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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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竹喧拍手,大喜道:“当然还少不了一品豆腐,徐兄挺懂口福的啊!”
徐炎抱拳道:“哪里哪里,在下自小贪嘴,喜爱美酒佳肴,吃得多而已。”
孙竹喧偏头,问:“徐兄是京城人,怎对富悦楼的美食如此了解?”
“不瞒孙兄,在下每到新的地方,头一件事就是找当地美食,所以…”二人相视一笑,从此常常一起上学听课、讨教学问,合伙违反院规,当然,还一起下山胡吃海喝。
徐炎曾问:“孙兄,我们这样可算得知己了?”
孙竹喧头一仰,道:“还用说,咱们的情谊就像富悦楼旁边王麻子的炸臭豆腐,色泽金黄,香味持久,味浓汁厚,一口下去这辈子都忘不了!”
每天快到傍晚的时候,很多学生吃过饭喜欢到湖边散步。书院再大,学子们也经不住一个月二十好几天被关在里面,稍微宽敞且没有“子曰、诗书”的湖边成为他们课后活动的主要场地之一。
正值初秋,柳树随风扬起,枝条不再如烟。梧桐叶子尚且青绿,微微摆动。菊花长出了青嫩的花苞,外面一层淡淡的绒毛将未来的风姿包裹住。
地上草丛边有蚂蚁打群架,孙竹喧和徐炎蹲下来看。小家伙们抖动着细小的触角与足,互相撕咬,你推我堵,正起劲。
徐炎问:“你说,他们为什么打架?”
“为食物呗,咱们这个地方能入口的东西太少,也许谁掉了点心末在这里,蚂蚁们好不容易找到,所以打架争夺。”
已经有些受伤的不中用了,徐炎作恍然大悟的表情,道:“鸟为食死、人为财亡,连蚂蚁也不例外…我说怎么一只蜘蛛往你衣服里钻呢,原来闻见了孙兄身上细致白嫩的肉香,那可比点心末精贵多了,蜘蛛就是比蚂蚁聪明些。”
孙竹喧才感到衣襟处发痒,僵住,面露恐慌,问:“真的?”
徐炎正色道:“真的,八只脚的蜘蛛,有食指指甲盖的大小,从你领口哧溜一下就爬进去了。”
食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带着绒毛和小勾的腿,黑色眼珠直愣愣,这样的东西快速动着钻进里衣…
“既然如此…”孙竹喧阴笑,嗓音中的惶恐不知去向,“徐兄的肉比小弟的更精贵,看在咱们这般的交情上,烦劳徐兄让小弟靠靠,那蜘蛛闻见你的味道,必定会放过小弟,另觅佳处!”说着伸手扯徐炎,徐炎动作灵活,站起来抬脚就跑,没几步就被孙竹喧抓到,“打量爷没看见你小子往我领子处扔草呢,过来,爷让你见识见识蜘蛛爬进衣服是种什么感觉…”
二人打闹着往对方身上丢杂草,背后有人唤:“孙兄!”,音色温厚,能够听得出主人的内敛温和。你无法想象拥有这幅嗓音的人会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甚至骂人。它似乎天生就是用来吐露亲切、周全的话语,它天生就适合用来念圣人之言与诗词歌赋,任何文章被它读出来的话能显得更加生动而形象。
熟悉的声音…孙竹喧浑身僵硬,扭头,见古裕晨摇着扇子站在翠绿的槐树下微笑,温润清雅,好个偏居浊世一角的翩翩公子。
孙竹喧站住,作揖:“古兄何事?”
古裕晨道:“方才与几位同窗们商量,后天便是放假的日子,微山湖畔正是花红柳绿的时候,不如大家一起游湖,一边讨教诗词一边赏光,更加有趣。小弟想问问,孙兄和徐兄是否愿意同去?”
去不去?
心中天人交战后,孙竹喧再次作揖,面做难色道:“多谢古兄盛意,只是在下后日有事,恐怕…”
古裕晨嘴角上浮:“此时微山湖的鱼虾肥美,尤其甲鱼正是在产卵的时候,不去的话是种损失呢。”
话还没说完,徐炎窜上前拱手:“古兄盛情相邀,在下等岂有推辞之理,我和孙兄一定去…”
孙竹喧面带微笑的站在徐炎背后,手指往他背上一拧。徐炎吃痛,面有微红,憋着道:“多谢古兄!”。
古裕晨嘴角的弧度大了些,天生比别人多显两分温柔的眉眼更加柔和,客套了两句离开。
“掐我干嘛,美食当前谁能不动心?微山湖清蒸的王八啊…”徐炎揉着腰小声叫,不忘咽口水。
“哼,我就是不爱和他们一起。”
“你不是不爱和他们一起,是不爱和他一起!”徐炎身手勾住孙竹喧的脖子,嬉皮笑脸道:“给兄弟说说,那个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又温和好脾气的古同窗怎么招惹到孙大少爷了,让您这么不待见?”
孙竹喧避开徐炎刁钻的目光,道:“那些都是表面上的,金玉其外而已。”
徐炎侧头:“以前在家的时候我们就认识,现在同窗一年多了,我还真没发现金玉其外的古裕晨有败絮其中的地方…”
孙竹喧挑眉,抬高嗓音:“我又没说他败絮其中。”
“那你为何对他如此?”
孙竹喧看前方已经消失了的身影,淡淡道:“我对他怎样,重要吗?”
青草齐脚踝,随风点头,微山湖水碧波荡漾。
两岸渔船首尾相连,湖中十好几条大船,周身华丽,船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都是当地有钱人在游湖赏光。
其中一条上,盛材书院的学子们身着各种花样儿的锦衣,谈笑风生。
同窗那么多,今日却只来了八、九个。船舱里,本地妓院红牌香脂姑娘怀抱琵琶,朱唇亲启,几曲小调唱得一船书生心神荡漾。
孙竹喧坐在离众人最远的地方,和着轻柔妙曼的歌声打拍子,徐炎埋头于各色菜品之间。
“闻香脂姑娘一曲,始知仙乐为何物,只怕香山居士笔下的樊素也不过如此了…”
香脂抿嘴浅笑,如同春风在平静的湖面上吹起淡淡涟漪,柔声道:“顾公子谬赞了,香脂的歌也就只能让公子们闲暇时听来解解闷儿,哪能比得上樊素之音,更何况仙乐之声。”
古裕晨旁边一个书生道:“当年香山居士能够与樊素相伴,常闻天籁,真真有福,如今青源兄将香脂姑娘比作樊子,可是有自比白乐天之意?”
满船书生哄笑。
司空青源撑开骨扇,笑,傲气的五官舒展成迷人的弧度,道:“学生才疏学浅,没有资格自比白乐天,更何况有古兄在呢,在下岂敢一亲芳泽?”
众人立即转移打趣的对象。
孙竹喧拨拉腰间玉佩,见古裕晨一袭青绿色长衫坐在香脂旁边为美人倒酒,二人均眉目如画,才子佳人相得益彰,不觉有些发愣。
古裕晨抬头,目光绕过旁人往孙竹喧处看去。孙竹喧连忙扭头找人说话,却发现刚才还在旁边吃得满口生津的徐炎已经不在了。
宋日勤和梁皎没来,唐五铭和司空青源讨论某样东西正起劲。孙竹喧一个人没什么消遣,也不愿坐在那里看古裕晨美人在侧、被众星拱月的样子,他走出船舱到船头,听徐炎正和船家谈论微山湖鱼的收成和收购问题。
他一向对商务没兴趣,便向船家要了鱼竿,坐在船边钓鱼。
湖面上的风比岸边的大,孙竹喧束好的头发被吹乱,一眼望去波光粼粼。
附近几条大船又是丝竹又是笑声,哪里能有鱼上钩?孙竹喧闷闷的看飘在水面上的鱼漂,脑子里天马行空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情。
发呆的时间不知持续了多久,他感觉有些饥饿,心里也空空的。若没有跟来游船的话,此刻自己一定坐在富悦楼上大吃大喝,说不定连王麻子的臭豆腐都吞几块了。
无聊啊,要是梁皎和宋日勤他们也来的话就好了…正心里犯嘀咕,忽闻温润之音,“孙兄好兴致啊,可是在临渊羡鱼?”
孙竹喧差点没从船上掉下去,身子晃了晃,看见水中青绿色的倒影,干笑几声道:“钓着玩嘛…”
“方才小弟见孙兄并未吃多少东西,湖虾鲜嫩,应该对孙兄的口味,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