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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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账般一天天过着,月升日落,亘古不变。米怀乐身兼两职,累惨了。已经在“洛丽塔”做了两个月,重操旧业也没有想象得那么困难,亏他还专门买了一些调酒的书回来复习。在那种找乐子的地方,买醉只是一种发泄欲望的手段,没有人会真正的品一杯酒。米怀乐觉得就是给他们一杯马尿,估计孙子们也甘之如饴。那些魑魅身影真正要品的是调酒师。被娱乐场所的客人调戏是常有的事,米怀乐放纵自己的那段岁月也曾经调戏过别人,被周浦江狠狠‘修理’一顿之后,就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吧里的人知道米怀乐有来头,是大老板的关系,对他照顾有加,凡事都敬他三分。在“洛丽塔”能按时下班的,恐怕也只有米怀乐。他被客人纠缠着不能脱身,就会有吧里专门的‘小生’替他解围。米怀乐开始时还觉得挺对不住人家,后来发现这些‘小生’们并没有吃亏,反而因为他的招揽拉到客人,于是也就互相哈哈一笑,泯了恩情。
让他纳闷的是,周浦江自那之后再没出现过,除了每月划到米怀乐折子里的工资汇款人是他外,再没有什么能证明这人的存在。米怀乐身心俱疲,家里的事儿还折腾不过来,也就无心周浦江死活。
星期天,日上三竿,沈广坐在客厅看电视一边嘴里嚼着山楂卷,米怀乐因为晚上要上班,仍闷头睡大觉。他没有告诉沈广自己兼了份娱乐城的差,他只是说最近接了几单私活,家里电脑配置不高,得趁休息日拿去公司做。通常米怀乐都会在下午出门,凌晨回来。沈广因为囡囡正跟米怀乐僵着,对他的事就忍着不过问。
门铃声响,不是美妙的‘叮咚’,而是触电般沙哑着‘嘎嘎’嘶吼。这个小区什么都好,就是这点统一规划要人命。米怀乐几次想要把门铃换掉,都被物业以严重破坏统一战线的罪名拍死在摇篮里。米怀乐气急了,也不明白这开发商什么恶趣味,居然喜欢这种哭丧般的调调,于是老人家一生气,把电池抠了,破铃彻底歇菜。这个世界安静了,所有来家拜访的人都改成擂门,防盗门贼厚。可今天怎么又响起来了?米怀乐一皱眉,肯定是沈广那个笨蛋干的好事!眼皮睁不开,睡觉比天大,米怀乐翻个身蹬掉被子继续梦周公。
沈广还不习惯有门铃声,以为是谁家按错了,继续看电视吃零食。不一会儿,手机响起来,沈广一看是母亲大人,立马坐直身子按下接听键。
“臭小子!开门!”老太太底气倍儿足,跟门外头就听见声如洪钟。
沈广忙撂下电话去开门,可不能怠慢,这明显是运了气来的。
“哈哈,您怎么过来了?”一侧身,把娘亲让进屋里。沈广觉得新奇,这老太太自从知道儿子喜欢男人,哭了三天三夜,直嚷嚷着要跟他断绝关系。
那天沈广跟屋里跪,米怀乐在屋外头不吭声,默默流泪陪着沈广跪。老太太冷眼瞅着勾引他宝贝儿子的罪魁祸首,恨得牙痒痒,‘咯吱咯吱’的就差拆了米怀乐的骨头。
在医院她就瞧出俩人眉来眼去的不对劲,她忍着不说是怕伤了沈广面子,孩子大了,知道什么叫脸皮。她怕万一自己猜错了,反而伤了母子间的感情,那得不偿失的账,她还算得过来。可沈广的事儿成了她心头的一棵毒草,闲下来的时候就漫山遍野的疯长,整日整夜地折磨着她,让她发毛。于是她打着来儿子家帮忙整理内务的幌子,一招出其不意,没想到居然让她撞见沈广跟个男孩儿在一起,她一眼就认出是在医院照顾沈广的那个叫小米的孩子。她当时气急,骂了许多难听的话。骂得她自己都有觉得过了头,但这孩子只是不吭声,就那么低头听着,承受她作为一个母亲眼看儿子如此堕落境况的所有愤恨。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洁身自好呢?她虽然没念过大学,好歹也是老高中生,文化水平在当时那个年代,算是相当高了。可面前的这两个大学生怎地也这么没节操?她哀沈广不争,她也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没有自己儿子的默许,这孩子也不会住在这里。鬼混!她的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词。她无法控制的,把所有怨气撒在了这个看起来单薄纤瘦的孩子身上。第一次,她动手打了人,她狠狠地掴了跪在屋外的孩子一巴掌,那孩子头一偏,趴倒在地上又赶快撑起身体跪正。她扇得自己的手麻麻地涨疼,那孩子的脸也迅速隆起五指痕,嘴角渗出血来。第一次,她见识了沈广的愤怒,从来好脾气的儿子瞪着眼睛对她大吼:“好!断绝关系!”
女大不中留,怎么儿子大了也忘了娘?她看着沈广不顾一切地回护那孩子,看着自己的儿子颤抖着手轻轻抹去恋人嘴边的血丝,她的心沉到深渊里,纠结失望地再没什么话好说。那就断绝吧,就当她从没生过这个孩子,就当她的儿子死在今天!
沈广把沙发归置好,随手将茶几上的垃圾扫进纸篓里,伸手牵过娘亲:“妈,您坐着歇会儿。”
沈妈瞅着自己儿子,幽幽叹口气,从小到大就没让她省过心。那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以沈母的彻底失败告终。有什么办法呢?血缘是无法斩清断净的,就算嘴上说得再绝决,心头肉碰一碰还是会疼。
沈妈房间的抽屉里有一叠信,都是沈广和米怀乐一起写的。现在沈妈还会时不时拿出来看,似乎这些信能给她力量,让她有理由为了儿子的幸福忍天下之大荒谬。
米怀乐被沈广抱着,被打的半边脸木了。沈广问:“咪子,怎么不躲?”米怀乐摇头,“因为她是你妈,也是我妈。”沈广微微一震,把米怀乐搂得更紧,嘴唇轻轻划过脸上粉红色的隆起,一点点笨拙地亲吻。爱人脸上的伤,让他的心钝刀割据般沉重地痛。
沈广深知母亲的脾气,一旦碰到无法理解的事,除非她自己想明白,不然休想撼动她的观念一分一毫。于是他想到跟米怀乐联名上书,把自己和米怀乐的心意传达给母亲,盼望得到她的谅解。这方法开始奏效是沈母主动回的一封信,信中寥寥几句,沈广却止不住呜咽起来。米怀乐当时拥着沈广,慢慢抚平他抽噎的背脊,沈广在米怀乐心口闷声道:“咪子,我妈不容易。”米怀乐轻拍着他,“嗯,我知道。”
沈广眯眼笑看着自个儿的娘,他真幸运,有这么一位开明的母亲。
“咪子呢?”沈母把背包里的保温桶拿出来搁在茶几上,环视四周,目光定在卧室禁闭的门上,高声道,“这都几点了?还没起?”沈母那意思是要现在立刻马上把米怀乐吆喝起来,拜见婆婆。
“他昨晚上加班,两点多才回来,让他多睡会儿吧。”沈广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拿自己的杯子冲了杯蜂蜜柚子茶,“妈,你尝尝这个,咪子做的,说是补充维生素C,提高抵抗力。”沈母一听,来了兴致,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咪子还会弄这个?”她抬眼瞥那个大玻璃瓶里盛着的金黄柚子膏,又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
“咳,网上学的呗,简单。”
自从沈母接受了这个‘儿媳妇’,就开始对米怀乐高标准严要求,时不时还要亲自教导一番。她不经常来这里,却总是把米怀乐叫到她那儿,通常回来的时候,米怀乐手里就会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大到衣衫被褥,小到内衣内裤,好不周到。沈广头疼地看着一堆一堆的东西,更加头疼地听着米怀乐甩开嗓子支离破碎地嗷嗷:世上只有妈妈好。沈广知道米怀乐是吃醋了,因为他从没见过米怀乐给家里打电话,也很少听米怀乐提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