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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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说笑一阵散去,徐炎约孙竹喧去吃饭,孙竹喧说困了想要早些睡觉,一个人闷闷的回了屋子。
夕阳西下,书院笼罩在柔和的黄色光芒中。花朵已经枯萎的美人蕉立于花坛中张着翠绿色叶子垂着头,像有话说不出的少女,心事重重。
雕花的窗户半开,桌上茶杯里空空如也,孙竹喧坐在书桌前发呆,大半个时辰了,面前《中庸》没翻过一页。脑子里乱呼呼一团糟,也不知道想着什么,一会儿是合奏的琴音,一会儿是薛姑娘曼妙的身姿和清脆的话语,一会儿是听来的“谈情、琴瑟和谐、门当户对、迟早的事儿”这类话,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个人的微笑和身影…
古裕晨笑起来很好看,能把人的心融化;古裕晨的背影像一场美妙的梦,让人沉浸在其中难以自拔。
孙竹喧一耳刮子扇在自己脸上,狠狠骂:“破脑子就是记性差,都说不许再想了。没有可能和结果的事情,还想来做什么,好好看书罢!”头一低,咦,书拿倒了。
翌日,课堂上见到古裕晨,孙竹喧匆匆打了招呼便走开了。几个月前他就认定,多和那个人说一句话都是危险的。
书院是个八卦传播极其迅速的地方,此刻连烧热水的老伯都知道了古裕晨和薛采薇的事,他带着上年纪人特有的沧桑与慈爱说:“哟,那可是媒婆口中的金玉良缘了。”
我呸!
孙竹喧这两天脸绷得像花岗石。
一个课室里,横七竖八的摆着的桌椅,学生们单人单桌。上课之前,有人趴在桌面上打瞌睡,有人和前后左右的人说话,还有人干脆直接坐在桌上高声说着什么。灰色的身影嬉笑怒骂,将课室闹得端方全无。
梁皎抓着书本问唐五铭功课,每当被夫子和功课逼到不行的地步时,这人也会潜心学问一下。
唐五铭说话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不太纯熟的官话里偶尔还是会出现益州方言的音调。他偏三角的眼睛里透着十分认真的神色,边说边点头,准确的语言配上手势,把问题讲得头头是道。
梁皎作恍然大悟状,一掌拍在唐五铭肩上称谢,“这样的问题你都懂!”看看周围,低声道:“我敢肯定,古裕晨和司空青源都不能讲得那么透彻…”唐五铭只是淡淡微笑,脸上没有多少情绪。孙竹喧定定的看着他的脸,想要从中看出玄机。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唐五铭这种荣辱不惊、淡定从容的个性,尤其在自己快控制不住对谁的特别心情时。
夫子还没来,好些同窗们围着古裕晨打趣,一人道:“薛姑娘真不愧为我朝才女,所写之诗,所填之词清新雅致、文采极高,和古兄甚为般配。”
另一人道:“薛姑娘的佳作么,小弟没福,未曾听闻过。”
“自个儿照镜子去…人家的诗嘛,当然不会送给咱们无关紧要之人看。”
面对同窗你一言我一语,古裕晨微笑,望向孙竹喧,眼神闪闪的有种说不清的期待。孙竹喧抓住徐炎一个劲儿的说话。
他说不清此刻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心酸鼻子也酸。
琴瑟和谐不算,还诗歌传情了!
想哭吗?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若到了伤心处,要弹的还是要弹,可孙竹喧想不出伤心弹泪的理由。
如果自己是个女人,至少可以扯着嗓子哭两把,还能因为心上的男子喜欢别人而吃醋,这再正常不过了。
可他孙竹喧也是一大男人啊,如果哭出来,算什么呢?
有人说,敢爱敢恨之人才是真性情的人,才是好样的。
就这点上,孙竹喧万分无奈的觉得自己很差劲。
自打疏远后,孙竹喧常常梦见关于古裕晨的事情,那些和头发一样数不清也理不清的梦境里,有些发生过,有些类似于发生过,还有些显得荒诞不羁,让孙竹喧醒后想起来都不好意思。
他记得很清楚,刚入学院的时候,书院门口挤满了马车,有些干脆停在山道上,捡来大块石头挡住车轮以免滑下去。各家家丁们搬着箱子来回穿梭于书院,北院和南院是人们的集中地,人声鼎沸。
孙竹喧啃着玉兰饼看家丁把东西搬入房间,打量着满院子的同龄男子。另一个学生也带着家丁搬东西,路过孙竹喧房间外,孙竹喧知道自己嘴上有油,来不及擦,低头让路。
刚好孙家家丁搬着的大箱子撞到孙竹喧,孙竹喧不经意间突然被一股力往外推,站不稳,倒下去的时候他心想这下坏了,疼痛倒还罢,只是才入书院门就在众同窗面前丢这么一个脸,哎,流年不利啊。
哪知道孙竹喧大叫一声摔下去,另一个惨叫声跟着响了起来。他倒地后的只觉得身下一片柔软,并无疼痛感,下意识转头,一张清俊的脸在左下方有些扭曲。当时二人隔得很近,那人的体温和眉眼印在孙竹喧心里,到现在依然无比清晰。
孙竹喧忙拉着他爬起来,被连累摔倒并当做肉垫的男子并不生气,拍着沾上的灰尘,在新绿的芭蕉前作揖笑道:“在下古裕晨,从京城来,敢问兄台贵姓?”笑容很温柔,没有半分责怪之意。
可能就是从第一面开始吧,古裕晨在孙竹喧的心里始终和徐炎、唐五铭等人不同,但究竟怎么个特别法,孙竹喧起初想不明白。
随着二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孙竹喧发现每当古裕晨出现,自己的目光就径自粘上去,只要看到他,心情无比舒坦,看不见的话心里便如猫爪子在挠。直到有一天,孙竹喧竟在梦里看见自己亲吻古裕晨,惊醒后,身下湿凉。
孙竹喧愕然的呆坐在床上,额头上冒出冷汗。这可如何是好?
作为男人,对另外一个男人生出如此渴望,读着圣贤书、耳闻圣贤教诲、眼见三纲五常长大的孙竹喧无比困扰。以前阅读史书,得知“龙阳、分桃”这类典故,他只当是别人的笑话,万万想不到这样的笑话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他有一种哭的冲动。
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又对着古裕晨左看右看,孙竹喧内心翻腾,俩人都是堂堂男子汉,除了长得好看些,因为年纪的缘故显得稚嫩些(当然,这点孙公子并未认识到),没一丁点像女人。
孙竹喧为自己这种状况拼命找借口。他认为对自己家教太严,同女人接触得少,才会对长得好看的男人抱有那样的心态,加上古裕晨优秀如斯,温良如斯,二人说话投机,自己将他重看些也是正常的。
多接触女人吧…孙竹喧每月下山都会伙同徐炎他们去妓院寻欢作乐。可是,面对姐儿诱人的肉体和高超的技术,孙竹喧的反应很小,每次都要想着古裕晨才能完事。这令他更加困扰和苦恼。
时间长了,原本觉得很了不得的问题变得不再那么可怕。可能习惯了吧,渐渐的,孙竹喧不似刚开始时那么困扰。
本朝男风盛行,尽管仍为儒生们所不齿,但喜欢同性并非罪大恶极之事。孙竹喧想通了,不再从道德上虐待自己的神经。
他对自己说,如果说喜欢同性是一个错误,那么错的是老天,而不是他孙竹喧。
再说了,喜欢就是喜欢,哪怕千不该万不该,还是喜欢上了。
他想,就这么拖下去吧,离那个人远一点,避免和他有不必要的说话、接触,慢慢的,这种喜欢的心情应该可以淡下去。到时候,古裕晨走他的阳关道,孙竹喧过他的独木桥。再不用被想念煎熬。
古裕晨的才华很快的显示出来,加上国舅爷的身份,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加上孙竹喧故意疏远,二人从没事儿就混在一起到见面只点头打招呼,距离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