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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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段时间有意的逃避,孙竹喧发现,自己对古裕晨的感情不减反增,日日相思,虽不至于“身如飘絮、气若游丝”,但已足够乱人愁肠…
    课室里有人提议:“本月联诗会,古兄可否请薛姑娘到场,让在下等人见识伊人风采?”
    众人附和。离乡背井的来到异地,不能与家中姐妹接触,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名门淑女了。薛采薇名气大,又是院长的家人,他们早就很想结识。何况现在大家一起起哄,闹得越发起劲。
    一旁安静的整理书本的宋日勤反对,抬头道:“薛姑娘乃名门淑女,如此抛头露面不太好吧?”
    “怕什么…薛姑娘到时候自然是青纱蒙面,独坐一方,想来薛院长也会在旁边,无大碍。”
    孙竹喧不知怎的联想起“欺人太甚”这个成语,忍着磨牙的冲动,他将徐炎桌上的书本卷起又铺平,道:“我们不应该让薛姑娘来,而是让古兄走。”
    古裕晨偏头,唐五铭问:“此话怎讲。”
    孙竹喧扬起下巴,定定道:“还是让古兄和薛姑娘一道的好,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我们可别侵扰二位的雅兴。”
    众人抱着起哄的心态大声称好,古裕晨垂下眼睑,无声微笑。
    徐炎从孙竹喧手中抢救下自己的书本,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唐五铭耸眉,道:“如此这般,甚好。”
    梁皎问完了功课,精神抖擞的加入起哄的人群中。
    回到房里,孙竹喧滚上床蒙住头,一口气顶在胸口,想叫,叫不出来,想哭,哭不出来。双手用力掐被子。
    孙竹喧知道,古裕晨迟早会娶亲。但这是他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古裕晨娶亲的可能性。
    就这样了,当然就这样了!古裕晨会在盛材书院里一如既往的优秀下去,明年科举必定金榜题名,红袍加身,金銮殿上拜天子,随后娶一个或几个女人,其中可能有薛采薇可能有香脂也可能俩人都没有,然后生一堆孩子,然后风风光光的过完下辈子。
    这其中没有他孙竹喧半点事儿。
    咬着被角生了一阵闷气,胸口哇凉哇凉的孙竹喧竟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不同场景频繁转换,同一个人频繁出现:那是薛夫子面前从容答问的古裕晨,谦和又自信;那是在众人中侃侃而谈的古裕晨,淡定而和善;那是月下弹琴的古裕晨,清雅而出尘;那是在冀州第一花魁身边轻吟低唱的古裕晨,潇洒而风流…恍惚间,那个人正在前方冷冷的看着孙竹喧,头也不回的离开,一直走一直走,孙竹喧呼喊着那三个字至声嘶力竭,他不回头,身影在前方越来越模糊…
    孙竹喧触到脸上一片湿凉,抓住被子抹干净,恶狠狠的骂了句娘。
    古裕晨,你于我,始终只是湖面的一道青绿色倒影,转眼之间便会消失无踪。
    往后的日子,孙竹喧该上课的时候上课,没事去书馆或者和同窗、夫子在湖边转悠聊天,每月的最后三天同关系好的同窗一道下山胡吃海喝外加寻欢作乐,往肚子里塞玉兰饼、灌女儿红,更加主动地避免和古裕晨有所交集。
    书院里已经枯萎和渐渐枯萎的植物越来越多,菊花开出片片金黄和淡紫。
    唐五铭经常在淡紫色的菊花前驻足,盯着柔嫩的花瓣发神,表情温柔又恍惚,身影显得越发清冷而飘逸。梁皎奸笑,在隔着几十米的梧桐树下玩弄宋日勤的衣袖说那家伙心里绝对装着个人,而且是喜欢紫色菊花的人。
    宋日勤说你胡扯。
    梁皎翻白眼,“不信拉到,我又不可能抓住他逼问出来。”
    宋日勤叹道:“唐兄这般眼光的人,心中的女子必定是天下不可多得的。”
    “你说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大方,有才情,知书达理的。”宋日勤一口咬定。
    “你喜欢什么样的?”
    “啊?这个,嗯…大方,有才情,知书达理的…”有时候,自己觉得好的,总认为别人也觉得好。
    “哦…”
    一日,徐炎皱眉道:“你对古裕晨怎么像是老鼠见着猫一样。”
    孙竹喧一揖到底,苦笑道:“错,是老鼠见了耗子药。”
    书院的学生宿舍一律为平房,分设在学院北边和西边。单间房屋不大,清一色的黑瓦白墙。
    西院那边的宿舍后面空着一片石头地。
    据说当初学院规划,打算把所有宿舍建在西院这边,三面相围,共五长排房间。但刚开始打地基时有个疯疯癫癫的和尚跑来看,说那片石头地有阴气重,不宜把学生们房间建于此,恐惹邪气入侵。
    盛材书院第一任院长当然不信,说那只是神棍讹钱的借口,将和尚打发走了,命人继续工程。
    但,和尚的话却传到本地最高地方官太守耳中,太守信了,三番两次找首任院长,说来读书的人中有部分官宦人家子弟,万一出个什么事情,就算与石头地不相干,可是已经有了这样的传言,难免给学生家里人吵闹的借口,指责院长您故意让学生们被邪气侵扰,您如何担当得起?
    首任院长认为为了这么一个烂借口而给自己找不痛快实在划不来,当即命人将图纸改了,西院那里由原本的五排宿舍改成三排,在书院北边开了块地来修别的房间,就是北院。据说后来皇上知道了,还专门派当朝国师率领三百教众来作法。
    从盛材书院开办到现在,从没有过任何“邪乎”问题,反倒屡次出状元。日子长了,虽然地一直空着,但几乎没人提起过当年和尚的那番说法。除了最先的几届学生知道,后来入校的大都不曾听闻。
    学子们很少去那片空地。
    石头地上没有花草和建筑,也没有凉亭、桌椅等设施,除了石头还是石头,灰不拉几的铺了一地,显得荒凉又冷清。位置在宿舍之后,是学院最偏僻的地方,人站在那里,后面是一排泛黑的白色墙壁,前方是边界处拦了高高的铁网的树林子。
    风穿过林子发出“呜呜”声,就算大白天都觉得有点渗人,几块孤零零的大石头,坐上去屁股咯得慌,不适合散步和聊天,每天晚上还有学监领着护院巡检。
    绝大多数的盛材书院的学生知道,石头地不是个好去处。
    这段时间,梁皎是个例外,他不仅常常去石头地,还专门挑晚上众人都在房内休息之后去。
    梁皎耳聪目明、反应快,总能在学监踏进学生宿舍片区之前离开,从来没被抓住过。
    一个人去石头地能做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想挖坑烧火烤东西吃都费劲。
    有些人喜欢在安静的时间到安静的地点想心事,胆子很大的话,石头地也许是个好去处。
    梁皎胆子大,但他不是那种人。
    最近,他几乎每夜子时一过就出现在石头地上。天黑的不见五指,冷风呼呼的吹,树林子呜咽。
    他很少点灯,不坐,蹲在最大的那块石头边,独自对着大石头的上方自言自语。说得开心的时候还会手舞足蹈,偶尔发出傻笑。
    西院最后一排宿舍和大石头相隔几百米,倘若在白天,宿舍的人决计听不见梁皎的说笑声。可是学院建在矮山上,大多数学生、老师们都很遵守作息时间,夜深人静的时候,随便一点声音都能引起附近人的警觉。
    大风刮过的夜晚,竹林发出夹杂了呜呜声的唏窣,睡眠浅的学生能被风声吵醒。
    那晚梁皎笑得太尽兴,一位叫武小威的同窗起来上茅房,听见石头地那边穿来“咯咯咯”的笑声,隐隐约约、或有或无。
    睡眼惺忪的武小威全身上下一阵冷颤,小脸刷白,浑浑欲睡的大脑中浮现出各种鬼怪传说,蒙了一秒钟,立马提着裤子跑到隔壁宋日勤房里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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