己不清楚吗?他一定会救自己的。
    众人看慕亦佩呆呆地看向一个方向,也纷纷望了过去。
    上官煦衣袍一撩,席地而坐,人群立即让开一个位置。
    慕亦佩才注意到,上官煦背上背了一个琴袋,金色的琴袋,上面写满了整齐的减字谱,看起来华贵而神圣。她瞳孔收缩,瞪大了银色的眼眸,仿佛就怕看不清。
    众百姓看着慕亦佩和上官煦遥遥相望,便知道那上官煦定有几分本事,猜想他是来救他们的公主的。可是看到他的动作不禁都愣了——这算什么?镇魂曲么?人家还在囚车上等着被砍头,他居然在这里抚琴弄韵?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众百姓都咬紧了牙,对这一脸无所谓的少年恨不得嚼烂吞入腹中!
    好熟悉…好熟悉……
    她的心怦怦地跳,听见了清晰的心跳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痴琴…是你吗?……
    上官煦骄傲地抬头,脸上满是宠溺和关怀。
    好美,他真挚的笑,居然能令自己的心平息。
    回以一个轻柔的微笑,银色的眸子透出满心的喜悦。
    将琴放在膝上,指法熟练地弹奏起曲子。
    这是…
    凤、求、凰!
    她明显地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裂…扩散……好似飞花,炫了眼前。
    慕亦佩脑中立即浮现,很多年前,慕国世子痴琴公子携琴拜访疏国,在台上弹起的这一曲子。当时虽觉得悦耳,但总觉得失了什么真挚的东西。于是自己就勇敢地给他指了出来,全场尴尬,当天还被女王杖责三十棍。自己才八九岁的样子,三十杖已经将自己打得奄奄一息,说句话都已经没力气了。
    那时候,痴琴公子来看望她,为她弹好几次《凤求凰》,都令她很不满意,后来痴琴公子告别,答应她,他一定会弹出有感情的《凤求凰》…
    他那稚嫩而坚定的脸还在眼前,泪水却已模糊了她的眼。
    上官煦随着琴声缓缓唱起了《凤求凰》的唱词,琴声、歌声震惊全场,全部人屏住了呼吸,生怕干扰了这天籁般的乐曲。
    琴,淙淙地响着;人,轻轻地唱着。琴弦、咽喉发出的是浓浓的思念和淡淡的忧伤。支起琴弦的呈露不堪重负地作响,它支不起这多年来的相思,多年来的爱慕。龙池凤沼回荡着绵绵的爱意,那把中正式的古琴在他手下吐露着缠绵悱恻的爱语,仿佛温柔得将人融化。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慕亦佩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素手紧紧抓着木架,仿佛喘不过气一般难受…原来他没死,而且,就是陪伴了自己七八年的好友…上官煦。
    她辨别得出他的琴声,他对琴一丝不苟,认真仔细,他将琴看做自己的生命,从没有人像他这般爱琴如命…自己认得这样的他,也同样爱上了这样的他。
    正当她与众人静止在这温柔的琴声里的时候,囚车也停止了前进。
    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远远凝望,泪眼模糊。
    “愣着做什么!继续前进!!”押送慕亦佩的官兵头子回过神来,大喝一声,琴声也到了末尾,止了。
    上官煦收起琴,轻轻一跃便上了囚车,站在慕亦佩身旁。
    两人侧头相望,脸上是满满的柔情,眉宇间是心疼和眷恋。
    民众看着这一对儿璧人,简直就是神仙眷侣,当即高呼,似乎慕亦佩要去的不是刑场,而是天堂。
    官兵立即制止狂呼的民众,有几个一下跃上囚车,要将上官煦捉下。
    这时,从周边客栈中飞跃出许许多多的黑衣人!一整条街,黑衣人、民众、官兵,闹得混乱至极。
    上官煦将她紧紧抓着木架的手舒展开,握入他的大掌中,接着一用力,将她抱出囚车,拥入怀中。贴着她的耳畔,用极柔极柔的声音道:“亦佩,跟我走,好是不好?”接着,没等她说话,便抱着她扬长而去。疏国的官兵们被黑衣人缠住,只能看着囚犯被人劫走毫无办法!民众情绪也极是激动,看慕亦佩被人救走,他们高兴地欢呼,与官兵缠斗,唯恐他们去追杀那一对儿璧人。
    慕央望着远去的那一对人儿,愤懑、遗憾、失望不禁涌上心头,泪水不禁模糊了眼,当下砍杀了几名疏国官兵,一声声怒吼,一声声暴喝,从他懦弱的骨子里爆发而出。
    他就像换了一个人,平日里纵然他有上乘的武功,也缺少实战经验,今天手中的剑却是越来越顺手,也不再害怕血流成河,也不再害怕父王的怪罪…
    一切的一切,都无所谓!
    无论怎样,只要你好…就好了…
    疏国,不语湖畔,子桑谷。
    上官煦抱着慕亦佩来到这里时,慕亦佩早已在他肩头睡着了,呼吸平静,面容安宁,凌乱的黑发洒落在她和他的肩头,包裹了她小小的身子,精致的面容显得狼狈不堪。怀中的身子也羸弱纤瘦。
    她呀…还是被他宠得太脆弱…
    究竟是他错了,还是她错了。
    是她不该悲天悯人,还是他不该把她捧在手心?
    “上官煦!你又擅闯子桑谷!”一声娇喝,又从竹林中飞出几个青衣女子,目光凌厉,似乎还在记恨上一次上官煦的不留情。
    上官煦皱了皱眉,看了看怀中的人,还好,没有被吵醒。
    他压低了声音,却不失震慑力地道:“这是你们谷主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想死就来拦!”
    几个青衣女子一怔,细细端详那个狼狈不堪的女子,在一起低语了几句,立即退了出去,消失了踪影。
    上官煦冷哼一声,调整了下怀中人的姿势,缓缓向谷中走去。
    只听“咻——”的一声,上官煦一瞥,一块石子飞了过来,他侧身一躲,将慕亦佩弄醒了,迷迷糊糊地喊他的名字询问情况。
    “老妖婆,不现身我就把她扔下去!”上官煦口气强硬,仿佛下一刻就要把怀中的弱水往下丢,感觉到肩膀被人抓紧,他不禁笑出了声。
    她呀,还真的害怕他把她扔下去呢。
    “你这个混小子,又在胡来!”一声较为苍老的怒喝,只看翠竹摆动,里面飞出一个绿衫长袍的女子,一头长发银丝半掺,她的那张俏丽的鹅蛋脸,几乎与慕亦佩一模一样,刚清醒过来的慕亦佩看得不禁呆了。
    上官煦拍了拍呆滞的慕亦佩的肩膀,示意她自己下来,苦笑道:“亦佩,我手酸了。”
    阮晗子缓缓走上前来,不屑道:“真没用!”
    慕亦佩不认识眼前的人,但觉得她的身形和声音与自己心心念念的一个人很像,像极了…不禁脱口而出:“娘……?”
    慕亦佩自小体弱多病,女王赐给她一名女医师贴身照顾她。女王对她关怀甚少,从小得到的母爱都是从女医师身上来的,于是她喊惯了,干脆就喊她“娘。”但是,她并没有生的与她这般像,她记得她的脸是枯槁憔悴的,眼睛突出,像是难民似的饿了很久…
    难不成…易容?
    可她到底是为什么?
    疑问马上被喜悦覆盖,她也暗自逼自己不再去想。那是陪伴了自己稚嫩而脆弱的童年的人,绝不会害自己!
    她坚信着。
    “哎,”阮晗子应答了一声,道:“乖孩子,你还记得我…”语气立即温和下来,眼眶中还有几丝晶莹,不禁引得上官煦侧目。
    慕亦佩自然是瞠目结舌,阮医师她不是…被女王赐死了吗…
    她伸手去抚阮晗子的脸颊,似乎害怕她只是须臾飘渺的一个幻象,毕竟这是给予她母爱的人,是她最最重要的人。当初她被女王赐死,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一个给予自己母爱的人离去了,心里空落落的,以为她只是呆腻了,走了。结果,过了好几年,才晓得当年的她是被女王陛下赐死,理由是以下犯上,顶撞女王。
    现在…她站在这里,完好地站在这里,站在自己面前,这一切,就像梦一样。
    阮晗子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温柔道:“乖孩子,娘在这里…”她的眼里闪烁着泪水,唇的弧线很软很美,就好像…她是自己生母似的。女王可从来对她没有这种眼神。
    一看到阮晗子的表情,慕亦佩心里立即涌起一股受宠的甜蜜,就好想赖在她怀里撒娇,把自己这几年的苦、累,都告诉她,让她来安慰自己的心灵。
    女王生母抛弃她,可她不还是有一个爱她宠她的娘吗?
    亦佩眼里也浮上氤氲,像个得到糖的小孩子似的笑着。
    慕亦佩摸到后,触电般地缩回手,又缓缓地再伸出去,在那略有皱纹的脸上抚摸。慕亦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便更加大胆地摸起来,不肯松手,唯恐一松手,她就走了似的。
    一只白皙的手扣住慕亦佩抚摸阮晗子的脸的手,将它扯下来。
    慕亦佩不满地看向那个始作俑者,嘟嘴道:“你又犯什么病了?”细腻的小手甩开他的手,脸色虽然苍白虚弱却还是很努力地瞪了回去。
    “……”上官煦一向口齿伶俐,能言善辩,此时却找不出任何托词,只得悻悻地缩回手,逼开她银色眸子射出的目光。看见她伸出素手摸别人的脸,即使是她自己的生身母亲也不行!
    阮晗子再次不屑地瞥了上官煦一眼,挽了慕亦佩便往里边走,还立即换了一副温柔和蔼的脸色,又摸小脸又摸手的,道:“我的宝贝佩儿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来,让娘好好看看。”
    “住手!”上官煦怒喝出声,一下拉住慕亦佩的另一手,力气大得让亦佩暗暗叫痛。可他却没有放手的意思,一张俊脸通红,半天不知声,只是拉着,不松手。
    “干嘛!”慕亦佩瞥他一眼,忍下到嘴边的痛呼,诘问道。
    上官煦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怒意的慕亦佩,干脆转过头瞪着阮晗子道:“老妖婆!你不能这样!”通红的俊脸散发出微微的怒意。失了一贯的沉着冷静,此时那双善于隐匿心情的眸子射出很明显的怒意和不甘。
    当年自己还是慕国王子痴琴时,曾到过疏国,也看到过当时的她。
    疏国的她作为疏国最小的公主,却没有任何一样公主有的宠爱。她最多就是有一个自己的宫殿,有一个朝夕相伴的医师。
    而且,那个医师还是自主要求去照顾她而且不领任何俸禄的。
    这么说来,女王对她的冷淡,等于给她判了缓期死刑。在自己清冷的宫殿里高烧不退,没有奶娘喂奶,没有下人照料,任由她自生自灭。
    所以她养成了自卑、软弱的性格。
    偶然一次,她听见他的琴声,不通音律的她却说出了让他受益匪浅的建议。上官煦以为,这就是知己吧?
    于是她与他促膝长谈,在深宫的月光下,一对粉雕玉琢的娃娃谈着自己的生活、梦想和最爱。
    当时作为痴琴的上官煦,享受着父亲宠,母亲爱的日子。他是公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因此母亲被提为皇后,自己便成了嫡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且,他的能力出众,对人温和,颇受大臣、皇亲国戚的赞扬。
    那个时候的日子,让他无忧无虑,沉醉在自己属于琴的世界里。
    他说,他的梦想是要做一个比始帝更厉害的君王!
    而她说,她的梦想是想要再吃到前天因为慕国使节来访而带来的极品桂花糕。
    他瞠目结舌后,笑骂她没出息。
    她也是淡淡地、傻傻地笑,只是说自己想吃而已。没有雄心壮志,没有玲珑的心…
    这就是她,一个更像平民的公主,实在太可爱。
    他与她再遇的时候,虽然时隔才一年,可她却变了好多。
    当时,冲出宫门的她虽然依旧懦弱,却懂得运用自己的智慧保护自己,并开始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的梦想也不是吃东西那么简单,而是想学更多的医术,救更多的人。
    而认识阮晗子,也是因为她。
    当时亦佩医术平庸,常常求自己去为她找一些更深层次的医术。自己也就鬼使神差地搁下手里的事情,四处奔波为她寻找她要的东西。就误打误撞进了子桑谷…
    上官煦还沉在昔日回忆中。
    那沉沉沉沉的回忆不悲不喜,就好似别人的故事,看着昔日的画面走马观花般在自己的眼前划过,就好像在看一出戏一样玩味。
    阮晗子松开亦佩,好整以暇地抱着双手在胸前,衔着一抹优雅的微笑问道:“哦?我怎样了?”她相信凭上官煦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明目张胆地抢亦佩的。他虽然会筹谋,会算计,但是,他依旧是个害羞的情窦初开的小子!
    跟我斗…
    阮晗子冷哼一声,微笑中满是不屑。
    回忆被打断,
    上官煦被激怒了,自己带她来见她的生身母亲也是迫于无奈,他们瞒了她太多,开始的初衷都是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可是一个个善意的谎言对她说出,就渐渐织成了弥天大谎,不知一些事情坦白出来,会有怎样的效果。
    不过现在,他既然已经豁出去地表明身份,就一定要捍卫自己的权利!他一下拉过弱水在怀里,傲然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这次换慕亦佩和阮晗子瞠目结舌了,统统一脸惊疑地看着他,亦佩脸颊上还浮起一丝红晕…
    未婚妻啊?…
    慕亦佩从未想过做慕国痴琴公子的未婚妻,也从未想过做浊墨剑主上官煦的未婚妻。
    虽然她从儿时便开始对那个博学多才、温文尔雅的痴琴公子痴迷,可她知道,凭她的资本根本没办法攀龙附凤。
    她曾经也想过,既然痴琴已经死了,自己也就死心吧。
    可心里终究放不下的,还是放不下。
    她与上官煦用另一个身份相处七年,她从未想过去查上官煦的底,只是觉得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于是她享受这似曾相识的感觉,长大后,即使有时候被他吃豆腐,她也很少反抗…即使,这不是爱情,她也沉迷其中。
    “亦佩,听我说。”他松开慕亦佩,抓住她的肩膀,道:“那次回国以后,我就有向父王提过了…他说等我到了年纪,便帮我向疏国求亲……”
    “那不还是没求成么?”阮晗子在一旁冷嘲热讽,她已经习惯和这个人斗嘴,这个人让她感谢,让她妒忌。
    感谢的是,他一直尽心尽力地保护和照顾自己的女儿。
    妒忌的是,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她身边,看她喜怒哀乐。
    而自己,必须回子桑谷主持大局,毕竟,这是丈夫留下来的东西…她必须守住。
    “闭嘴!”上官煦大逆不道地吼了未来丈母娘一声,又换了一副温柔宠溺的表情对慕亦佩道,“亦佩,你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慕亦佩惊骇之余觉得上官大公子这副样子的确有些惹人笑,她干涩地笑了出来,后来换成了放声大笑,几乎喘不过气来。
    眼见着眼前这张俊脸从红转绿再转黑,她忍无可忍地再次笑了出来。
    “慕、亦、佩!”他一字一顿地呼唤她的名字,磁性的声音中满是威胁力。
    “好嘛好嘛…不笑了…噗……”她扑在他怀里大笑起来,小小的身子不停抽搐。小手握成拳头,一下一下敲在他的肩膀,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上官煦的嘴角也不停抽搐,只是看在她主动投送怀抱的份上,他隐忍不发而已…哎,罢了罢了!
    忽然,怀中的抽搐停止了,他低头一看,却看到晕过去的慕亦佩…
    是了,她在牢中待了这么多天,那些猪食狗粮她自然不会吃,那里又潮湿又阴冷,她定是睡不着…
    上官煦皱了皱眉,横抱起怀中的人,睨了一眼着急得很的阮晗子,只丢下一句:“你的宝贝女儿饿了七八天了,去做些清淡的食物。”疾步如飞,摸着熟悉的路,向阮晗子的竹屋走去。
    对不起…还是让你受苦了……
    阮晗子立即应了一声,急急吩咐弟子们去准备清淡的药膳。
    素雅的床帐下,只看见隆起的被子一点点蠕动,还伴着可怜微弱的呻吟。
    上官煦微微一笑,掀开纯白色的床帐,便看见了那微皱着眉头的小脸。他一手端着碗,一手伸到慕亦佩的眉头处,轻轻地揉,似乎想舒开她紧皱的眉头。
    这一动作,却让慕亦佩完全清醒过来。
    “啊……”看见男人出现在自己的屋子,而且…而且自己还仅仅穿着亵衣。她羞恼地把被子扯得更高,遮住自己的隐秘之处。
    看见这一害羞的动作,上官煦笑意更深了,轻声道:“醒了就吃点东西,肯定很饿吧?”他的声音温暖轻柔,一下下融化在心里,好舒适。
    慕亦佩胡乱地应了一声,抢过他手中的碗,却一下子没意料到碗的高温,立即撒手。
    上官煦眼疾手快地扶住碗,轻声斥道:“着什么急?我又不跟你抢。”嘴角浮现那熟悉的宠溺笑容,细心地将碗里的粥吹了吹,拿勺子捣了捣,道:“你娘脾气不好,这粥倒是做得顶好。”
    完了完了,这温柔宠溺的声音…简直让她快融化了…
    她鼓起勇气打量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儿时念念不舍的人,是她长大后时常依赖的人…
    他是痴琴,是那个为她不停弹奏《凤求凰》的男人。
    好奇怪,为什么…自己看着他会情不自禁扬起笑容…她承认她是思念了他很久,从前很久,现在也很久…
    当她正在呆滞之时,自己的手却抚上了他的脸,当上官煦的手盖在自己的手上,当上官煦的脸迅速靠近自己的时候,她才急急缓过神来。拼命躲闪,弯下腰躲过上官煦的手臂,端起一边不知什么时候被上官煦放下的粥碗,忙不迭道:“我喝粥,喝粥…”
    “不是烫吗?”上官煦怔了怔,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失望,坐在她身边看她喝粥。觉得她粉粉的唇一下一下抿在瓷勺上很可爱,看她小心翼翼嘟着嘴吹粥的时候也很可爱…他不知不觉看得痴了。
    “咳咳咳…”
    上官煦听见亦佩被呛到,立即回过神来,皱着眉问道:“怎么那么不小心。”本想靠近她为她擦擦嘴边的粥渍,却被她纤细的食指顶上鼻尖。
    “离我远点——更不要看着我!”亦佩态度强硬地逼开他,看见他知趣地往回退了退,才继续开始喝粥。
    粥里的药味渐渐传来,味道很香,很熟悉的味道。
    慕亦佩轻轻抿着碗里的粥,她最喜欢就是药的味道。常人都讨厌药的苦味,她偏偏是个怪胎。闻着这清香的气息,她的嘴角不由得轻轻勾起。
    可是,再一闻又闻到身旁那人身上独有的楠木香气,平时觉得闻着舒心,可是现在却觉得闷得慌,心里却涌起害怕。
    自己到底害怕什么呢…不是从小、从小就梦想着有一天与他并肩么…
    “亦佩——嫁给我。”
    “噗——”非常准地吐了他一脸的药粥,看着他原本害羞而红的脸越来越黑,她银色的眸子中也出现少有过的惊恐。两人对视着愣了半晌,慕亦佩才反应过来地猛咳,倒在床上,手不停地捶着床板,看样子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没事吧…”上官煦拍了拍她的背,咽下自己的坏心情,心里一直默念不要计较不要计较…她是病人,身子还不好…
    慕亦佩躲瘟疫似的蜷在床角,她还从没躲过瘟疫呢…
    银色的眸子中有一层水雾,看起来楚楚可怜,因为这快速地一闪,她手中的碗再次掉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听见声响而急急闯进来的阮晗子看见这样一幕——
    自己的宝贝女儿抱着身子缩在墙角,一脸惊恐地看着始作俑者——上官煦。
    而上官煦则一脸秽物,衣衫不整地坐在慕亦佩床边,地上的药粥摔了一地。
    “上官煦,你这浑小子你要做什么!”阮晗子怒吼,也走到床边,护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将上官煦推到一边,将亦佩拥入怀中,不停地轻声安慰。
    其实慕亦佩倒没有受什么欺负,只是被吓了一跳,神情也很正常。可对于阮晗子来说,这是许多年不见的女儿,这些年她从上官煦嘴里知道了她的经历,她绝不会再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伤害。
    上官煦皱眉,擦了擦自己脸上某人吐得脏东西,看着床边那母女情深的两人,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沉不住气,立即整理自己的心态,呼了呼气,自己一定要忍忍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断告诉自己。
    “佩儿,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说,那禽兽占你什么便宜了?娘一定给你讨回公道!”阮晗子极为护短地抱着自己的女儿瞪了上官煦一眼。
    慕亦佩则小脸通红窝在她的怀里,
    的确,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了,明明是自己一直求之而不得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会生出这么强的陌生感和排斥感?
    上官煦看着她们俩的样子…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成!忍不住了!
    “亦佩,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上官煦忍无可忍地问出声,眼前这个相处甚久的小女人对他的感情绝不是一时冲动,可是明明幸福就要来了,她却不顾一切地逃开。
    沉默好久……
    慕亦佩才从阮晗子的怀里抬起头来,银色的眸子多了一分坚定,她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是痴琴,还是上官煦?我分不清你们,而且,痴琴绝对相信我,他会把一切都告诉我。而我,一直被上官煦蒙在鼓里,这些年在上官煦、痴琴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事隔将近十年,我该怎样用儿时的爱慕来爱眼前的人?”她朱唇轻启,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如释重负,徐徐地吐了一口气。
    是啊…虽说三岁定八十,可是岁月无情,他能记得自己已经是万幸了…谁知道,这次的他,会不会有阴谋?他是那样睚眦必报的人啊…表面温文尔雅,实质上却城府极深…他已不是那个与她倾心而谈的痴琴,纵然她思念他那么多年,可是…她该怎样用那样的爱慕安插在他身上?
    上官煦侧目看着阮晗子,阮晗子则拍了拍女儿的背,又低声安慰了几句,便悄悄退了出去。
    有些事,逃不过的,便不要逃。要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回慕国之前,看来自己先要面对自己心上人这一关了。
    “亦佩,你听我说……”他薄唇轻启,将这陈年旧事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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