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回 琴音妙曲汴京城 谈恩报义师师院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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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浪走过无数花径玉路,早见一玲珑秀房夺目闪耀,华彩美幻。进入秀房,屋内胪列齐整,但见一卷彩色挂帘赫然入目,挂帘之后便是粉红色锦帐。锦帐内置有一案几,案几上有一架钢琴,李师师便坐在案几之旁。
    因挂帘和粉红色锦帐之故,孟浪只见到一美发披肩的女子坐于锦帐之内,却看不清她的容颜。
    李师师说道:“给客人上座。”两名侍女便搬来一张玉制椅子。孟浪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物品,坐于玉椅上,总觉得心中七上八下,难以安适。李师师说道:“自古君子以玉为饰,孟公子为何对这把玉椅忐忑不安?”
    孟浪说道:“师师姑娘明鉴,我并非君子,更不想当君子,何必让我来糟蹋这玉砌美椅呢?”
    李师师笑了笑,说道:“孟公子过谦了,君子非仁人志士之谓也,心胸坦荡是君子,作人无忧亦谓之君子。孟公子便是心胸坦荡之君子。”
    孟浪笑道:“师师姑娘倒是第一个说我是君子之人,我反而有些难以适应了。”
    李师师说道:“君子非言语所述,而是行之所归也。”
    孟浪虽未见那李师师庐山真面目,但其言语非俗,竟似一位大家闺秀,又怎像风尘女子?
    李师师说道:“且听弹奏一曲,请公子品鉴。”孟浪对这位李师师倒有了仰慕之情,便说道:“愿闻高音。”
    琴声起处,宫、商、角、徵、羽寻韵而来,只听李师师唱道:“记愁横浅黛,泪洗红铅,门掩秋宵。坠叶惊离思,听寒夜泣,乱雨潇潇。凤钗半脱云鬓,窗影烛光摇。渐暗竹敲凉,疏萤照晚,两地魂销。迢迢,问音信,道径底花阴,时认鸣鏕。也似临朱户,叹因郎憔悴,羞见郎招。旧巢更有新燕,杨柳拂河桥。但满目京尘,东风竟日吹露桃。”
    孟浪听得如痴如醉,心道:“李师师果然是才艺第一。”他仔细揣摩那首词,将一个多情的风尘女子对心上人相思之情跃然音乐之上。
    孟浪知道此首词乃大才子周彦邦所作,便说道:“周大才子词是第一,师师姑娘艺是第一。”李师师说道:“孟公子也知此词为周彦邦所作?”孟浪应道:“周彦邦才子婉约词作,天下闻名,人人称羡,我孟浪虽孤陋寡闻,也知此首《忆旧游》是他的得意之作。”
    李师师笑道:“孟公子见笑了,我代彦邦在此谢过孟公子的称赞。”孟浪听李师师称周彦邦为彦邦,知道他二人关系定非寻常,又听李师师说道:“此间无以为乐,再弹一曲,如何?”孟浪说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琴音响处,又一首《春江花月夜》飘然而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曲罢,孟浪说道:“今日有幸听师师姑娘弹奏,当真是欢幸之至。”李师师说道:“弹曲卖艺是风尘女子应有之事。可我却未将孟公子看出嫖客好色之徒,而是将你当成了知音。”
    孟浪“哦”了一声,说道:“不知师师姑娘是何意?”李师师说道:“人常说燕赵多感慨悲歌之士,可楚地又岂少了感慨悲歌之士?燕赵有侯赢、荆轲之流,楚有屈原之辈。况孟公子自小生于楚地,不知你怎样看屈原?”
    孟浪觉得奇怪,不知这李师师葫芦里卖什么药,可也照实答道:“屈原忧国忧民,我不如也。”李师师笑道:“孟公子虽无忧国忧民之心,却非纨绔子弟,只要勤加勉励,必然能担当救国救民之大任。”孟浪觉得奇妙非常,他从未想过要救国救民,又怎能担当大任呢?
    李师师又道:“我曾听闻杭州尹家都是大仁大义之辈,便邀请他们来汴京作客,可相见之后才知是浪得虚名。那尹兆凌空负‘仁义大侠’之称号,其实是贪财好利,不足以当大任;那尹大公子尹天伯目光短浅,贪生怕死,难以成大业;那尹二公子道貌岸然,其实是奸诈小人,不堪遂大计;那尹三公子尹天季虽知书好礼,可也是夸夸其谈的文弱书生,若上了战场,必如古之赵括,空谈兵法,难以攻敌。”
    孟浪听李师师将尹家人数落都一文不值,心中颇为高兴,可听她语气似乎要让自己去上战场,便说道:“师师姑娘但有所求,我必效犬马之劳。”李师师说道:“我生于贫苦家中,四岁时因贪官陷害,先父冤死狱中,从小我便知百姓之苦,实不愿他们流离失所。目今金军大举南下,虽有李纲将军数次克敌,但寡不敌众,是以我希冀孟公子能以天下为己任,带领尹家一起上疆杀敌。”
    孟浪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愿意和尹家之人同乘一船。”李师师说道:“你和尹家人之间的恩怨,我早有所闻,可你不能看在谢碧瑶姑娘的面上,与他们共同击敌吗?”孟浪沉吟半响,最终点了点头。
    李师师笑道:“公事既已谈完,我和你谈私事。”孟浪心中一喜,自思:“她所谓私事定是鹣妹妹之事,莫非她有意将鹣妹妹许配与我?”
    只见李师师掀开锦帐,摆开挂帘,走了出来。孟浪定睛一看,终于见到传闻中李师师的真面目,但见她虽三十好几的年纪,可脸色红润,端庄秀美,气雅洒脱,眉宇之间果真与李鹣有几分相似。孟浪早听闻李师师之美,乍看之下,依旧如此想到:“天下竟有如此标致的人物!”
    李师师脸色肃穆,说道:“昨日我救了一位姑娘,那姑娘身世可怜至极,而且还身受重伤。”孟浪听李师师打起了哑谜,便问道:“那姑娘是什么人?”李师师说道:“那姑娘本来可以江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那姑娘心中惦记着一位无情浪子。那无情浪子对这位姑娘视若不见,将她一人抛在龙潭虎穴之中。”孟浪听都勃然心动。
    李师师续道:“那位姑娘却始终忘不了那个无情浪子,便孤自一人来汴京寻找他。可姑娘的母亲是江湖人人欲诛但人人武功所不及的大恶人,故这位姑娘在来汴京途中,遇上了许许多多阻挠。江湖上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都想抓住那位姑娘来要挟她的娘亲。那位美丽、善良的姑娘誓死抵抗,身负多处重伤。昨日,我见她气息奄奄,便将她带来回来。”
    孟浪仿佛对这位姑娘似曾相识,忙问道:“那姑娘姓甚名谁?”李师师说道:“那姑娘姓梦,因她的娘亲姓楚。她那狼心狗肺的父亲把她当成工具,是以她绝不会跟她父亲姓。”
    孟浪瞬时明白过来,知道李师师所谓的“姑娘”便是射月,忙问道:“她人呢?”李师师黯然心伤,哀声说道:“她已经死了。”孟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微微一颤,差一点就跌倒在地。
    过了片刻,孟浪狠狠问道:“有哪些人伤过她?”李师师说道:“五刀门,黄山五绝门,潇湘派,宏图帮……几乎所有的正派人士都向她下过手。你能替她报仇吗?”
    孟浪愣了,说道:“她的尸体呢?”李师师说道:“她活着的时候,你将她丢在云月教;如今她已死了,你又何必要看她的尸体呢?”
    孟浪心如刀割,射月的一颦一笑都在脑海中显现,而在他的心中,对这位射月妹妹只有歉疚。孟浪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昏,终于站立不住,瘫倒在地。
    李师师见他如此伤心,倒是大出所料;忙走至他的身畔,说道:“孟公子,这又何必呢?人死不能复生,我这便带你去看她。”孟浪点了点头,右手一撑,站立起来,随着李师师转过几个走廊,又进入另一家房舍,但见一粉红锦帐罩在一张秀床之上,秀床中睡着的便是射月。
    孟浪忙跑过去,见射月眼睛微微闭着,可双唇却在发颤,一时兴奋地叫道:“她没有死!她没有死!”李师师走近几步,说道:“我故意骗你说她死了,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到底是不是无情之人。不过,若不是我这里有良医良药,射月姑娘恐怕熬不过来。”
    孟浪仔细端详射月,她的面容有些憔悴,双唇发紫。射月的头上竟有些许发白,这是她修炼御风斩邪功所致。孟浪静静伫立,似乎听到了射月的叹息声,匆而轻微,忽见得射月双目微微一动,竟然睁开了眼睛。射月先是一惊,再者是一喜,说道:“孟大哥,我终于见到你了。”这声音轻柔而婉转动听,比夏日清晨的杜鹃鸟更让人神驰行往。
    孟浪笑道:“射月妹妹,你醒啦!”射月也是微微一笑,不经意间看到了李师师,便要起床致谢,说道:“多谢师师姑娘救命之恩。”李师师早扶了上来,笑道:“我的年龄当你的姑姑还差不多,怎么称我为师师姑娘呢?”射月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师师姑娘比我们十八九岁的姑娘还要美貌动人,称你为姑娘那是名副其实。”
    孟浪害怕射月体弱,难以支撑,便说道:“射月妹妹,你在这里多休息。我和师师姑娘到屋外闲谈一些话儿。”射月微微点了点头。
    李师师与孟浪二人来至屋外,但见得庭院之中有一鉴方塘,池塘中有荷叶相连,莲花方始绽开,欣欣向日,多人耳目。
    孟浪想起了周敦颐之“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心道:“这师师姑娘倒是出淤泥而不染,虽出身风尘,但气质如兰,竟非一般仁人志士所能及。”李师师说道:“孟公子,这大好河山,全在你一念之间呀!”孟浪说道:“多谢师师姑娘救我义妹之恩。但大千世界,金兵铁骑,非我一人力量所能及。要想救国救民,又是何等的难事啊!”李师师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每人献点微薄之力,宋民千千万万,那金国蛮夷之族,又何惧哉?”
    忽地一名男仆匆匆走了过来,他本欲对李师师禀报,见到了孟浪,便一声不吭了,只盯着他。李师师早已明白男仆的意思,说道:“但说无妨,孟公子亦非外人。”那男仆抱拳说道:“是。回禀师师姑娘,云月教破了黄山五绝门,五绝门门主史双雄不敌楚云女,被打下万丈悬崖,尸骨不存。”
    李师师“哦”了一声,说道:“楚云女的武功当真是天下奇观,连久负盛名的史双雄都败在她的手上。”男仆说道:“若楚云女不用御风斩魔功,天下有两人可与之匹敌,一是百慕派掌门人‘怪侠’老子,二是天绫派掌门人‘空灵道人’谢游。倘若她使用魔功,这二人恐怕也非其敌手!”
    李师师问道:“那南昆仑天绫派是否还在云月教包围之中?”男仆说道:“是!空灵道人谢游正往南昆仑赶,欲与楚云女决一死战。”
    李师师说道:“若楚云女破了天绫派,必然会率领云月教众北上,与五刀门、宏图帮、百慕派等大帮派进行争夺,只怕到时天下会更乱。”
    忽听得“啊”的一声,那名男仆双眼一翻,便即倒地了,早有一位白发飘飘的中年女子站在李师师面前说道:“我早来了!”李师师一惊,连连退了几步,惶恐未定,孟浪早走到那中年女子面前说道:“前辈,请不要为难师师姑娘。”那中年女子白发飘飘,脸色白得令人发毛,正是楚云女,她当下说道:“看在她救过月儿的份上,本尊不会伤她。可是本尊必须领月儿回云月教,她在这里会有危难。”
    “呵呵”“嘿嘿”“哈哈”“喳喳”“嘻嘻”“哦哦”,各种怪笑传了来,只见白影一晃,七个身影早已挡在了楚云女前面。
    孟浪仔细一瞧,认得当先两位为宏图帮帮主南宫治和“答非所问”崔任贤。后面跟着四名男子,挟持着射月。那四名男子服饰一致,是宏图帮弟子的打扮,其中二人手执大刀架在射月的脖子,另二人分别制住了射月眉心、太阳两处死穴。楚云女一慌,叫道:“月儿。”随即又镇定下来。
    孟浪亦是出乎意料的惊讶,他与李师师谈话只片刻功夫,射月竟被人挟持,当真是凄然一片。
    楚云女冷笑道:“名门正派?难道名门正派只会做挟持弱小女子之事?”南宫治笑道:“名门正派与正人君子交手,自然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可对付你这种大奸大恶之人,只能不择手段。”楚云女说道:“南宫帮主,你是回去与你的妻妾七十二人同享云雨之欢吧!只要你放了我女儿,我保证不找你宏图帮的麻烦。”
    南宫治脸微微一红,说道:“我早杀了她们,酒色伤身,如今丝毫不沾酒不沾色,只为报凤凰山庄之耻。”他在凤凰山庄被孟浪三招制服,心中闷闷不乐,杀妻弑妾,远离酒色,只为找楚云女与孟浪报仇雪恨。楚云女当下哼了一声,说道:“凭你们几人便想打败我?”
    “还有我们。”声音刚刚传来,只听得呼呼呼,风声又作,白影闪过,当下二个身影,一个身影直冲向楚云女,啪的一声,双掌相交,楚云女与那身影各倒退了三步;另一个身影却向孟浪胸前袭来。
    孟浪翻手去击那人,那人双脚一用力,却掠向孟浪身后,向孟浪背心穴点去。孟浪忙拔扶风剑,可那人应招奇速,左手早握住了扶风剑剑柄,右手丝毫不差地点在了孟浪背心穴上。孟浪立时不能动弹,更是惊诧那人武功之高,只听得耳后有人说话:“孟浪,得罪了!”识得这是谢游的声音,也终于明白刚才与己交手之人正是空灵道人谢游。
    孟浪顺眼一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与楚云女正战在一处。那老者是白发,楚云女也是白发,白发绕绕,两人打得如雷击电鸣,简直难以辨认容貌。老者一晃虚招,轻功一纵,倒退了几步,说道:“好徒儿,十八年未见,你武功进步不小啊!”这白发老者就是“怪侠”老子。楚云女斜了眼望了望老子,也不进攻,冷冷说道:“老不死老头子,没想到你依旧这等健壮。不知那老不死老婆子有没有让你去买菜?”
    孟浪听楚云女言语莫名其妙,这“老不死老婆子”又是谁呢?
    “我当然还让他买菜。”声音响处,一白发老妪从走廊里走了来,她后面跟着“言简意赅”稽岚与“晴天一雷”余信陵二人。那老妪气势昂昂,一点也不显老态,倒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道仙。孟浪曾见过这老妪,思及被老子吊于树梢之时,这老妪从眼前一晃而逝。
    谢游早迎了上来,说道:“老婆走前辈,你也来助阵吗?”老婆子不屑一顾,指着老子说道:“我让他回去买菜,可没有闲情来助什么阵!”孟浪暗暗思道:“这老婆婆名叫老婆子,老子前辈又号为老头子,是了,这老婆走自然是老头子的妻子,也即是雅梦的干奶奶。”
    老婆走走至老子的面前,说道:“回去买菜,何必再和楚云女那丫头计较,你已把她逐出百慕派了。”“怪侠”老子摇摇头,说道:“老婆子,我不是来找楚云女,而是来找我们的干孙女雅梦。”老婆子喜道:“她在哪儿?只知道你收了一名机灵乖巧的干孙女,可我怎么一次也没见到过她?”老子看了看孟浪,笑道:“这不是我们的干孙女婿吗?干孙女婿在这里,干孙女肯定也在这里。”
    老婆子走近仔细打量了孟浪一番,又转身对老子说道:“我们的干孙女婿不过如此,想来你收的干孙女也不会招人喜爱。”老子哈哈一笑,说道:“你错啦!我们的干孙女可是万中选一的机灵孩子。我们的干孙女婿虽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可干孙女确实是聪明透顶。好比我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却是世上最可爱的人。”
    老婆子听完,连连点头:“此话有理!此话有理!”这可惹喜了谢游、南宫治、孟浪等人,众人都是一样子的想法:老子武功当世奇绝,可也是怕老婆之辈。
    “干奶奶,孙女给你磕头了。”不知何时,谢碧瑶与雅梦走了过来。雅梦早知有一位干奶奶,见了那婆子的容貌,早已明白了大概,随即甜蜜地喊了一声“干奶奶”,便跪倒磕了几个响头。
    老婆子听雅梦言语甜蜜,忙扶她起来,仔细打量雅梦一遭,见她生得美丽活泼,那双眼睛更是生机动人,心中一喜,说道:“嗯,不错!不错!好孙女!”雅梦忙走到老婆子身后,说道:“干奶奶,我给你捶背。”便即在老婆子背上轻轻捶了起来。老婆子更是喜不胜收,连连点头,不住地赞道:“我乖孙女很会体贴奶奶。”便转头对老子说道:“好,这次就不要求你回去买菜了,你收了一个好孙女。我要带着她回塞北。”可却听到雅梦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婆子一愣,忙问雅梦道:“怎么?你不喜欢和奶奶回塞北?”雅梦哭得更凶了,缓缓说道:“不是!有人欺负我,我觉得伤心。”老婆子一怒,瞪了老子一眼,说道:“我们的好孙女被人欺负,你也不管管。”又柔声对雅梦说道:“好孙女,谁欺负你了?告诉奶奶,奶奶去教训教训他。”雅梦心中一喜,她早已明白射月被宏图帮挟持,便指着南宫治说道:“就是他欺负我。”
    “啪”“啪”,众人只见老婆子手一挥,却不知她如何出手,可南宫治的脸却肿了起来,早被打了两个耳光。南宫治觉得双脸疼痛,在众武林同道中被打了耳光,当真是奇耻大辱,心中愤怒异常。可他自知武功远不及老婆子,只都忍气吞声,暗暗骂雅梦道:“死丫头,倘若你落入我手中,我必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雅梦转怒为喜,直摇着老婆子的臂膀,说道:“奶奶待我真好,可被大刀架着脖子的那位姑娘是我自小玩到大的朋友,奶奶你救救她。”老婆子沉吟半响,对雅梦说道:“她是楚云女的女儿,我可不愿掺和进去。”雅梦佯怒说道:“我以为奶奶有多疼我呢!原来不过如此,看来我永远都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言罢,竟大声号啕起来。
    老婆子一急,忙说道:“好了,好了!奶奶疼你,我不救那位姑娘,但也绝不让别人伤害那位姑娘。”雅梦吐了吐舌头,说道:“奶奶就是疼我!”老婆子微微一笑,拉着雅梦退了几步,说道:“他们要打架,我们可别碍事。”
    顷刻之间,她祖孙二人调笑的场所开始剑拔弩张。楚云女怒目而视,她对面站着“怪侠”老子、南宫治、崔任贤、稽岚、余信陵。谢游封住了孟浪的穴道,立在楚云女十步之遥的右方;射月被四名宏图帮弟子挟持住,她眼珠满是泪水,口里不断说道:“娘亲,快走,不要理我。”
    老子当先说话:“楚云女,你若投降,我们可饶你性命,但必须废了你武功,以免日后再次危害武林。”便即取出一张方形纸张,说道:“这里便是你危害武林的罪衍。”只听他念道:“妖孽楚云女屠害生灵,十八年前杀死大理五狂、飞仙教教主项天以及点苍派、紫云派总计三百生灵;近日又杀死点苍派‘在天飞龙’司空敬武、点苍派掌门李关海、黄山五绝门门主史双雄,灭了大理赤羽帮、点苍派、明州群英门、杭州紫云派、黄山五绝门等江南十八个门派。今日武林同心协力,必诛妖孽楚云女。”
    楚云女听罢,冷冷笑道:“只恨我没有将这些门派赶尽杀绝,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渡过长江,与你们联合。”老子直摇着头,叹道:“当年我见你美丽善良,才收你为徒,授你武功。我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你会成为武林祸害。”楚云女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老不死老头子,当年你逐我出百慕派,我们便互不相欠,今日休想我对你手下留情。”
    一直未说话的“晴天一雷”,此刻再也忍耐不住,骂道:“臭婆娘,你先杀我师父和师兄,灭我点苍派,今日便要你血债血还。”楚云女说道:“我有一事尚不明白,你们敢回答我的疑问吗?”余信陵说道:“怕你就不是英雄好汉。你有什么疑问?若我知道,必然会告诉你;若我不知,你只能做糊涂鬼了。”
    楚云女也不和他过多计较,问道:“我此次来汴京,神不知鬼不觉,你们怎么会找来?”“晴天一雷”哈哈一笑,说道:“多亏了五刀门门主洛剑魂前辈英明神武,我们毫不耽搁,收到了他的飞鸽传书之后,就立即赶了过来,果然撞着了你。”楚云女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果然是路璐那死丫头出卖了我。”
    欶欶欶,楚云女出招如电,早一掌击在了余信陵胸上。这一掌出乎众人意料,连武功卓绝的老子与谢游都始料不及,刚欲喊“小心”,可一掌已击了去。余信陵摇摇晃晃,嘭地倒地,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可再也闭不上了。楚云女这一掌已下了杀招,以余信陵的功夫,又怎抵挡这一凌厉之掌。
    老子一怒,飞身形已迎了上去,与楚云女缠斗在一处。众人只见两个白影晃来晃去,却分不清哪一个是老子,哪一个是楚云女。谢游与孟浪内力已然浑厚,他二人倒看得分明:老子与楚云女不分上下。那孟浪是被谢游点了穴,怎生也冲不破这穴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斗。
    谢游身体一纵,也加入了战团,变成以二攻一的局势。南宫治在旁窥视,只待机会一到,便立即冲上去结果楚云女,以此显名武林。时不待人,天也不助人,南宫治睁着大大的眼睛,可也只能看到三个白影在眼前晃动,连楚云女的方位都不知,又怎去杀她呢?
    他更不知,在这短暂时间之内,楚云女已用了三次御风斩邪功,却并未伤到老子与谢游二人,饶是如此,他二人也是心惊胆寒,不敢过分逼进,只打了个平分秋色。
    天渐渐黑了下来,师师别院的男女仆役都围了过来,尹兆凌、尹天伯、尹天仲、李鹣等人也围了过来,都只能看到三个白影,还以为是鬼魅在此决斗。
    天更黑了,李师师忙命众奴仆点燃火把,来照亮四周,以继续观看三人的生死搏斗。火把将整个师师别院照得宛如白昼,众人都睁大眼睛,谁也未感到疲倦,只望着三团白影移来移去。
    已是深更半夜,天空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蛐蛐与青蛙的声音则并未断绝过,三团白影依旧飞来飞去,速度丝毫未减。
    第一声鸡鸣响了起来了,千家万户的公子遥相呼应,将沉睡的汴京城慢慢呼醒。可三团白影以及围观众人却并未睡眠。
    第一缕阳光洒向地面。任那日出之景何等炫耀,可众人眼光丝毫未移向那五光十色的胜景,因人间的师师别院有更加美幻的景色。三团白影缠斗在一起,犹如北极星辰,迷迷蒙蒙。
    今日的师师别院有些不同。汴京城内的少年男子、青年男子、中年男子、老年男子甚至一些女子,见师师别院大门外没了守卫,都蜂拥入了别院,希望能看到李师师的美貌。可当看到三团飞动的白影之时,他们都忘记了李师师的美貌,只将目光盯着那三团移动的白影。
    师师别院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士兵也忘了守卫城门的重任,都踮着脚,拥入人群,望着那三团白影的激战。
    据说这一日金兵准备攻汴京城,可见不到一人在守城,心中惴惴不安,害怕中了敌人的埋伏,都引军北还。
    将近午时,只听“轰”的一声,老子与谢游倒退了三步,那楚云女虽未倒退,可不停地喘着气,脸上的皱纹平添了许多,竟如老了四十年。
    老子摇了摇头,走近一步,说道:“楚云女,你这御风斩魔功使用过度,只怕你活不了多久。”“嘭”的一声,竟是楚云女跪倒在老子面前。
    老子一时也不知所措,他明白楚云女争强好胜,即使是死,也不可能给人下跪,只听楚云女凄然说道:“师父,我自小蒙你老人家收养,对你感激不尽。鸟为食死,人为财亡,那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死也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月儿她是无辜的,希望你老人家能好好照顾她。”声音甚是苍老,已经有气无力了。
    老子眼圈一红,泪水儿顺着眼眶流了出来,凄然叹道:“你女儿是善良之人,我绝不会为难她。”楚云女说道:“多谢师父!可江湖人心叵测,许多欲得御风斩秘籍之人必然会向月儿下手,我也知你老人家云游四海,我不敢奢望你老人家提携她远走江湖,只求师父你能尽自己所能。”
    老子叹道:“我自然竭尽自己全力,可她能不能逃脱大难,那还得看她的造化。”楚云女点了点头,目光又移至射月身上,说道:“月儿,娘亲对不起你,让你受牵连了。”射月听自己娘亲的声音已然苍老,青春时光逝难再返,内心一酸,哭道:“女儿从不怨你。”楚云女脸上透出一股笑意,苍老的脸上瞬时犹如春时绽放的花朵,可笑容却是昙花一现,愁苦的面容立时夺取了春日的花朵。
    楚云女徐徐缓步至孟浪身后,伸指便往孟浪身上点去。孟浪吓得如惊弓之鸟,他素知楚云女心狠手辣,被她一点,绝难活命。心中惴惴不安,却因穴道被封,难以躲闪,只觉得楚云女一指点在自己背心穴上,显得苍然无力,又一使劲,终于将自己的穴道解了。
    孟浪醒悟,楚云女只不过想替自己解穴,一开始的担忧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脸上一红,连忙扶住楚云女问道:“前辈,你不要紧吧?”可立时觉得这句话多余,楚云女呼吸粗重,咳嗽不止,又怎会不要紧呢?
    楚云女眼睛满是求恳之色,让人难以抗拒。只听她说道:“孟浪,我教你武功,并不要你替我多做什么,只求你能好好保护月儿。”
    “咳咳咳”,楚云女又开始咳了起来。孟浪郑重说道:“我必会保护射月妹妹周全。”楚云女脸上的笑容又绽放开来,忽地她脸变得僵硬,缓缓地倒下身来,终于断了气。一代女杰,便这样永远地沉默了。看来生前叱咤风云的人物,不仅免不了化为一堆黄土的厄运,连子孙后代也需求别人来保全。
    楚云女既死,南宫治脸上流露出狡黠的笑容;“怪侠”老子面有伤心之色;空灵道人谢游平静如常。
    “啊”“啊”“啊”“啊”,四声惨叫,却是挟持射月的四名宏图帮弟子被远远地摔了出去。老婆子脸有怒色,大声对南宫治说道:“我孙女的朋友,你也敢杀?”原来南宫治见楚云女已死,生怕老子等人救了射月,便使了使眼色,让四名弟子杀死射月。可在旁的老婆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四人,看到他们有行凶的趋势,微微一纵身,早制服了四人。
    南宫治脸有羞愧之色,哑着嗓子喊道:“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今日若不杀射月这丫头,日后她为母报仇,我们势难活命。”老婆子说道:“你难以活命关我啥事?若射月这丫头不能活命,我就先杀了你。”
    南宫治说道:“看来今日你们都要和妖魔邪道同乘一船了!也罢,可我们宏图帮却是江湖上顶天立地的名门正派,不愿意和你们同流合污。我们走!”他最后三个字是对自己的四名弟子说的。
    南宫治正欲举步前行,忽听到老子喊道:“慢着!”南宫治一惊,转头对老子说道:“难道你想杀我灭口吗?嘿嘿,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不怕杀了我之后,你便成为武林口诛笔伐的公敌吗?”
    老子也不答话,身形一晃,早已一手将南宫治高高举过头顶。那南宫治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斤,可是老子举重若轻,只用右手就举起了南宫治,就这样举酒葫芦一般自若。
    南宫治双手和双腿伸了开来,却不敢还手,只听得老子以愤怒的口气说道:“名门正派!名门正派!好,你是名门正派的领袖!”左手一伸,早将南宫治的裤子褪了下来,露出他灰色的内衣。老子已发泄了怒气,右手轻轻一松,南宫治又平稳地站在了地上。
    南宫治脸露羞愧之色,忙伸手抓来裤子,挡在身前。老子气狠狠地说道:“要不是看在我和你师父何太极多年交情的份上,今日我便要了你的小命。”南宫治也不敢答话,惊惊竦竦地领着四名弟子往人稀处走远了。
    可叹那南宫治贵为宏图帮帮主,却屡屡受挫。武林志史人物,归纳南宫治,都说他在凤凰山庄被孟浪三招制服是为一耻;被老婆子当众打了两个耳光是为二耻;被“怪侠”老子当众脱了裤子是为三耻。合成便是“宏图三耻”。宏图帮弟子谨记“宏图三耻”,处处留意,不敢再有疏忽。
    射月已泣不成声,她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虽然她的娘亲被江湖人士看作为第一大魔头,可娘亲永远都是娘亲,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射月都会原谅她。有时楚云女逼着射月修炼御风斩,射月很不乐意,但这些都成了过往,现今最大的现实便是楚云女的尸首。
    射月的命运将会如何?御风斩秘籍到底落入了谁的手中?
    当下“答非所问”崔任贤与“言简意赅”稽岚望着“晴天一雷”余信陵的尸体,一言不发,过了片刻,二人便欲离开。偌大的点苍派只剩下他二人,也是可悲可叹!“怪侠”老子谓崔任贤道:“崔贤侄,你们打算怎么办?”崔任贤答道:“茫茫鸿蒙,无是无非;孤雁南飞,候鸟北往;天地之大,总归一梦。”他依旧是答非所问,纵然屡遭挫折,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言简意赅”稽岚言简意赅地说道:“走,师兄!”崔任贤点了点头,说道:“孔子困于陈、蒙;司马厄于宫刑;刘备兴于小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冷舟世外,乐乎世道!”便和稽岚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
    老子仔细揣摩崔任贤之言,他的言语虽是答非所问,却充激昂向上的激情,他二人定会卷土重来!
    孟浪走到射月的身旁,安慰道:“射月妹妹,我们将你娘亲葬了吧!”射月只是不答,终于站立不稳,便要晕倒在地,她原本就是受伤之躯,又怎受得了丧母之痛?孟浪慌忙扶着她,也不管众人了,拉着她进屋休息。
    红尘多泪梦多痛,人生不解生与死!
    待楚云女入葬,老子与老婆子飘然而去,他二人本想带着雅梦一起漂游,见她婉言拒绝,也就不强迫她了;空灵道人谢游只与女儿说了一些话,也飘然而去了,他带着他“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的道家言教慢慢消失在天地相接的远方。
    七日的时光在照料射月的忙碌中不知不觉地远了。
    射月终究是一言不发,只愣愣地发呆,对孟浪也是视而不见。这位善良的小丫头已经不能再承受打击了,她一整日眼睛盯着屋顶,一动也不动,若不是她的眼睛明亮,估计很多人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孟浪也顾不上“鹣妹妹”与尹天仲谈情说爱,每日都来照看射月,因为射月与他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兄妹誓言,更何况楚云女临死时的眼神让他难以抗拒。孟浪也算是个有情之人,他见射月一言不发,自己也是一言不发地陪着她一起沉默。
    “孟大哥,你不必在这里陪我,我没有事!”射月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虽有些沙哑,可掩不住天然的动听之色。孟浪心中一喜,这沙哑的声音比沙漠中遇到海市蜃楼还要令人兴奋,说道:“射月妹妹,我反正闲着,就陪着你吧!”
    射月眼睛依旧盯着屋顶,冷冷说道:“怎么?你不去陪你的鹣妹妹?”孟浪一愣,这语气不像平常的那个射月,言语中倒含有几分痛恨之情。
    孟浪立时醒悟,若不是射月来找自己,楚云女也不会跟来,就不会有横尸师师别院的下场。孟浪此时便是杀死楚云女的凶手了,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便跨步走出门外。刚举步出了门槛,却听到了射月的哭声,孟浪微一迟疑,还是迈步走开了。
    将近傍晚时分,孟浪再次跨入射月的房内。射月早已坐在床侧,见孟浪走了进来,说道:“孟大哥,你来啦!”这声音中竟有了几分兴奋。
    孟浪呆呆地看着射月,不知如何回答。射月笑了笑,说道:“怎么了,孟大哥,你为何不说话?”孟浪终于开口了,说道:“射月妹妹,你还是打我几巴掌吧,你和我这样说话,我心里难受。”射月依旧笑道:“孟大哥,你又没有犯错,更没有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为何要打你?”
    孟浪听她言语清晰,并不像糊涂生病的模样,可今日的射月只让孟浪有种莫名的感觉。过了良久,二人都没有说什么,孟浪当先打破了沉默,说道:“我只有你一个义妹,我发誓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射月看了看孟浪,忽问道:“要是我和李姐姐同时遇到危难,而你只能救一人,你会救谁?”孟浪又是一怔,平时冷傲的他,竟对这位柔弱女子毫无招架之力,她的一个问题,让孟浪遇到了惊涛骇浪,欲罢不能。
    孟浪依旧沉默,他的傲气一荡然无存,在这位受了伤害的义妹面前,他唯一所能做的事便是收敛傲气。
    射月仿佛明白了什么,轻声说道:“你出去吧!我有点不舒服,很想休息。”孟浪也不吭声,缓缓向门外走去,还不时地望望射月,可她脸无表情,只静静地坐在床侧。当孟浪出房屋之时,又听到了射月的哭声,这次他丝毫未迟疑,快步走开了,因为他知道他留下只会让射月更伤心。
    亥时刚至,孟浪再次来到射月屋内。屋内点了一盏油灯,灯火闪烁不定,轻风一吹,便会有被吹灭的危险。射月坐在椅上,而椅子则在桌畔。那盏油灯便在射月面前约半步之遥的地方,射月瞪着眼睛,直盯着灯火,头也未回,说道:“孟大哥,你来啦!”
    孟浪很是奇怪,问道:“你未转头,怎么知道是我?”射月依旧望着灯火,说道:“只有你进屋之时,才会踌躇不定,轻轻踱步。”孟浪看着射月的背影,轻声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射月说道:“我知道!就因为我们曾义结金兰以及我娘亲的嘱托,所以你要来看看我。”
    孟浪不答话,不是他不愿意答话,而是他不敢答话,眼前这个射月,竟有些陌生了,他再也不敢在她面前说话了。
    “天已经不早了,孟大哥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射月的目光依旧未离开那灯火,可她已经下了逐客令。孟浪再也没说什么,跨步走出门槛,这次却未听到射月的哭泣声。
    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孟浪心中七上八下,始终难以入眠,他时不时地走出门外,望着射月的房间,那里的灯火依旧亮着,星星点点,好像夜空中的一颗独明星。
    孟浪几次走出门外,那灯火都是亮着的,想是射月还未入睡。孟浪不难想象出,星星火光之前,射月憔悴的面容是多么痛苦……
    又是一天清晨时,门外哆哆的敲门声。
    孟浪因一夜难以入眠,尚有倦意,缓步走到门旁,只见射月站在门外。孟浪用惊喜的语气说道:“射月妹妹,你感觉怎么样?”射月平静的如三月的湖水,良久良久,终于答话:“孟大哥,我已经没事了。”孟浪一时语塞,高兴得忘乎所以,眼前的射月才是真正的射月。
    一声惨叫打破了寂寞的清晨。孟浪不知发生什么事,慌忙拉着射月往声源处赶,他怕中了敌人声东击西的计策,远远地望见一群仆人围在一处,孟浪忙拉着射月冲入圈中,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男仆答道:“有人死了。”
    孟浪定睛一看,只见一名女仆躺在地上,身旁满是血迹。孟浪欲待仔细观看,可那女仆微微一动,慢慢爬了起来,竟然还没有死。孟浪问道:“谁向你下的毒手?”那女仆答道:“我不知道,我在这里行走,有人从我背后打了我一掌。”
    她的话语一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那女子说话粗犷,与男子无异。女仆也是一惊,不住地说道:“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她娇小的身躯说得全是粗犷的言语,众女仆吓得如遇鬼魅,不停地后退。
    那女仆更是吃惊,她的脸上一铁青一片,不断向众人涌去,可所以的奴仆避着她如老鼠躲着猫。顷刻间,整个大院便只剩孟浪、射月与那名奴仆三人了。
    射月不忍看到那女仆痛苦的表情,摆了摆孟浪的胳膊,乞求道:“孟大哥,你帮帮她。她好可怜,比我还可怜。”孟浪并未说什么,只觉得很是无奈,叹道:“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帮她减轻痛苦。”手一挥,已点了那女仆的昏穴。那女仆眼睛微微一闭,便倒地昏迷了。
    射月若有所思,那名女仆音容已深深印入了脑海,使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射月直盯着孟浪的眼睛,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孟浪答道:“她中了阴阳离魂掌。”射月不解地重复了一遍:“阴阳离魂掌?”孟浪叹了一口气,说道:“所谓‘阴阳离魂掌’,乃是‘离阴至阳,离阳至阴’之意。凡中阴阳离魂掌者,男子声音开始变得纤细,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形貌似女子,从此不能婚娶;女子声音开始变得粗犷,待八八六十四日之后,满脸胡须,再也不能生儿育女。”
    射月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恐怖之事,武功中武功毒辣的,她曾以为御风斩伤己青春为首,可这阴阳离魂掌比御风斩毒辣岂止百倍!
    孟浪说道:“走!我们去找伤害这名女子的元凶。”也不顾射月满脸疑惑的表情,早已带着她来至尹兆凌房外,右脚一踢,将那扇门踢得粉碎,抢将进去,只见尹兆凌揉揉双眼,故作刚起床之状。
    孟浪也不待他答话,双手揪住他的衣领,狠狠说道:“尹大侠,你武功进步不小啊!”尹兆凌满脸疑惑不知是假装还是真的疑惑,说道:“我的武功根本没有进步。”孟浪哼了一声,举拳就要向尹兆凌脸上招呼过去,门外响起了一句轻柔的声音:“孟浪,你想干什么?”
    孟浪不用回头,也知是谢碧瑶走了过来,当下冷冷说道:“我只不过想教训一下这个假仁假义大侠。”便要向尹兆凌脸上揍去,拳至半空,谢碧瑶的衣袖飘然而至,裹住了孟浪的拳头。孟浪一时气极,虽知是谢碧瑶在阻止自己,却依旧摆脱不了愤懑之情,一凝内力,将谢碧瑶的衣袖挥得粉碎,谢碧瑶一惊,右手直向孟浪背后击去。
    孟浪左手一翻,早接住了谢碧瑶这一掌。谢碧瑶连连倒退,以她目前的功夫,绝非孟浪的敌手。孟浪挡退了谢碧瑶,举拳又欲向尹兆凌身上打去。
    “孟浪小恶贼,你到底想干什么?”屋外李鹣的声音传了进来,她本人也紧跟着这声音进了屋内。孟浪转过头,见李鹣正怒发冲冠地盯着自己,而她身后立着尹天仲。孟浪拳在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一时倒真的不知所措。李鹣见孟浪还未罢手,早抢近了两步,“啪”的一声,又一掌击在了孟浪的右颊之上。
    孟浪狠狠地盯着李鹣,一句话也没说。李鹣心中一慌,又害怕他发起狂来,倒退了两步,口里不住地说:“你……你想干什么?”
    孟浪终于将眼神转向了谢碧瑶,依旧用狠狠的眼光。谢碧瑶心中直发毛,她对孟浪倒有几分忌惮。
    孟浪又将眼光移向了尹天仲,然后将眼光停在了尹兆凌身上。这种狠狠而毒辣的眼光已扫遍了屋内的四人,无论他们四人谁见到了这种狠而辣的眼光,心中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屋内还有射月呆呆地立着,她冷视着屋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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