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战火连天峰城外 黑衣接踵险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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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却说孟浪想山谷望去,只见许许多多的死尸和死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不远处有几百西夏兵往来冲突,将一群人围在核心。孟浪仔细一看,那群人竟有“答非所问”崔仁贤、“言简意赅”嵇岚、尹兆凌、尹天伯、尹天仲、尹天季、谢碧瑶、荆楚楚以及一些毫不相识之人。
李师师也在其中,众人都在抵敌,而她则在弹琴,对于西夏骑兵的冲杀毫不在意,琴音柔和,丝毫不显惊惧之色。
那群西夏兵都手执长戟,横戟乱戳。众人之中只有崔任贤、嵇岚、尹兆凌三人武功高强,将西夏兵死死抵住,可寡不敌众,难以取胜。尹天伯肩上早就中了一戟,鲜血迸流,他臃肿的脸上满是惊惧之色,畏畏缩缩,躲在谢碧瑶身后。
尹天季与李鹣二人不会武功,立在李师师身旁。那尹天季口里不断唠叨,或许在念“子曰”“君子”这类,那李鹣面有忧色,眼睛始终不离尹天仲。众人或喜或悲,不一而论。
孟浪自思:“若不去救他们,他们定然葬身于此。”可他见尹兆凌、尹天仲也在其列,心中道有些犹豫,可他的脑海闪出一个念头:“必须救他们。”
忽见一位威风凛凛的西夏将军,头戴紫金冠,身着金盔甲,策马在旁指挥。那将军脸色威严,左手拿着红旗,右手执着黑旗,两旗不断挥舞,西夏所摆的竟是九宫八卦阵,那名将军正是用红黑双旗指挥士兵进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孟浪心里转过这个念头,他手一张,抽出扶风剑纵轻功向那名将军冲去。那群西夏兵只顾冲杀李师师等人,不妨有人势如猛虎般供了过来。
孟浪兵刃起处,鲜血直流,杀得鬼哭狼嚎。约与那将军相距几步之时,西夏骑兵也不顾攻敌了,忙回来保护主帅,早有几十柄长戟如春雨般向孟浪招呼过来。
好个孟浪,他全然不惧,怒目而视,将剑一挥,当当当剑戟相交之声不绝,无数长戟已被他扶风剑斩断。孟浪大喝一声,利剑起处,惨叫声不绝,他轻功又是一纵,直向西夏主帅袭来。孟浪本欲制住主帅,这一剑并未使出全力。将要得手之际,那名将军身后的四名卫士策马执戟刺了过来,孟浪使劲一冲,却发现那四名武功不弱。
孟浪一凝内力,暗叫不好,腹部受伤处又开始流血。四名卫士互使了个眼色,都跃下马来,将孟浪围住,不停地刺来长戟,所使的招式竟是蓬莱飞仙教的飞仙刀法,只是将刀换成了戟。若在平时,孟浪可毫不费力地制住这四人,但今时不同往日,孟浪身上的鲜血兀自流个不停,头开始昏昏沉沉,便这样歪歪扭扭地和四人战了起来。
雅梦也知其中端倪,她轻功一纵,早迎向了一名卫士,但杯水车薪,敌人的攻势丝毫不减。
“杀!杀!杀!”四周喊声又起,无数西夏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数以万计,早将众人围得铁桶似的紧。这一处孟浪与雅梦抵敌,那一处崔任贤等人也在抵敌。
琴声越来越急促,李师师再难以镇定,急促的琴声被喊杀声渐渐盖住,西夏的大队人马已经赶来。
苍穹低沉,隐隐可以听到急诊治了的叫声。
“驾、驾、驾”,一阵驾马之声掩住了西夏士兵的喊杀声。
尘埃起处,一名青年男子背挎着大刀,架着马向这边冲来。他忙拔宝刀,寒光四起,也杀了进来,但见他所到之处,刀光一闪,成排的西夏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惨呼连天。
“驾、驾、驾”,又是一名女子的声音,她紧跟在那青年男子的身后。雅梦一瞥眼,见那女子生得明齿皓唇,眉目有情,竟是秋池;而那名男子生得勃然英朗,瘦削的脸上满是豪壮之气,竟是古彦。
古彦手执五虎断魂刀冲锋陷阵,身下坐骑也是如虎似狼,早杀出一条血路。但见古彦所到之处,西夏士兵纷纷后退,如避鬼怪。雅梦见孟浪抵不住四大护卫,大喊一声:“古公子!”古彦早已明白过来,调转马头向这边冲了过来,无数西夏士兵被践踏在马下。
忽几名西夏士兵举戟向古彦坐骑刺去。古彦一勒马缰,那马儿竟跳跃几丈高避开了那些长戟,真是人中龙凤、马中良驹。
当当当几声,古彦早已勒马来到孟浪身畔,宝刀起处,已斩了两名卫士。另两名卫士一惊,二人齐举戟向古彦刺去。古彦将刀锋一转,当啷啷声响,两柄长戟已被斩断,古彦又补了两刀,将这两名卫士连人带肩,砍落下来。
古彦的五虎断魂刀所经之处所向披靡,西夏士兵都不停后退。古彦轻轻一跳,跃下马来,见孟浪血流不止,说道:“孟兄,你受伤啦!”他边说边封了孟浪腹处穴道来止血。古彦又转身对雅梦说道:“快扶孟兄上马。”雅梦会意,点了点头便扶孟浪上了马。
孟浪见是古彦来救自己,心里并不痛快,他向来自负,但也无法了,只能纵身上马。当下古彦牵着马缰,在前面冲杀,雅梦跟在马后掩护;孟浪坐于马上运功调息。三人并一马想李师师等人处冲去。
忽听得那名将军喊道:“杀一人,官升两级,赏黄金千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西夏士兵顿时欢呼四起,都向众人杀了去,只求封妻荫子,也不顾性命了。古彦微微一笑,将五虎断魂刀使得更加迅速,一条血路又被杀了出来。
崔任贤等人见古彦宝刀起处,鲜血横飞,都不住夸赞,也加紧了攻势。不一会儿功夫,古彦与众人会合一处,西夏兵横枪乱戳,也加紧了攻势。古彦大声喊道:“大家一起突围!”众人一开始已乱了分寸,听了古彦的言语,精神为之一振,都纷纷靠拢,武功高的围在外围,不会武功以及受了重伤的都在中间。
古彦在前冲杀,崔任贤在后御敌,嵇岚与尹兆凌则分在左右抵抗。李师师怀抱钢琴,在众人的掩护下缓缓向东移动。众人且战且走,孟浪乘在马上,也被众人围在中间。那匹马很是乖巧,毫无嘶恐,只缓缓随着众人的步调向东踏去。
古彦早见一处狭窄的山间甬道,兴奋说道:“大伙都想甬道那方向去。”众人早把古彦当做了首领,听了他的言语,也不多想,都向甬道处移去。
那甬道两侧是高可入云的峭壁,同时仅容几人并排行走。众人分为长长的队伍,都有条不紊地进入了甬道,而西夏大队人马因峭壁阻隔,再难以围住众人,只是小部分士卒依旧跟在身后,早被催任贤打得落花流水。余下的士卒惊惧不已,只有几人手执长戟,却也不敢过分逼近。
厮杀声渐渐地远了,山间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众人摆脱了西夏兵的纠缠,纷纷向古彦致谢,又见他刀法如神,“神刀古彦”的名号开始流传。“言简意赅”嵇岚竖起大拇指,对古彦说道:“好!不错!”他话语当真言简至极,可众人都知他在夸古彦。尹兆凌抱拳对古彦说道:“古公子武功高强,人品极好,江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尹兆凌脸上随即扬起了甜甜的微笑,可在孟浪看来,他的微笑当真是危险至极!
尹天伯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适才真是危险至极!”谢碧瑶瞪了尹天伯一眼,骂道:“只会躲在妻子后面,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尹天伯憨憨一笑,说道:“保命要紧!保命要紧!”李师师对古彦更是刮目相待,和他说了许多言语,尽是抚慰之意,孟浪听在心中,对古彦到有七分嫉妒,三分厌恶,可却说不出为何如此。
孟浪见古彦英雄潇洒,尹天仲俊美非常,与他二人相比,只觉自惭形秽。他慢慢跃下马来,也不说话,只静静立着,雅梦忙要扶他。
孟浪无处泄愤,手一横,冷冷说道:“走开!我没事!”雅梦一愣,觉得莫名其妙,可终于不去扶他了。李鹣横了他一眼,挖苦道:“孟浪小恶贼,平日你喜欢自吹自擂,我看你武功不过如此,今日我们若靠你相救,恐怕我们就要变成无头鬼了。”李师师走到李鹣身畔,说道:“好啦!不要挖苦孟公子了,他已经出了全力救我们。”李鹣看了看李师师,她对这位姑姑很是敬畏,终于未出言顶撞了。
李师师又对孟浪说道:“你为何与射月、雅梦两个姑娘不辞而别?我们循着路上宝剑的标记才找到这里。”孟浪一愣,原来他们是为寻找自己而遇上西夏兵,当下也不掩瞒,便将遭人迷倒、射月被劫以及循迹追来之事都说了,只是隐去了偷听尹兆凌主仆对话之事。
李师师一惊,说道:“到底是谁抓了射月姑娘?”孟浪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与雅梦本猜测是洛剑魂所为,可古彦在旁,也就不开口了。
孟浪见催任贤与嵇岚也来相助李师师,觉得很是奇怪,他二人怪里怪气,又怎会与李师师一道呢?他却不知二人素来钦佩李师师,若李师师有难,他二人绝不袖手旁观。李师师说道:“我们现下在西夏国边境,若我们夺了西夏的峰城,便可威胁金国腹地。金军倘若攻汴京,我们便从峰城发兵金国老巢中都,让他们首尾不能相接,来个围魏救赵之计。”
众人都觉得李师师异想天开,他们这群人自保尚且困难,又怎能夺西夏国的峰城呢?那峰城易守难攻,三面围着悬崖,只有一条通道可以攻入,若敌人死守那条通道,即使百万大军也难以攻破,更何况他们这群人从未有过行军打仗的经验。再者,倘若夏金两国知道众人的意图,联合起来,东西夹击,众人将四五葬身之地。
李师师仿佛读懂了这群人的想法,笑道:“不止我们这群人,我手下还有三千金兵。”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若有三千精兵,他们又怎会被西夏兵逼得走投无路?秋池再也沉不住气,问道:“师师姑娘,我怎么没看见三千精兵?”李师师说道:“三千精兵在汴京城内。”
众人越听越奇,他们都知道太上道君皇帝宠信李师师,但也不至于赐三千精兵给她,毕竟李师师是风尘女子,又怎能指挥军队?李师师却说道:“我在汴京之时,时常得到太上道君皇帝的赏赐。我自知那么多金银珠宝并无多大的用途,就将它们换成了银两,招募城内年轻气壮的饥民,整整招了三千,又让李纲将军训练他们。后来太上道君皇帝知道了,欲斩李纲将军,我便为李钢将军求情,自认那群士兵是我招募来的,太上道君皇帝便不再追究了。”
众人听罢,都暗骂那太上道君皇帝赵佶昏庸,竟让一名女子招募士兵,若遇上吕后、武则天之类的野心勃勃的女人,他的江山还能保住吗?幸喜李师师心地纯良,并无弄权夺势的野心。众人又感慨李师师是女中大丈夫,虽穆桂英也远不及。
本来众人都觉得三千精兵又怎能破了地势高峻的峰城,可听了李纲将军的名号,便多了几分信心。李纲将军数次挫败金兵,保住汴京全城百姓,他是铁铮铮的男儿,他所训练的士兵自然都是百里挑一。
秋池又疑道:“汴京距此处路途遥远,三千精兵往这里开道,倘若遇上金兵,恐怕会全军覆没,到时未与西夏交兵,到先被金兵剿了。”李师师说道:“这个不必担心。我那三千精兵都是城中百姓,我飞鸽传书让他们化妆为难民,便可躲过金军的盘诘。待我们破了峰城,打稳了根基,就不怕金兵和西夏兵了。”
众人都有许多疑惑,可李师师一个女子尚且如此舍生取义,他们舍命陪女子,也将生死置之度外,就算最终未能攻下峰城,顶多一死,而且还和天下第一美人李师师死在一处,即使荒草埋骨,又有何憾?当下纷纷歃血为盟,誓攻峰城。
孟浪本不愿意和许多人同在一处,可想起了行军打仗,便开始自负起来,心道:“我自小就喜读《孙子兵法》、《司马穰苴兵法》、《魏公子兵法》,难道行军打仗会败于古彦?”他暗中已与古彦较上了劲,有意要与他在行军上较量一番。
李师师便即写信,将信系在白鸽腿上,手一扬,那信鸽便向东南方向的汴京飞去。众人又安营扎寨,在地势险峻之处备上巨石,若有西夏兵追来,便可将巨石推下坡去,以此挡住西夏兵的围追阻截。
计谋已定,尹天仲当先说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为今之计,须派一人潜入峰城,打探敌人的虚实。”他有意在众人面前卖弄自己的才能。
古彦答道:“尹二公子所言极是!我便往峰城走一遭,去打探虚实。”孟浪忙道:“不劳古公子费心,我去就行了。况且今日古公子杀敌勇猛,理应好好休息。”古彦笑了笑,说道:“今日所使不过雕虫小技,又怎会受累呢?孟兄你重伤未愈,应好好疗伤。”
孟浪本待再次请缨,却听到李师师说道:“还是让古公子去吧!孟公子伤重,不应多走动!”孟浪无法,只能沉默无语了。秋池忽道:“古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古彦说道:“我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去游玩,你若和我一道,我要分心保护你,就难以完成使命。”秋池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可是依旧点头说道:“好!那你早点回来啊!”言语中竟有无限柔情,看来她已对古彦产生依赖之情。
古彦轻轻一笑,早跃上了那匹马儿,“驾、驾、驾”,很快消失在山峦处。秋池痴痴地望着古彦消失的方向,意有所失,不住唉声叹气。雅梦来到她的身旁,双手在她眼前摆了摆,说道:“古公子当真是英俊潇洒啊!”
秋池脸微微一红,娇羞说道:“哪有啊?他不就长那个样子!”她二人阔别已久,说起别来情由,都是感慨万千。雅梦与秋池本都是凤凰教之人,自从艳霁死后,二人天南地北,这次邂垢相遇,都沉浸在就别重逢的喜悦之中。
雅梦笑道:“你和古彦天天在一起,难道就不能小别吗?小别胜新欢呀!”秋池叹道:“没有这等事,我们这次才刚刚在一起,大约二十几日前,他说有事到汴京去办,我让他带我一起,他却说带我不方便。后来我一人到汴京多方打听,才知道他已经往北了。”
雅梦笑道:“那你也跟了来?”秋池说道:“是啊!那天我好像看到他和射月走在一起。可是我赶到他身旁的时候,只见到他一个人,我想是我眼花了。”雅梦猛地一惊,心道:“怎么可能?难道将路璐误看成了射月?路璐那丫头喜欢假扮射月。难道古彦和路璐是一伙的?”无数个想法在脑海中急转,她也听不进去秋池说得话了。
夜晚时分,雅梦再也难以入眠,她的脑海中不断响起秋池的那句话“我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他和射月一起”,她想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呢?难道古彦与路璐走在一处,而路璐正穿着射月的衣服准备去暗算孟浪,正好此时秋池出现了,路璐躲了起来。雅梦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条解释最为合理。可是以古彦的人格与品行,他怎么会算计孟浪呢?莫非师命难为,洛剑魂逼他对孟浪下手?
这一晚雅梦翻来覆去一直不停思索:难道古彦一开始救秋池就是阴谋?难道“飞天狐狸”褚正狭是洛剑魂所杀?难道御风斩秘籍被洛剑魂夺了去?难道••••••
第二日天刚亮,雅梦便来找秋池,只见秋池正与一名陌生男子说话。雅梦好奇心起,问道:“这位公子是谁?”秋池说道:“他是五刀门的弟子。”雅梦听到“五刀门”三字,格外留心二人的对话。那五刀门弟子说道:“既然大师兄他不在,我就告辞了。劳烦秋池姑娘转告大师兄一声,让他赶快回五刀门主持大局。”便告辞向南而去了。
雅梦见那名五刀门弟子走远了,便问道:“发生了何事?为何那五刀门弟子会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找古公子?”秋池叹了一口气,说道:“哎,五刀门门主洛剑魂一个月前突然消失,他的弟子终于在长江三峡处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他的尸体。那名弟子说,根据尸身判断,洛剑魂前辈死了越一个月。现在五刀门群龙无首,希望古大哥回去做门主。”
雅梦听后,不觉得丝毫伤心,反而有点欢喜,心道:“洛剑魂在一个月前已死了,他不可能命令古公子去捉射月,那么古公子就是无辜的,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么怀疑古公子呢?”当下就以言语抚慰秋池,并为说出心中的想法,仿佛卸了重担,立时轻松起来。
大约过了十天,李师师的三千精兵陆续赶到。孟浪的伤也渐渐愈合,他并不与尹家人说话,只是和李师师、雅梦等人言语。有时谢碧瑶来找他闲聊,他也是不予理睬,他牢牢记住自己曾经说“我从此不再见尹家之人”,既然免不了再次见到他们,只得用不和他们说话的形式证明自己的言语。
李鹣虽与尹天仲有婚约,但并未嫁给他,因此与她说话倒并不违背自己的誓言,故千方百计地想听她的声音,然而伊的眼里只有“天仲哥哥”,虽然有时与孟浪说几句话,但不过骂几句“孟浪小恶贼”而已。这期间并没有西夏兵攻来,他们的日子总算过得还算安稳。
孟浪忽想起尹兆凌要派人杀谢碧瑶之事,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为了谢碧瑶的安危,也顾不得自己的誓言。他径直来到谢碧瑶的营寨,见尹兆凌正和谢碧瑶言谈,一时气愤,便要转身回去。谢碧瑶早见到了孟浪,喊一声:“孟浪,你站住!”
孟浪终于停住了脚步,指了指营外的空地,意思是说:“道外面去谈。”谢碧瑶会意,转身对尹兆凌说道:“公公,你先坐一会,我待会便回来。”
她和孟浪走出营寨,来到了一处空地,见四面八方并无他人,便问孟浪说道:“有什么事?”孟浪说道:“谢姐姐,我又一件极重要的事对你说。”谢碧瑶微微一笑,说道:“你终于和我说话了。你又什么事和我说?”
孟浪郑重地说道:“有人要杀你。”谢碧瑶脸色平淡,并无多大的反应,说道:“我心直口快,得罪了许多人,有人想杀我,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孟浪心道:“若直接和谢姐姐说,她肯定不相信我,不如来个欲擒故纵。”便说道:“算了,我还是不说了。我怕你不相信我,还会认为我恶意中伤。”
谢碧瑶说道:“怎么会呢?我当然会相信你的话。”孟浪便道:“其实是尹兆凌想派人杀你。”谢碧瑶一愣,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孟浪会说这句话,喃喃说道:“公公为何要杀我?”孟浪见谢碧瑶满脸不相信的神情,心中不是滋味,说道:“尹兆凌见你事事管着尹家,俨然已成了一家之主心怀嫉恨。”谢碧瑶一愣,在那里发呆,她想不到自己的公公会下如此的狠心。
孟浪见谢碧瑶已相信了自己,随即走了开,刚跨步走了几步,忽见一只白鸽在空中飞来飞去。孟浪心道:“难道这信鸽与射月失踪有关?”他连纵轻功向信鸽扑了去,那信鸽很通人性,见有人来追,加快扑打翅膀,早飞到一女子的手里。
孟浪展眼一看那接信鸽的女子,只见她气雅洒脱,秀美无论,竟是李师师。李师师取下信鸽退下的书信,读罢,笑着对孟浪说道:“我们在此停留已久,武林发生了翻天覆地彷如变化。”
孟浪不解,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李师师将那封信递给了孟浪,说道:“楚云女死后,傲雪姑娘任云月教新教主。可她武功不济,给云月教吞并的门派纷纷复起,黄山五绝门、杭州紫云派、明州群英们等大大小小的门派又独立了。”孟浪仔细看那书信,果然不假,现在卞流云任黄山五绝门新门主,钱世良复紫云派掌门之位,至于赤羽帮、群英门的首领,孟浪却不认识。
只是点苍派已残破不堪,只剩下崔仁贤与嵇岚二人,他二人现在与孟浪在一处,不可能去复派。书信上又说,云月教连连受挫,一个月来分崩离析,傲雪带领云月教众退守凤凰山庄,死守凤凰谷。云月教弟子或死或逃,现在只剩下二三百人,但江湖人人怕云月教复兴,赤羽帮、群英门、宏图帮、潇湘派四大门派昼夜围在凤凰谷外。
孟浪与傲雪相识,知她是重情重义的好女子,虽有心相助,但与凤凰山庄相距甚远,鞭长莫及,难以相助。想云月教从建教到鼎盛只用了一个月时间,鼎盛之时,几乎吞并江南所有门派。如此强盛的云月教,却在楚云女死后,仅一个月时间又退守凤凰山庄。
孟浪叹道:“盛亦何极,衰亦何极。”又想起昔日的江湖四恶“狐狸凤凰,南秦北华”,现在褚正狭与秦催华已死,凤凰教也已消失,四恶已去其三,白衣苍狗,世事难料。
远处的山峰叠嶂处时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咆哮。孟浪向南望去,但见远处苍茫一片,苍宇何极!不知他从小长大的皖公山如何!更不知秀美的凤凰山庄又如何?
唯有痴痴呆望,虽然除了空白,什么也看不见。
又过了几日,古彦终于探城回来,而且还带来了好消息。古彦说道:“峰城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可供两月食用。城中并无百姓,只有将兵一万,其中六百位骑兵,其余为步兵。”
众人都暗暗叫苦,己方至多只有精兵三千,而且粮食供应不足,要攻破铜墙铁壁似的峰城谈何容易。李师师沉吟良久,说道:“崔前辈、嵇前辈,有事相托!”嵇岚忙道:“诺!”催任贤不答,他号为“答非所问”,不答即是同意。
李师师说道:“两日之后,西夏国又大批粮草从会宁运至峰城,你们二位带领士卒一百,将粮草劫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不知李师师如何得知这一消息,难道她也如诸葛亮一般神机妙算?
李师师说道:“西夏王宫有我的线人,他们的皇帝支援粮草给峰城,我自然会知道。”理由如此简单,众人都啧啧称奇,不敢小觑,这位师师姑娘虽是女流之辈,可凡事处理得比男子汉大丈夫还要有条不紊。
二日之后,早晨时分,崔嵇二人便领兵一百埋伏于狭窄道路之旁。众人在本寨相侯,直到晌午过后,终于见崔嵇二人押着粮草五十车回至大寨。李师师大喜,命士卒将粮草分散于东西两寨,分兵把守,她生怕别人来劫寨,若粮草放于一处,很可能被敌人一把火烧光殆尽。
李师师又道:“我想西夏兵很快会得知粮草被劫,那时他们加紧防范,我们必然难以攻破峰城,为今之计,只有与西夏兵打一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众人慨然叫好。愈是将三千精兵分为三队,古彦领一队,孟浪领一对,尹兆凌领一队。每对各九百名士卒,古彦领兵做主攻,孟浪与尹兆凌领兵两翼包抄。安排已定,全军火速前进,只留催任贤、嵇岚、谢碧瑶三人领三百兵守营寨,只要守住险道,敌人绝难攻进。
三队军马来到峰城城外,但见那座城与其名一样,像山峰一样高峭,只有一道狭窄的通道通往城门,通道两侧高山险峻。众人不禁呀了一声,如此之城,怎能攻破?
西夏士兵见有敌来攻,报于主帅。主帅忙整顿军马,领兵从通道处处来,排兵成对,与古彦对峙。古彦拍马当先,手执五虎断魂刀,问道:“你是何人,报个姓名。”那元帅笑道:“我是峰城主帅元天。我早知你们宋人奸伪,既与我西夏约为友好之国,为何又攻我城池?”此言问得众宋兵哑口无言,宋夏早在宋初订了澶渊之盟,西夏向宋称臣,宋每年送西夏岁币,两国互为友好之国。今日宋军攻西夏,由此看来,反而理亏。
古彦答道:“我们并非朝廷之兵,你与宋廷订约,管我们何事?”他拍马当先向元天攻了去。元天手一招,西夏兵两翼已围了过来。西夏所列乃雁阵队,主体部队并未攻战,只是两翼包抄过来。厮杀之声不绝。
古彦拍马当先,也顾不得什么阵法兵法,直冲冲地向元天杀去。孟浪与尹兆凌身先士卒,也想元天冲去,早乱了西夏兵的阵脚。元天见敌人来势凶猛,忙鸣金收兵。
李师师见西夏兵已退,知道此役凭得是古彦、孟浪、尹兆凌三人的勇猛才取胜,并非排军布阵之法取胜,心中闷闷不乐。她深知单靠匹夫之勇,可以胜一仗,但绝难胜百仗、胜千仗,这一次完全是侥幸。
李师师对古孟尹三人道:“古来打仗讲究阵法,似你们这样单凭个人之勇,倘若敌人有防范,将你们三人围住,那将成为有兵无将的局面,敌人再派精锐之师杀来,我军必然阵脚大乱,死伤惨重。”他们三人听了李师师的言语,都是羞愧难当。
李师师又命军士在峰城外扎营结寨,今日就在峰城外的营寨里休憩。
月亮渐渐升了起来,李师师独自一人在营中弹奏琴曲,静阑的夜空只有琴声飘扬。孟浪听到琴声,知是李师师所奏,这些时日,他心中有所厌烦,听到琴音觉得心神一震,不知不觉已随着琴音来到李师师的营外。
忽然琴音中止,听得李师师说道:“孟公子又雅兴进营来听我奏曲吗?”孟浪也不推辞,掀开帷帐,跨步入了营内,说道:“师师姑娘深夜弹奏,必有因由!”李师师笑道;“我只道孟公子是江湖莽汉,可是也能从琴曲中听出端倪。”
李师师沉默半晌,又轻轻拨弄琴弦,唱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虽短短二十八个字,但将马革裹尸、笑傲疆场的飒爽之气表现得淋漓尽致,尤以后两句最为振奋人心。
此诗乃唐王朝王翰所作的《凉州词》。孟浪读之不下百遍,但在李师师唱来恍如神仙妃子的曲调,使人心驰神往。孟浪忽问道:“师师姑娘,你才艺俱佳,不知道你和谁学得琴?”李师师望着营外的帷帐,叹道:“我也没见过我的师父,我只知他叫琴魔。”
孟浪一惊:“又是琴魔!难道射月妹妹被人挟持和他有关?”忙问道:“那他怎么教你弹琴?”
李师师目光中有了色彩,她忆起了过往,说道:“我八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忽听到琴声,我便跟着琴声学了起来。自从那以后每晚都能听到琴声,就这样我跟着这琴声学了八年。可我从未见过那弹琴之人,他只说他叫琴魔。我很想见他一面,但他总不答应。我十六岁时,他见我琴艺有成,就离开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听过他的琴声了。”
孟浪越听越奇,这琴魔当真古怪,许多人都听过他的琴声,但没有人能说清他长什么样子。忽听李师师说道:“我们攻破峰城只有一成胜算,倘若那主帅元天不是无能之辈,我们根本破不了峰城。”
孟浪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一直没开口,现在李师师既已道出,便问道:“那我们为何还要攻峰城?”李师师慨然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努力攻城,或许还能救宋国。倘若我们攻不了峰城,宋国必然灭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风风火火地干一场。成者是英雄,败者何尝不是英雄呢?”
孟浪忽地想起李师师,楚云女与李师师都是出类拔萃的女子,楚云女一心想统一武林,最终命丧师师别院。但她死之时,并未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深挂自己的女儿射月。或许在楚云女看来,统一武林便是天经地义之事,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死也没有什么后悔。
而李师师将救国救民作为天经地义之事,她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纵观古今,希望救国救民之人为数不少,商朝的比干、吴国的伍子胥、楚国的屈原,可是他们似乎都没有好下场。孟浪脑子转得极快,这些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害怕李师师会有相似的下场。
等孟浪出了李师师的营寨,月亮将沉入东方,估计已是丑时。他脑海里不断想着“琴魔”“楚云女”“李师师”“统一武林”“救国救民”,他觉得:琴魔深不可测;楚云女特立独行;李师师凛然正气。
正行之际,忽地黑影一闪,只见一名女子身着黑衣,身高体型都与射月差不多,只是发髻不同。孟浪心道:“这肯定是路璐,不知她又要做什么事?”孟浪随即跟着她,转过几个山脚,见她在弯道崎岖处停了下来。
孟浪不敢再靠前,便躲在了一块巨石之旁,偷眼观看路璐的动静。那路璐双目不停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孟浪眼睛一眨不眨,害怕路璐在眨眼间便消失。忽觉得脑后生风,孟浪知道有人偷袭,忙转身举掌来迎,啪的一声,只见一名黑衣男子因掌力之故往后退了几步。
那黑衣男子的脸上裹着黑步,看不清他的容貌。两人双掌一交,路璐早听到声音,她也来攻向孟浪。孟浪一凝元亨利贞心法,向黑衣人不停攻去,招招不留情。黑衣人一声不吭,好像有意掩瞒自己的武功,所用的掌法庞杂,有潇湘派的千叶掌、飞仙教的毒沙掌、天绫派的天绫掌,这些掌法使得并不高明,显然并非他本派武功。饶是如此,孟浪隐隐感觉对方内力不在自己之下。
忽白光一闪,孟浪眼前白茫茫一片,早不见了路璐与黑衣人的踪影,竟是对方使用了烟幕弹。整个打斗过程极短,对方并未落败,但却逃走了,显是不愿意与孟浪交手。
孟浪怅然所失地向营寨走回,脑海中不断想起那名黑衣人,终于有一些眉目:“那路璐先用暗号待营寨来通知黑衣人,等黑衣人回应暗号后,路璐便到事先约好的地点会面。正巧我遇上了路璐,当时我只顾盯着路璐,因此被前来与路璐会面的黑衣人瞧见。
可黑衣人是谁呢?难道是尹兆凌,这群人只有他最心狠手辣?难道是崔任贤与嵇岚二人中的一个,他二人性格古怪,又怨恨我曾助楚云女对付点苍派,因此要找我报仇?”他想来想去,终于想不出那黑衣人到底是谁,但他肯定黑衣人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也是劫走射月的幕后主使。
接连几日,西夏兵再不出战,只是死守城池,众人日日骂阵,元天却毫无反应。又连续一月,峰城依旧未派兵出战,宋军开始骚动,他们的粮食将要殆尽。李师师也担忧起来,他知峰城粮草充足,继续围下去,宋军粮草不济,必然惨败。可她始终想不出办法,终日唉声叹气。
孟浪知道现在局势的困窘,想李师师献一计:“既然西夏兵始终不出战,我们设法切断敌人水源,敌人无路可退,必然迎战。”李师师说道:“如今只能行此计了。可我们不清楚敌人从何处取水,又怎施计谋呢?”
古彦说道:“峰城叠石而成,绝难取水于地下,我想他们所饮之水必然源于山峰,不如我和孟兄再入峰城详探敌人虚实。”李师师点点头,说道:“这里只有你二人武功最高,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孟浪说道:“师师姑娘请宽心,我和古公子比不辱使命。”
二人商议,待夜晚丑时潜入峰城。忽营外怪笑连连,只听一人骂道:“老匹夫尹兆凌,原来你躲在这里,快出来受死。”这声音出于无常黑白子。尹兆凌的脸色一变,纵轻功逐出营外,众人也随之出了大营,只见无常黑白子披散着头发,全身上下都是黑衣。
他向众人扫射,当看到孟浪之时,怒不可抑地说道:“孟浪,原来你和尹兆凌老贼是一伙的,枉我数次救你性命。”孟浪是血性汉子,听了无常黑白子的这些言语,心里很不受用,也不愿多做解释,冷冷说道:“我和任何人都是一伙的,但绝不会和尹家人是一伙的。”
此时李鹣瞧了几眼无常黑白子,轻轻凑到尹天仲耳边说道:“天仲哥哥,这全身上下黑黝黝的老家伙武功很差劲,我经常见他被人打得很惨。”她声音甫定,嗖的一声,一颗黑点袭了来。
孟浪应变奇速,知无常黑白子打了一颗黑子击向李鹣,忙凝内力,伸手一接,只觉手掌一麻,终于接住了那颗黑子。
众人见孟浪显如此功夫,都不住喝彩,只有李鹣吓得全身上下都起鸡皮疙瘩,若不是孟浪,她定有生命之忧。
无常黑白子一惊,说道:“孟浪,你我几月没见,你武功可谓突飞猛进。难道你真的要管尹家之事?”孟浪答道:“前辈与尹家的恩恩怨怨非一朝一夕所能说清。前辈执意要报仇,晚辈自不敢阻拦。”
无常黑白子嘿嘿一笑,说道:“你我都是黑道中人,黑道中人最讲信义,我就相信你这一次。”围观之人大都是正派人士,心里暗骂无常黑白子:“什么‘黑道中人最将信义’,难道我们名门正派的弟子就不讲信义?这可奇了,无常黑白子也配讲‘信义’二字?”
无常黑白子从怀中掏出一张印满字迹的纸张,对尹兆凌说道:“这张便是阴阳离魂掌最为关键的一页,若想得到它,就跟我来。”尹兆凌心道:“若我和他一起去了,这不等于在武林人士面前承认我练阴阳离魂掌吗?”因此迟迟不动,只凝望着那页纸张。
无常黑白子嘿嘿一笑,说道:“老匹夫,你只会做伪君子,修练阴阳离魂掌又怕他人知道。哼哼,你若不跟我来,我就毁了这一页,让你永远练不成阴阳离魂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