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月夜生寒,梦里无华 第五章:你方唱罢我登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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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只一弯,羞怯如眉,星光却霸道的洒满整个天空。
金兰把夫人夫爷送离金谷院,正低着头边走边沉思着,忽被一声低唤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瞧,才知是本该离去,却不知为何而回转的表小姐陈星。
“表小姐?”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只模糊看清陈星那双带着复杂神色的眼,金兰迷惑而诧异。
“我没什么事,只是想回头来看看你好不好!”
低低柔柔的的嗓音,在温柔的夜色里,无端就有了几分缠绵之意。再加陈星好似因为放下担心而吐了口气,听在金兰耳中便有了异样的感觉。微微的热意,袭上金兰两颊,他情不自禁地羞涩起来,目光无措,只能低垂着脖颈,盯住脚不语。
“在玉表妹手下做事,真是辛苦你了!”陈星继续叹息。
“不辛苦,其实玉小姐不生气的时候,很容易相处。”金兰总算找回了声音,情绪依旧激动,双手纠结地扭到一起,喏喏的应答着,也没细思陈星词句中的深意。
“呃……的确,玉表妹本性其实还是好的。”陈星话锋一转,“都怪我!处处好胜,忘了要照顾一下玉表妹的心情……”
入夜的四月,晚风中依旧带着凉意。耳中飘入陈星状似懊恼的自责的一瞬间,金兰身体恰被风吹得一哆嗦,他立时从沉迷中清醒,正起身体,出言打断道:“表小姐,夜深了。我得回去看护玉小姐了,我送您一程?”
畅谈甚酣却陡然噎住,陈星登时感觉不快,桃花眼微微一沉,又改用默默眼神的瞅住金兰,见回避她眼的金兰没有挽回之意,才妥协:“好吧,兰儿你也劳累一天了,赶紧去歇着,别累坏自己身体。外院暗,你就不用送我了。”
陈星虽言明不用相送,金兰下人的身份摆在那,哪能真的不知礼?好在陈星一直体贴的坚持让他留步,金兰才改以目送。
人走远后,金兰方想起自己表现出的异常,倘若是以往,他只会嫌与表小姐相处时光短暂,可方才,他竟然急切的只想着赶表小姐走!他的反常,到底为何,难道真是担心玉小姐么?好像是,却又不全是……历来算得上沉稳平静的心,在一日间几度起落,金兰怔怔的依着院门,双目无神的盯着虚空,浑然陷入自己的思绪无法自拔。
“好一副姐情郎意的画面,真该让玉小姐出来看看,前一刻还围着她团团而转的人,下一刻就与新欢月下倾诉私情起来!”从金谷院最左侧花丛之中,转出长而瘦的暗影,及至走到金兰面前,金兰才辨出来人是金荷。
“金荷……你怎……”近身时,金荷衣衫上正沾染了些许蔷薇的清香,但以金兰对金荷的了解,金荷最不喜的便是蔷薇,倒不是嫌弃花色,而是惧怕花枝上的硬刺。金兰惊讶万分,下意识手下察看金兰,果见其半幅袖子,自手肘处耷拉自手背。衣服被勾破,身体可曾受伤?金兰紧张的执起金荷手,想为其察看伤情。
不料平时最爱惜衣裳的金荷,毫不理会身上破损的新衫,也不接受金兰的关心,甩开金兰,后退一步,抱着臂望着金兰冷冷而笑,“整日里一幅大好人模样,到我面前,还装腔作势作甚么?”
“金荷!”早已知道金荷对他心有怨怼,却也从未如今日这样尖锐直白,金兰受伤的低呼。
“你自己既然敢做,还怕我说?”金荷自顾自发泄着心中不满:“玉小姐再有五个月,就能行及笄之礼。夫人夫爷说了,第一个抬的侍夫便是你。怎样?知道这消息,是不是感觉很得意?既在玉小姐这得了名分,又不失表小姐欢心。哼,左右逢源的感觉不错啊,只是不知,真到那个时候,一男侍二女,可忙得过来!”
乍闻得自己要被抬为玉小姐侍夫,金兰只觉脑中轰然一响,震惊之后,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酸辣。还没细细理清纷乱的情绪,他又认命。奴才的去留和生死,都由主子决定。何况他,早在入金谷院的那年,就有了当玉小姐侍夫的思想准备。此刻唯一的不堪,是金荷最后两句指责,金兰急欲争辩:“金荷,你——”
“我怎么?自个品行不端,你以为旁人没眼睛?”吵架?金荷从来不怕,今夜的他,巴不得来场大吵,痛痛快快发泄心中郁愤。
金兰被气得说不出话,与金荷对立着僵持半响,颓然放弃辩白:“我不和你争,也争不过你。夜已深,还是准备洗漱休息吧。”
“哼,是没理由争吧!别告诉我你心里对表小姐没有半点想法!”金荷并不买账,撇着嘴不屑的闭了下眼。睁眼时,就瞧见金兰居然大步离去,他忙放下抱着的双臂,赶上前拉住他。
这一移动,两人便已走到灯光能照到的范围。许是灯光的明亮,让金荷想到不远处屋内的少女。白日残留的后怕,席上心间,意识到此时此地并不是理想的争吵之所,金荷急忙紧紧抿住双唇,收住几欲冲出口的祸端。只是,还是有不甘,他恨恨地放开手,低声恨道:“今天我就算了!”
得以恢复自由的金兰,无力回应于他,满腹心事地垂着头慢慢消失在屋内。
金荷跺跺脚,站在原地孤立了小半盏茶的辰光,才再度冷哼一声,转身折回自己所在的偏房。
一等侍人,本是一人一间屋,只是金菊喜热闹,连晚间睡觉也如此。从夫人夫爷处转回的金菊,把洗漱收拾停当,又抱着枕头,准备来金兰这挤一宿。
他刚走近金兰房外,便碰上搭着件厚披风准备关门出去的金兰。“兰哥哥,你还要去玉小姐屋里守夜?”金菊怔愕。
“对不起,不能陪你了。”金兰歉疚的点着头。
“喔。”金菊随口应着,却转而又有了疑问,“玉小姐不是醒过来了么,还要守夜哪?”
金兰一脸忧色,叹口气:“身体的确是在慢慢恢复,但日间诸多的反常,却委实叫人担心。我还是再守一夜,免得出了意外。”
听金兰这一说,金菊也皱起眉:“唔。是呢,玉小姐是有些反常。今天她举动,好冷漠!兰哥哥一人怕不怕,要不我也去?”
真的冷漠么?忆起午后玉小姐用完食便赶他们出去吃饭的举动,金兰心中却有些否定。心思停留在一处,几乎让他忘记眼前的金菊,察觉到被摇动的袖子,他才回神:“嗯,不用了。屋里只有一张美人靠,挤不下两人。我一人就够了,”
“要是有个偏室就好了。”金兰可惜的撅起嘴,忽然忆起在夫爷处听来的一点消息,又有了笑意,他转头望了望左右,兴奋的凑近金兰耳边道,“对了,小姐及笄之后,会搬到金华院吧,主卧比这大了一倍,就连侍夫守夜所住的偏室都与这一般大呢。今天听夫爷的意思,兰哥哥你肯定是玉小姐第一个侍夫。到时轮到你住偏室的时候,叫上我一起啊!”
望着金菊言笑晏晏的神色,金兰唯有暗自叹息,到底还是年岁小,连侍夫所代表的意思都不知。本想现在告诉他,可——男儿家脸皮薄,金兰轻咳一声,以得赶去看护玉小姐为借口,终于摆脱了尴尬。
美人靠委实太窄,即便是睡相最安稳的金兰,也因为被子掉落于地,早早的冻醒了。他拉了拉被子,睡意朦胧的脑中只闪过些许困惑,怎就睡得如此死?明明昨夜他心思重重……
想到昨夜,他一骨碌从美人靠上坐起,下意识看向丈余处的床榻,见着入眼空空的床榻,瞳孔登时一缩——玉小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