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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人扭打着就扭到了殿中间,后面的是去守偏殿的年七夜,别看她平时身手矫健力道十足,可是这会竟然拉不住一个抓狂的杜衡!挣扎间杜衡的钗环已是凌乱不堪,口里还不住地喊着:“皇上!您不能把那个公主配给十四阿哥!”
康熙瞪起眼睛:“放肆!你是哪宫哪府的?这样没规矩!国家大事岂能容你一个女流之辈指手画脚?来人啊,拖出去!”
杜衡对如此严厉的训斥仿佛充耳不闻,直接走到寒冰雪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们缅甸都没有男人了吗?非得要来和大清女人抢?你都不问问人家心里有没有人就用你的歪理逼婚抢婚,你还有点廉耻没有?”
寒冰雪仿佛并不屑与她争辩,只是看着康熙说:“陛下,这就是大清国的规矩?冰雪真是大开眼界啊。”一句话很成功地激起了康熙的怒火,他颤抖着手,一迭声地吩咐:“来人,快来人,把这个泼妇给朕拖出去杖毙!”
“皇阿玛!”
“皇阿玛开恩!”两个身影不差分毫地同时跪下,又同时诧异地互相看着。
杜衡早已被几个侍卫按在当场,就连年七夜也不能靠近她。她哀怨地抬起头:“皇上!您那么高高在上,竟看不到自己儿子的心意了吗?十四阿哥有什么错?为什么要他来接纳生命不可承受之体重?您都不问问十四阿哥的意思吗?他心里的人其实是”她咬了咬嘴唇,转头去看偏殿门口站着的盈雷。一旁的八阿哥担心她说出来,面带惊恐随时准备出手阻拦。
康熙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摆着手示意侍卫赶紧拉她出去。危急关头,后面跪着的两个人中有一个一骨碌冲上来,把杜衡从侍卫手中挖出来,紧紧搂在怀里!
杜衡突然被人把头压在胸口,自己也吓得忘了挣扎,她听到那个胸腔里发出很清晰的颤抖的声音:“皇阿玛,儿臣心里的人就是她!儿臣不愿意娶那个公主!”
四周静的只剩下呼吸声,十四阿哥梗着脖子和康熙对视着,毫不示弱。这时一只手弓着食指在他的肩头敲了敲。十四诧异地回头看,顿时一阵恶寒。他那平素冷若冰霜的四哥,此刻竟对他露出一朵极为友好的笑容。“干,干吗?”十四干着嗓子问。四阿哥并不搭话,反而边笑边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他怀里的杜衡。
十四下意识的把手臂紧了紧,憋得杜衡忍不住哼了一声。四阿哥顿时沉下脸,很严肃地对康熙说:“求皇阿玛开恩,她是儿臣府中妾氏,想是趁着今日高兴多吃了两杯,冲撞了皇阿玛。是儿臣治家不严,求皇阿玛准儿臣带她回去家法处置,冒犯公主,儿臣甘愿领罚。”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年七夜站在旁边见此情景瞠目结舌。卫子风与寒冰雪对视一眼,不紧不慢地重新坐下,拉过一盘花生米自斟自饮了起来。跪在地上的十四听到这番话震惊极了,他瞪圆了眼睛慢慢低头看向杜衡。杜衡直起身来,垂下眼,默默点了点头。
坐在上面的康熙被老四一番请罪稍微拉回了些面子,他拄着拐杖站起来,预备象征性地给他们点惩罚就赶紧散会。没想到十四仍然坚决地抢了话:“皇阿玛,儿臣心里的人就是她,儿臣绝对不娶那个公主!”
“混帐!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要以为你是公主选中的驸马朕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你四哥的话你没听见么?大清的颜面要是败在你手里,朕第一个杀了你!”他摇摇晃晃地站在那,等着儿子们磕头谢罪。
杜衡懊恼极了,她哀怨地看了十四一眼,跪安准备离开。刚要转身站起来,却被十四一把又带了回去。十四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震慑了每一个人:“皇阿玛,四哥的话儿臣听见了。可是对您来说,大清的颜面很重要,杜衡的身份很重要,儿臣定没定婚很重要,她嫁没嫁人也很重要。可是对儿臣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不管他是四哥的媳妇儿还是八哥的媳妇儿,就算她现在是您的媳妇儿,她依然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杜衡!”
“咣当!”
“咣当!”
“皇阿玛”
“四哥!”
大殿里一片慌乱,倒水的倒水,掐人中的掐人中,人们七手八脚地抢救着翻白眼和吐白沫的两代帝王
天黑了,月亮晶亮地挂在天上,照耀着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康熙看着窗棂上惨淡的月光,猛地捂住了自己崩溃的脸。“皇上,您该进药了。”冷若涵温柔依旧,适时提醒着。
“老脸丢的只剩一张嘴了,除了喝药还能干啥?”衰老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听得李德全不禁唏嘘。
若涵把药碗放下,对着李德全点了点头。李德全会意,驼着背出去了。若涵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摆好脉枕扳过康熙的胳膊认真号起脉来,不时抬头看看康熙,抿嘴笑着不语。康熙被她看得不自在了,说道:“若涵,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若涵站起来福了福身:“皇上圣明,奴婢知道十四阿哥今日是莽撞了,但是奴婢也有一番道理,或者会逆了圣听,求皇上赎罪。”
“哼!”康熙冷笑一声,“莽撞?你用了好轻松的一个词儿啊。朕看他是家与国全都不顾了!嗬嗬,朕从来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他拿来悔婚的竟然是他哥哥的妾氏!算起来也是嫂子辈儿的了,这叫什么事儿呢?你再听听他说的混话!”
若涵小心翼翼地咕哝了一句:“不是说满人不在乎这个么”
“放屁!”康熙怒了,“男婚女嫁,各回各家,都不在乎不就乱套了?别忘了他哥哥还活着呢!”
“噢,那就是说好歹也得等哥哥死了。”若涵偷着吐了吐舌头,正正脸色说,“皇上,您方才的话里有三不对。第一,您说十四爷家国都不顾,这家,奴婢不敢说,可是这国十四爷一定是顾的。答应了冰雪公主对他也没什么损失,可是若是委屈的冰雪公主,那就上升到国与国的问题了,奴婢想,十四爷坚辞婚事一定也是考虑到这些。”
见康熙没什么反应,她接着说:“第二,您说男婚女嫁,奴婢要提醒皇上的是,今儿个这事您真是委屈十四爷了,自始至终奴婢都没听到十四爷有一星半点儿答应的意思,您听到了么?”
康熙听呆了,忍不住追问:“第三呢?”
“这第三么”若涵站起来,“皇上,同理啊,当初谁又问过衡格格是否愿意嫁给四爷呢?奴婢听说,当年衡格格曾经在新婚之夜自裁当场,皇上!奴婢知道女人不能要求太多,可是今天看到十四爷的表情,奴婢真的被他们感动了,奴婢觉得这宫里突然之间有了一股热情,您不觉得他们好珍贵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兄弟反目,呃,不是!奴婢的意思是说,这情字看似不能忍让,其实也是可以妥协的。您信不信,说不定您想不通,四爷反而想通了呢!”
“是吗?”千古一帝就这么被这一套颠三倒四的话彻底说迷糊了。若涵趁热打铁:“是啊,皇上!如果您不信,明天奴婢去试试,奴婢一定还您一个精神焕发的四阿哥!”康熙混浊的眼睛盯了她半晌,终于点点头。
这个时候在紫禁城某个不知名的破屋里,一个人被猪蹄扣很完美地捆在炕上。过了很久,一扇小窗响起轻微地敲击声,伴有一个低低的嗓音喊着:“杜衡,杜衡。”
炕上的杜衡艰难地抬起头,微弱地答应了一句。只听外面那人很惊喜地说:“果然在这里!她听到了!谢谢你,盈雷!”
看着惊喜的十四,盈雷有些动容:“十四爷说这话,奴婢无地自容了,奴婢不过是因为这里离延禧宫近,举手之劳而已。其实,今天应该是奴婢谢谢十四爷和衡格格。”
十四想起从前,借着月光认真看了看盈雷,讪讪地说:“盈雷,我今日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从前,对不住你了。”
盈雷摇摇头:“十四爷今天真是让盈雷钦佩不已,十四爷是个性情中人,只是盈雷没有这个福。虽然接触不多,但是盈雷却可以很诚恳地告诉你,衡格格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虽然外表张牙舞爪,内在也是热情奔放,但她却是一个懂得勇敢生活的人!十四爷,盈雷真心地祝福你们。”说完这些话,她笑得异常轻松。
正当盈雷准备福身告退的时候,十四叫住她,正色说:“盈雷,八哥他从小是极不容易的,希望你能懂。”盈雷会意地点点头,走了。十四这才转身趴在小窗户上,再度喊着:“杜衡,杜衡,我来看你了。都是我的错,要是再有一点时间,我应该用个更聪明的法子。我今天才明白,为什么那次看到你,你说自己是和尚庙的。原来,你一直都在受着这样的折磨。”
杜衡躺在那里轻轻咳嗽两声,带着些鼻音说:“十四爷,您快回去吧。杜衡今天鲁莽,连累十四爷了。十四爷说的话,杜衡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十四爷的心思杜衡早就了解了,所以杜衡不敢妄想,但求十四爷平安。”
“杜衡!我刚才跟盈雷说的话,你没听见么?我今日在皇父面前是一片真心,决不是为了推托联婚才那样说的。”十四靠在小窗旁,很急切地说着。
杜衡忍不住挣了挣,长时间被反捆住的手脚已经酸麻的没了知觉,她不觉心中凄苦,哽咽着说:“那你说的,真的是我吗?你贵为阿哥,什么都好,怎么会看上我呢?我又鲁莽,又冲动,什么也不会,写的毛笔字还不如扫院子的李老二用笤帚写得好。你,你为什么”
十四赶紧表白:“谁说的,我不许你妄自菲薄。谁说我什么都好?我唱的曲子吓死过御膳房里半笼子母鸡。”
“那你不还把哪个大臣的多年便秘给唱好了?还有年福晋生的小格格,一提你的名字就再也不哭不闹了。”
“是啊,后来她就早夭了咳咳,跑题了。”十四转身趴在窗台上,“杜衡,我是想说,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掐架的你发疯的你,咆哮的你装傻的你,总之,我就是无可救药的陷进去了。”
杜衡没了声响,半张的小嘴禁不住流出口水,湿润了一大片床铺。这些话真好听啊,比那老和尚整天念叨的什么“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要好听的不知道多少倍,没想到,我叶梓也有今天!
“杜衡?衡儿?”见她没有回答,十四急了,手一探,那窗子竟然开了。十四顿觉大喜,小声说:“衡儿,我可以救你出来了。”说完便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等他动手开始解猪蹄扣了,杜衡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力躲闪:“不行啊,十四爷,明天被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事情不是更复杂么?”
十四停了手,轻轻替她拨了拨鬓边的头发:“不怕,从今天起,我与你生死相随,就是捆,我们也要捆在一起!”
杜衡幸福地闭上眼。破旧的窗子轻轻地晃动着,再也挡不住屋里两情相悦的缠绵,只是偶尔会断续飘出那难掩的呻吟与满足的喘息
天边开始发白的时候,还是在那间不知名的小破屋里,还是在那被遗忘的小土炕上,两个人,被凌乱又结实蜘蛛扣紧紧捆在了一起。
“胤祯。”
“什么?”
“捆在一起这种事情,说说就可以了,不用真的这么做。”
“呃”
“胤祯。”
“什么?”
“为什么解开我这么难,而捆上你却这么容易呢?”
“我也想知道。”
“噢,胤祯,你知道么?你让我深刻地认识到一件事。”
“什么事?”
“终于有人比我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