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婚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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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厢皇子们每日陪着客人消遣,而另一头,在宫外的某个夹道里,获了罪的十三阿哥正盖着大被躺在床上。与从前应有尽有的阿哥府相比,眼下的情形实在太过惨淡,皇室的残酷,父亲的绝情,种种复杂的创痛交织在一起,终于把这个柔软又豁达的男人击垮了。这个时候的他,脑门上顶着半干的笼屉布,似睡非睡,半梦半醒。皇父威胁要赐死雅柔时唇边的冷笑始终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禁不住冷汗涔涔,噩梦连连。
恍惚中,十三似乎看到雅柔明显消瘦的脸颊和红肿的泪眼,看到她正在倔强地把浸了毒的点心放进嘴里,十三的心猛地一紧,忍不住喊:“雅,雅柔别,你不能!”他拼命伸着手向着眼前的身影晃,竟不顾自己病歪歪的身体。他使尽全身力气向前探去,用力够了两下,居然就真的够到雅柔的手。那手半攥着,还在拼命挣扎。十三感觉一阵眩晕,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拍了一下那只手
地上顿时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渣渣,雅柔呆滞地看着憔悴昏沉的十三,悲戚又绝望,泪珠在眼里转了又转,终于止不住滚了下来。十三顿时觉得痛极了,他扶上雅柔的肩,哽咽着说:“你怎么能,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可以丢下一个残破不堪的我独活在这世上?”
雅柔摇摇头:“我是个罪人,你的皇阿玛一心就想要了我了命,我留下来只是增加你的负担和罪过罢了,胤祥,我不愿拖累你啊!你回去吧,回去向你的皇阿玛请求原谅,然后,娶盈雷”
十三握住她的手用力捶上自己的胸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们那么多的誓言和美好你统统都忘了么?皇阿玛要你的命,那就等于要了我的命!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赐死你,他捅了我一刀,他真的捅了我一刀,捅在我心上啊!”
看着十三的失控,雅柔哇的一声哭出来:“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的痛,你是那么敬爱你的皇阿玛。你有多心痛,我就有多心痛,可我不想成为你的包袱,胤祥,你知道吗?刚才你打翻的那一块点心”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只好把脸埋在十三的胸前释放:“呜呜是最后一块了呜呜胤祥,你告诉我,一个没钱的我,怎么样来帮助一个同样穷鬼的你啊!!!”
十三紧紧搂住她,歉疚地说:“你不是我的包袱,是我要依靠你,信赖你,我会把这个脆弱的我完完全全地交给你,别再说让我娶别人的话,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哪怕是一块有毒的点心,我也愿意跟你一起分享,好不好?”
雅柔抬头看着他,眼睛闪着震撼的光亮,她红了红脸,柔声说:“可是刚才那块,没毒。”
“喀啦,喀啦啦”几声很轻的脆响自十三的胸腔传来,雅柔纳闷的问道:“什么声音啊?”
十三的脸已经被阴影笼罩:“没毒?没毒你居然趁我睡觉的时候自己吃?你也太恶劣了吧!枉我对你心心念念,一往情深!你听到什么了吗?那是破碎的声音!我的心破碎的声音!”
“我不是没吃着么?你用得着这样振振有词的指责我么?我为了你的身份成日提心吊胆,你那个皇阿玛巴不得我赶紧死掉!你那些红颜知己恨不得你早点休了我!难道我付出的还不够多?你这样践踏我的心意,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雅柔持续抓狂中。
“别嚎了!”十三脸色铁青地翻身坐起来,一只手猛拍着床帮,“说来说去,都是你不好,一天到晚稀里马哈的不知道想的啥!那个本子咱们明明说好放在家里就成,你什么时候揣在我身上了?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要被关到哪年哪月!”
雅柔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怪我?你居然怪我?难道我写的那些都错了么?难道我想让你时时都能看到那些,时时都能自律这也错了么?你一个皇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随便在紫禁城里遛两步就能把上个宫女,有事没事就去给秀女委员会跑腿打工献爱心作贡献,这也是圣贤书教给你的为人之道?远的不说,就说那个柯盈雷,那是被我撞见的!你还骗我,你还说你跟她没有过去?”
十三瞪起眼:“本来就没有过去,这个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一再地追究这件事,你是在怀疑我的人品,侮辱我的尊严!”
“你又这样强词夺理!上次你就是用这话封我的口!我告诉你,我只相信我看到的!那个下午是怎么回事?她说的那个让她深刻记住的下午是怎么回事?我这样追问你,你都不肯给我实话,我们之间还有真诚吗?”
十三仿佛被点了痛处,局促起来,喘着粗气,他的声音明显低下来:“好吧,你这么强调,那就告诉你。其实是在我们大婚之前,有一天下午我从延禧宫门口过,突然听到一阵欢快的琴声,我忍不住技痒,就拿出笛子应和起来。后来曲声停了,盈雷从里面走出来,我们就在延禧宫的院子里切磋起器乐来。我惊讶地发现,盈雷知道好多曲子,我们就从莲花落吹到要饭曲,从阳春白雪弹到下里巴人”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后来出门的时候她被门槛绊了一下,我接住她,如果说有什么让她误会,大概就是这个了。”十三说到这,已经低着头缩到了墙角。
雅柔心已经软了,但她还是倔强地说:“那我上次问你为什么不说?刚才为什么不说?你和她好投缘,从莲花落吹到要饭曲,从阳春白雪弹到下里巴人?你都没有和我从莲花落吹到要饭曲,没有和我从阳春白雪弹到下里巴人!”
十三抬抬眼皮:“你又不会”
“不会你可以教我么!”
十三无奈地拱拱手,再次将她搂入怀中:“都是我的错,我不对,我有罪,我不好,我傻冒。我不该跟她从莲花落吹到要饭曲,不该和她从阳春白雪弹到下里巴人。我保证不会了,今后我只跟你从莲花落吹到要饭曲,从阳春白雪弹到下里巴人,可以了吗?”
雅柔没话了,低头发着呆。十三推推她:“拜托,不要这么痛苦好不好?”
雅柔抬起眼,百感交集:“拜托,不要这么迷人好不好?”
据说,当时话音未落,屋内各色蛇虫鼠蚁均在瞬间成抽搐状死亡,苍蝇跳蚤蝎虎子争先恐后地掉在地上,数量损失最为惨重的要算当时正在进行队列训练的养蜂夹道特产花斑蚊。后来听说十三右腿的膝盖上被一只毒蚊子给叮了,肿得像小馒头一样。可是该毒蚊组织仍然不依不饶,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番不间断地发动进攻,那块肿就再也没下去过,别人看到都纷纷传说十三爷患了鹤膝风。
有一个小心眼的老爹其残酷性远胜于一场宫廷斗争。且不说十三爷两口子关在一处水深火热,就是在外面的那几位过得也并不快乐。卫子风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不出两天就让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全体告了病,留下的八阿哥话少,他就滔滔不绝,天南海北的八卦,奇妙的是最后的话题总能让他转到年七夜身上,可是八阿哥并不了解年七夜,于是就借着这个话头直接推给了四阿哥。
四阿哥最善与人交谈,却也被卫子风满嘴奇怪的疑问弄得有些难以招架了,不过四阿哥是个出了名的杠头,从不轻言放弃,几番来往之后,他回到家中花了几个晚上把卫子风的问题全部抄录下来,并且利用自己研究的佛经藏经道德经为每一个问题配上了多种答案,间或带有插图,如果有必要还会加上配乐。这样一番折腾下来,一本四阿哥府独家出版的集废话之大成的图音双娱的文献书籍隆重出品了,四爷用他遒劲有力的字体为封面题上书名——《十万个为什么》!
当这部巨著送到卫子风手里的时候,他久久不肯合上的嘴巴足以表达他内心的震撼。一瞬间,卫子风的心里翻江倒海地挣扎起来:不得了,大清国的王子果然不可小觑,实在太有才了!要说打听爆料闲磕牙,我是绝不输给他,可是论起这硌应人,我可就差他太多了!想到这些,卫子风双手接过那本书,恭敬诚恳地说:“四皇子,卫飒服了!”
四阿哥一听:呦呵,又出新词儿了?得,爷没工夫陪你玩了。他扬起浓眉勉强笑道:“不为啥,闲着也是闲着!”卫子风没听明白,不过他也没细琢磨,心里只想着好些日子没见到夜叉女了,刚要开口问,老远过来一个侍卫,大声传了皇上的口逾:“即刻在乾清宫摆宴,请王子一行都去参加!”
这一个宴会可是着实热闹,能来的都来了。用康熙的话说,今天可以没规没距,没嫡没庶,男女不论,长幼不分。其实康熙这一出就算是下逐客令了,内务府早就哭诉了好多回,说这个缅甸王子挥霍无度,各位皇子又总是想尽办法不惜财力的堵他的嘴,再不轰走后半年万岁爷就得节粮度荒了。康熙一听这还了得?赶紧找人联婚吧!于是今天的宴会,实际上就是个在众人见证下的隆重的订婚宴了!
主意出的容易,可是这主意里头的人可就不好找了。一直到酒席都摆好了,酒杯都端上了,康熙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想好让谁下嫁到缅甸联婚,公主里是没有了,现认一个只怕也来不及了。康熙想到这里,鼻子尖儿上冒出一层细汗,刚喝了两口酒就觉得心律有些不齐了,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捂了捂左胸,这时从龙椅后面走过一个人,拉过康熙的手腕号起脉来,随即将酒撤了,另拿茶碗换上一碗清茶放在皇帝面前。
席间立刻安静下来,数双惊讶的眼睛齐刷刷地落在刚才那个人身上。只见她一身极普通的宫女装,站的位置却是跟李德全齐平,细一看真个是柳眉微蹙,红唇欲滴。面对台下的骚动,她很不以为然,嘴角带着浅笑却不失严肃,只是抬眼轻轻一瞥,皇子席那边顿时一片吸气声,原来她就是消失了大半年的冷若涵。
“哎?四哥,她不是原来的小冷太医么?怎么这会子就敢除了男装了?”旁边的十四阿哥一边紧着吃一边问,却不知那四阿哥一双眼睛早就直在当场了,手里的酒杯怎么也送不到嘴边。这幅呆样一点不落地被周围的人看进眼里。
卫子风感到这个时候先开口的人占便宜,于是他端起酒杯对康熙一礼,说道:“陛下,小王蒙陛下款待多日,大清国的友好小王铭记在心,告辞之前,小王还是希望能将此次前来的心愿了却,望陛下恩准。”
康熙刚刚平复的心律又快了起来,勉强张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卫子风也不等他回话,径自说:“为表达小王的诚意,小王这次特地带来了我们缅甸最尊贵的公主,我的妹妹,她是我们缅甸的国宝,像坚冰一样剔透,像瑞雪一样圣洁,她出生的时候天地都为之震动,所以我的父王为她起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寒冰雪。”说完他向后拍拍手,继而深鞠一躬,“如果陛下接受缅甸的修好,我愿意把我最宝贵的妹妹献给大清,并向陛下请求恩典,从此两国结为姻亲!”
众哗然,谁也没料到卫子风还有这么一手,看来今天无论如何要换一个公主级别的去了。躲在偏殿的女眷们也是一阵窃窃私语,都在咬牙切齿地思考这个公主会配给哪个皇子。正在这时,只听得“咚,咚”沉重的声音伴随着地面的震动自殿外传来,继而整个殿内一暗,门口一个明显压低的粗旷嗓音万分妩媚地说:“寒冰雪拜见大清皇帝陛下!”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看这位公主果真是世间少有的容貌。眉不画而秃,唇不点而厚,一双似有似无针鼻儿眼,两扇忽前忽后招风耳,三尺来高四尺来宽,态生两靥之肥,娇袭一身之肉。在座人等无不惊叹:如此品格,哪里是冰雪,分明是冰山么。
康熙呷了一口酒,勉强说道:“冰块啊,不是,冰雪公主果真是名不虚传,王子这诚意太贵重了,叫我大清如何受得起?”
卫子风拱拱手:“陛下过谦了,小王看陛下和几位皇子全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陛下这样说,莫不是嫌弃缅甸还不够真诚?不妨,小王还有几个妹妹,可以立刻着人去接。”
“皇阿玛!”八阿哥蹭地站起来,“王子一片诚心叫人感动,皇父何必推辞?况且公主人品世间无双,这也是皇父之福,儿臣之幸啊。”其实八阿哥厚道,抢先说这样的话本是一片好心,不管怎么样解了兄弟们的危机再说。康熙听在耳朵里自然不是滋味,心想简直是混账话,朕一把年纪了,这等重量级的还消受得起吗?你就一个老婆,给你最合适了。他愠怒地瞪了八阿哥一眼,刚想宣布,冷不丁看到四阿哥坐在一旁冷笑并对老八嗤之以鼻,当下为老八不平起来,于是说:
“四阿哥,朕看你近年越发上进,常想着赏你,今日既碰上这难得的姻缘,不如就”
老四慌忙跪下:“启禀皇阿玛,儿臣家中女眷已多,况且儿臣近年笃信佛学,甚少近女色,恐怕委屈了公主,还是八弟家里只有弟妹一人辛苦,他最合适了。”
老八一听:我靠,你个色胚,你还少近女色?我好心往老爷子那推,你倒摆我一道?刻薄寡恩!真他额娘的刻薄寡恩!
他们剑拔弩张的推托之意全都被寒冰雪看在眼里,她低下头,用手托着肚子往门框里使劲挤了挤,高声说:“陛下请听冰雪一言。我们缅甸风俗与大清不同,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品,无论与谁联亲,那个人都不仅仅是大清的皇族,也是我缅甸的驸马,我带着我们国家的福祉而来,难道不该让我来挑选么?冰雪正值豆蔻年华,岂是这些老菜帮可以将就的?所以”不等康熙反应过来,她用手笃定地一指,“就是他!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所有的眼睛都顺着她的手指看到十四阿哥扭曲的表情,以四阿哥为首的其他几位都站起来,面带艳羡地拍拍十四的肩膀:“恭喜恭喜,哥哥们都是老菜帮了,不能跟风华正茂的弟弟相比。”
见事情解决了,人们开始穿衣打包预备回家,寒冰雪心满意足地拉住十四阿哥就要走,这时从偏殿跑进两个人,一个试图拉住另一个,而另一个仍旧拼命挣扎,边挣还边喊:“皇上,您不能把那个公主配给十四爷!”——
隐匿多日,恢复更新感谢喜善大人的冰雪女王友情客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