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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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竹喧才看见古裕晨手中正托着一个小碟,碟中剥好的虾肉沾着姜醋分外诱人。的确是饿了…伸手接过来,放在身边一口没动。
古裕晨在他身边坐下,缓缓道:“孙兄在江苏呆过些时日,见惯了山水,觉得微山湖景色如何?”
孙竹喧低头凝视水面,道:“水面开阔,清丽自然,一眼望上去比江南水泽多了几分洒脱。”
“人生在世,被各种世俗规则所缚,难免觉得疲倦,细想,还不如这湖面上一朵荷花,能够整日呆在洒脱如斯的地方。”
“不是荷花,又怎知道荷花的想法?它永远都只能被禁锢在一片泥地上,可能会觉得厌烦也说不定。”
“是啊,身为形所缚,想要寻得洒脱,当真困难。”
湖面在阳光下泛白,偶尔无声的展开几朵涟漪,方才用于凝望湖光的时间似乎有过片刻的停滞。
孙竹喧道:“人身虽困于世俗,但若能够放开心胸,尽力追寻所钟爱的事物,一样能够自在。”
古裕晨双手抚扇,盯着孙竹喧的侧脸,看他耳发拂过脸颊,笑道:“孙兄真知灼见,另小弟受教。”
孙竹喧嘴角微微上扬,道:“这话不是我说的。”
古裕晨还想说什么,唐五铭出来找二人进去喝酒。
孙竹喧道:“小弟还想要继续临渊羡鱼,两位先进去吧。”
唐五铭身着红底紫纹的绸服,走路时刚好适度的扬起下摆和衣带,完美的骨架和身形将衣裳的韵味体现到极致。他笑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孙兄还是早点来进来,免得错过。”
孙竹喧想着唐五铭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人有时候会讲些意味悠长的话,起先你听不懂,等有些事情发生后,回想起来,觉得很对。
古裕晨踌躇一下,跟唐五铭走了。水面上青绿色身影瞬间消失,孙竹喧还低着头。
“坐了半天钓了些什么。”徐炎谈完了生意经,兴高采烈的走过来,“湖虾啊!”他伸手去拿,被孙竹喧打开。
“小气鬼…”
“我的,要吃自己剥去。”孙竹喧端起碟子,将剥好的虾仁一粒粒放入嘴中,细细咀嚼。
“方才艄公跟我说,这一湖的荷从来没人管,都是他们掌船的自己处理,要我说啊,等到秋末割了莲蓬,莲子和荷叶都可以高价卖给酒楼和药店,平价也行呀,留在湖里枯了烂了多可惜…还有,那么宽的水面,这边、那边都种上。”徐炎指着船两边开阔的水面,“他们船家应该合在一起,收了拿去卖,报同样的价就不怕被抽油水了。”
孙竹喧失笑,“听听,这是读书人说的话吗?满口的拨斤算两。”
徐炎觉得背痒,把扇子从后背的领口处伸进去挠痒痒,打着哈欠道:“嘿嘿,本公子离开书院后就跟二叔做生意去。”
古时读书人看不起经商这一行当,尤其是官宦人家的,徐炎属于少数例外之一。
入了船舱,古裕晨正往香脂的碗里夹菜,孙竹喧对众人笑了笑,将碟子放在桌上,沾着醋的手指使劲往帕子上擦。
用过晚饭,一行人下了船,各自散去。
唐五铭有别的去处,孙竹喧和徐炎不回学院,打算在客栈住一晚,第二天接着玩。
天还没有黑透,弯月已挂天边。古裕晨站在岸边,眉眼含笑,对孙竹喧道:“孙兄晚上若无安排,不如随小弟去喝酒?”。
孙竹喧看见香脂站在前方等候,对着离去的同窗们一一作福,姿态比红牡丹随风点头还要优美,道:“天色已晚,加上今日已经喝了好些,在下不胜酒力,改日再约吧。”说罢拉着徐炎匆匆离去。
夜幕降临,街上灯光显昏黄。
地上拉出两只细长的影子,孙竹喧低头想着什么,徐炎问:“长夜漫漫,我们应该答应古裕晨,约着喝点酒也是个消遣。”
“是啊,到寻芳楼上,看人家两个情意绵绵,不觉得自己在那里煞风景么?”
徐炎拍手,“这个倒是,我听说,古裕晨早就是寻芳楼第一红牌香脂的入幕之宾了,这小子倒是有办法,香脂眼睛长在头顶上是出了名的。”
“想不到吧?哼,早跟你说人不可貌相!”这话听着居然有点咬牙切齿。
“食色,性也,是男人就好这口,别说得你跟正人君子似地。”徐炎斜眼呲牙。
孙竹喧咧嘴:“徐兄,既然漫漫长夜,难以入眠,我们不如…”
徐炎指向前方:“就如孙兄所言,咱们倚红偎翠去!”
寻芳楼乃本城最大的妓院,楼高,灯亮,场子宽,没有哪天不是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大红大绿裹身的老鸨子对每一位掏钱的客人眉开眼笑,摇着艳丽的羽毛扇子,特有的女高音满场回荡,五官都要皱到一起般,脸上厚厚的白粉大有往下掉的趋势。
孙竹喧他们刚踏入门口,老鸨子迎上来,羽毛扇子往孙竹喧胸口抽筋似的扫,“哎哟,我刚想着书院该放假了,二位公子就来啦,好些天没见着面,可想死姑娘们了,翠琴、红思那几个丫头一直念叨你们呢!”
“妈妈,我们也想你啊。”徐炎揽住矮他一个头的老鸨子,递上一锭银子。晃眼间,银子面印出老鸨脸上的白粉已经开始往下掉了,她咧着嘴叫道:“徐公子说笑了,谁会惦记我这老货…翠琴、红思、香月,快来接客了…慢慢玩,我不打扰两位兴致!”老鸨将银子往袖子里塞,笑着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徐炎伸头张望,“应该去城西的牵梦馆,遇到古裕晨可就不好了。”
孙竹喧搂过俩美女的细腰,自顾往包厢走去,“他?正和香脂在某个房间腻歪着呢,哪里碰得到面了。”
所经之处,全是莺莺燕燕与美酒佳肴构成的纸醉金迷。欲望和着酒香、脂粉香铺天盖地,完美诠释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席间,姐儿不停敬酒,孙竹喧来者不拒。徐炎推他:“少喝点吧,仔细明儿头痛。”
孙竹喧脸已经喝红了,摸着姐儿的手,一口亲下去,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区区头痛。”
香月长得小巧可爱,为孙竹喧倒酒,娇声道:“是啊,公子,你们一个月才来一次,都不让咱们姐妹好好作陪呀,这一走就是那么多天,好生让人念想!你看人家古裕晨古公子,早来了,一直呆在香脂的房里呢。”
孙竹喧掐那个姐儿的腰,笑道:“来,让我尝尝你这张小嘴里说的想念是什么味儿…”
徐炎双颊泛红,摇头晃脑着问:“翠琴,我看你年纪不小了,干脆跟我回家吧。”
叫翠琴的姐儿常接待徐炎,她拿手指头点徐炎的脑袋,娇笑:“徐公子说笑话呢,若是真的,奴家求之不得!”
“谁拿你打趣了,要不我立马找老鸨子说去?”
翠琴现在非常肯定徐炎快醉了,乐道:“您都第九次这么说了…”
孙竹喧抬手拍徐炎脑袋,对姐儿们道:“每次醉了就缠着人家姑娘嫁给他,谁信谁是傻瓜。”
另一个姐儿红思长着双会说话的眼睛,顾盼生姿,笑道:“翠琴妹妹恐怕真是要嫁人了。”
“哦?嫁给谁?”
翠琴娇嗔道:“胡说,八字还没有一撇…”脸上居然有了害羞的神情,这在风月场上很少见。
红思道:“这段时间她和隔壁街赶车的小李卿卿我我,腻歪着呢。”
“赶车的?”徐炎已有点大舌头,又喝一口酒,道:“翠琴姐,是不是太委屈了?”
“委屈?”翠琴眉梢上挑,嗔道:“难道找一个七老八十的太爷,嫁过门当小妾,被一大家子人横眉冷对,老头儿过几年归西,我再卷铺盖走人,对着青灯守寡,就不委屈了?”
孙竹喧拍桌子:“说得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只要两情相悦,贫点怕什么,未必不如丝绒被下的同床异梦。”又喃喃道:“要是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当真少了很多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