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04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茶珀国之行告一段落。我回到了偌大的圣主殿。
奇怪的是,我和云翎、墨柯三人同去,又三人同回,却,觉得少了些什么。回到宫中,天还是那片天,院落还是那方院落。云翎依旧是寡言少语,对我脉脉温柔的云翎,墨柯也还是那个傲气冲天,目中无人的墨柯。
我反复检查,人,物,每一件带去的人和物,都完好地带了回来,那缺失的感觉,到底又是什么?
有疑问,只要想解答,就一定能找出答案。我从来如此坚信着。所以我漱洗时想,梳妆时想,吃饭时想,沐浴更衣时想,如厕时想,殿堂之上审批宗卷时想,夜了上床也想。
如此过了几天,有一夜上了床后,一直守着我的云翎终是忍不住先开了口:“少主,你若心里有事,就和我说说,好不好?不要闷在心里。”
闷窒的空气中,他不死心,跪在床边道:“少主,你说说话吧。”
我还是不语。他叹息一声,手往我伸来。黑暗中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竟有些吓人,我没由来地缩了缩,躲开了这一触。那半空的手掌停了片刻,有些颓然地落回原处。我带些歉意地看向云翎,迎上他在昏暗中闪着蓝色光点的眼眸。
“你……若不想说,也好,但只是今晚,云翎求你,把眼睛闭上吧。”
不行,不能闭上,我试过了,只要一闭上,就能看见丑儿浑身浴血的样子,也有云翎提着剑,放在我喉咙时那凉凉的感觉。我想张口告诉他这些,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怕一开口,就什么都收不住。
许是他看见我张口又闭上,期待又落空,手又伸过来,缓缓地,生怕吓到我一样。我竭力忍着心中的惶恐,一直忍到在他的手离我发丝只有一寸之时,便精疲力竭,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他闻声悲凄轻笑,平素的温柔声线,如今只哑得如同长满了密密麻麻小刺的仙人掌。
“果然如此,你……害怕我。”
我想张口否定,结果可想而知,仍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这出独角戏,还是他一个人唱了下去。
“……你怕死,还是怕被我背叛,还是……怕我分不清自己的心意,给了你假意的希望?”他重重吸了一口气,黑暗中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他的停在我手腕处。我惶恐,他要对我做什么?就抽手,却不料这次他再不犹豫,攥紧我的手腕同时上了我那能容数人的大床,强行往自己怀里拽。
“你……别……”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云翎在发怒,他的寒气逼近周遭,深入骨髓,可以让整个人都抖起来!
“不准怕,筱雅,不准你怕我。谁都要怕我,唯独你,不许怕我,不许逃开。”他紊乱的呼吸钻进我的脖子,吹进我的耳畔。“我可以解释,你听我说,好好听我说。不然我就杀了你,用剑从你胸口刺进去,往下拉,剖开肚子拿出心,看看里到底住着谁,是我,还是墨柯?还是……那杀戮者?我还要把你的胃拿出来裁开,把饭都塞进去,每天只吃那几颗从茶珀国运过来的山野果子,营养不够的吧?还有肝,你的肝一定跟心一样不见了!否则你怎会忍心这样对我?对了,你的胆,我要看看你的胆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变得这么小?为什么连我都害怕?连最疼你,最离不开你的云翎都要害怕都要怀疑……”
起初,他每说一件,我都极力挣动腰肢想要从他怀里逃开。渐渐,在他有力的钳制下,我几日未进食正餐的虚弱身子放弃了抵抗,陪他粗粗地喘着气,从鼻腔中发出浅浅的哼哼,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他的怀抱其实……相当温暖,最初的寒气也只是一霎,此后早就在他温温软软的轻声细语中褪去。他搂着我,连翻身都舍不得动一下。我压着他的臂,想必他会觉得又麻又痛,但他就是手被压得完全失去了温度,肿胀起来,怎样都不肯放开我。
最初的恫吓过后,他开始絮絮地给我解释起来。
他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我,所以不要害怕我会被他杀死,那是无稽之谈,是某些人想要挑拨离间。与之相反,他会倾尽全力保我不死,如果我哪天真的死了,他打算自尽,陪我一起上路。
他说,他在我人身安全的前提下,他不会背叛我。可是如果有一天,有人以我的性命相挟,在实在没有办法救援的前提下,他可能会离我而去。但是就算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哪怕要他付出一切,沾尽天下人的鲜血,化身地狱恶鬼,堕成妖魔,他也要提剑杀到我面前,把我带走。
他说,在茶珀国那时,他知道墨柯在偷偷调查他,也知道自己与人传书的事情被墨柯发现,与我报告。他本想在一切结束后,再好好跟我解释清楚。所以现在时候到了,他便要说了,还自己一个清白。
传书的对象,便是守护一脉中的其余遣送往四国各地的守护者。他那日从丑儿身上发现了与春耕祭相关的蛛丝马迹,于是第一次传书,托了人去查丑儿的身世。回书调查得知,茶珀国中平日从未有过这小乞丐的踪影,仿佛突然出现一般。他心存怀疑,从丑儿的岁数推回,传书去让人翻查所有死亡重臣十五六年前的所在和所事。所得传回来的内容太多,故分了两次派送。最后竟被他查出丑儿的各项特征,与凌迟宫宫主十分相似,又查出这些官员十五六年前,俱行踪不明,似乎在从事十分秘密的事宜。
他说,这些本无须对我隐瞒,便是让墨柯得了去,也并非不能见光。但是,这件事他想一个人查。原因自然是因为,跟我有关的事,只能由他判落生杀大权,这份私心,圣主可以看作邀功,而我筱雅,他请我看作这是一份独占欲。
他说,他知道自己的独占欲强到让人可怕,但他不打算改。他会尽量小心,不让这份独占欲伤害到我,纵使这份独占欲已让他万劫不复,噩梦不断。
他说,我的担心和害怕,他都懂,他都明白,他会对我说他的事,言无不尽地,毫无保留地。
絮絮说着如同幼时床前听故事般的呢喃,天已经微微亮了。在我挣扎几番,终于抵不住垂下的眼睑上,他轻轻一吻。
“你的……故事呢?”说话声停了,难道要耍赖吗?
“我的故事……你先睡,睡醒了我们再说。”
意识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