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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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危机四伏
月光照在作坊的门楣上,“安氏染坊”四个字在夜色里模糊不清。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山林的气息,混着火油刺鼻的味道。安学握紧小手,指甲陷进掌心。被捆住的黑影还在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村民们围在旁边,低声议论,有人提议报官,有人担心王家报复。安学走到柴堆旁,捡起那根浸透火油的柴,凑到鼻子前又闻了闻。气味刺鼻,危险,像某种警告。她抬起头,看向王家大院的方向。夜色深沉,那座青砖大院在月光下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安学知道,里面的眼睛正盯着这里。明天,该来的总会来。
安学没有让村民报官。
她让安大山和李木匠把纵火者关进柴房,用粗麻绳捆了三道,门口安排两个人轮流看守。村民们散去时,脸上都带着不安。赵婶临走前拉着陈氏的手,声音压得很低:“王家这次没得手,下次肯定还有别的招。你们可得小心。”
陈氏点头,手在微微发抖。
安学回到屋里,没有立刻睡觉。她坐在小床上,借着油灯的光,把枕头底下那几页纸拿出来看。那是她前几天让安大山去镇上找人写的租契——作坊这块地是村里公用的晒谷场,她请里正作证,每年付五十文租金,租期三年。还有一份村民联名书,上面按着七八个红手印,证明作坊是村里人合伙开的,收益按份子分。
这些文书她早就准备好了。
在末日里生存过的人,知道规则的重要性。知道什么时候该躲,什么时候该亮出底牌。
油灯的火苗跳动,在土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安学把文书叠好,塞进怀里贴身的口袋。然后她闭上眼睛,调出系统面板。
【任务:自给自足】
【要求:建立稳定收入来源,月入不低于五百文】
【进度:127/500文】
【剩余时间:二十三天】
【当前资产:作坊一座(租用),染缸六口,晾晒架三副,茜草原料约五十斤,成品红布十二匹,现金一百二十七文】
【警告:外部威胁等级提升】
安学睁开眼睛。窗外天色已经泛白,鸡鸣声从远处传来,一声接一声,撕破黎明前的寂静。她起身穿好衣服,推开房门。
院子里,安大山已经在劈柴。斧头落下,木屑飞溅,声音比平时更重,更急。陈氏在灶房煮粥,米香混着柴烟飘出来,但她的动作有些僵硬,时不时往院门外看。
“爹,娘。”安学走到水缸旁,舀了一瓢凉水洗脸。
冷水刺激皮肤,让她彻底清醒。
“学儿,那个人……”安大山停下斧头,压低声音,“关在柴房,一晚上没动静。要不要送饭?”
“送。”安学擦干脸,“别饿死了。他是证据。”
陈氏从灶房探出头,脸色发白:“证据?你要拿他去见官?”
“现在还不是时候。”安学摇头,“王家在县衙有人。我们得等。”
等什么,她没有说。
早饭是稀粥和咸菜。一家人坐在桌边,谁都没有说话。粥碗端起来,又放下,筷子夹起咸菜,半天没送进嘴里。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过茅草的声音,能听见远处田里青蛙的鸣叫,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安学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
“爹,今天照常开工。”她说,“把昨天染好的布拿出来晾晒。娘,您去把账本理一理,看看还有多少布没卖出去。”
安大山和陈氏对视一眼,点点头。
作坊的门打开,晨光照进去,照亮一排排染缸。缸里的染料已经沉淀,表面结了一层暗红色的膜。安大山用木棍搅动,染料重新翻滚起来,散发出那股熟悉的草木气息。陈氏搬出账本和算盘,坐在门口的小凳上,开始核对。
安学走到晾晒架旁,伸手摸了摸昨天染好的红布。
布料已经干了,手感柔软,颜色鲜艳。在晨光下,红色泛着温暖的光泽,像熟透的柿子,像秋天的枫叶。她扯下一小块边角料,放进怀里。
这是样品。
也是证据。
上午的时光在忙碌中过去。李木匠和赵婶陆续来了,看到作坊照常开工,都松了口气。但他们的笑容有些勉强,干活时总忍不住往村口方向看。
“王家不会善罢甘休的。”李木匠一边修晾晒架,一边低声说,“我听说王老爷的妹夫在县衙当师爷。”
赵婶正在整理布料,听到这话手一抖,一匹布差点掉地上:“师爷?那……那要是县衙来人,我们怎么办?”
安学正在检查染料浓度,头也没抬:“我们有文书。”
“文书顶用吗?”赵婶声音发颤,“人家是官,我们是民……”
“顶用。”安学转过身,看着赵婶,“只要文书是真的,只要我们没有犯法。”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三岁孩子。
赵婶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午时刚过,村口传来了马蹄声。
声音很急,马蹄铁敲击土路,发出沉闷的嘚嘚声。接着是人的脚步声,杂乱,沉重,带着官靴特有的硬底踩踏声。狗开始狂吠,鸡扑腾着翅膀飞上墙头。整个村子突然安静下来,连田里干活的村民都停下锄头,直起身子往村口看。
安学放下手里的木勺。
她走到作坊门口,看见五个穿深蓝色差役服的人正朝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脸膛黝黑,眉毛粗重,腰间挎着刀。他身后跟着四个年轻差役,个个板着脸,手按在刀柄上。
村民们从各家各户探出头,不敢靠近,只远远看着。
差役们走到作坊前停下。为首的中年汉子扫了一眼门楣上的“安氏染坊”四个字,又看了看院子里晾晒的红布,眉头皱起来。
“谁是管事的?”他开口,声音粗哑。
安大山从作坊里走出来,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官爷,我是……”
“你是安大山?”差役打断他。
“是。”
“有人举报,你们私设作坊,逃避赋税。”差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抖开,“县衙有令,查封作坊,所有货物充公,主事者押回县衙审问。”
话音落下,四个年轻差役就要往里闯。
“等等。”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安学从安大山身后走出来,站到差役面前。她个子矮,得仰着头才能看到差役的脸。晨光从侧面照过来,在她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差役低头看她,愣了一下:“小孩别捣乱。”
“我不是捣乱。”安学从怀里掏出那几页文书,双手递过去,“官爷,我们有租契,有村民联名书。作坊是合法的,赋税我们也准备交。”
差役接过文书,粗粗扫了一眼。租契上盖着里正的私章,联名书上按着红手印,字迹虽然歪斜,但内容清楚。他眉头皱得更紧。
“租契是真的?”他问。
“里正可以作证。”安学指向村东头,“他现在就在家。”
差役没动。他盯着安学看了几秒,又看了看手里的文书,然后抬头看向作坊里面。染缸整齐排列,布料晾晒整齐,地面打扫干净,一切都井井有条。这不像个违法的黑作坊。
“官爷。”安学又开口,声音平静,“如果您不放心,可以进去看看。我们的染料是用山里的茜草熬的,布是村里人织的,每一道工序都清清楚楚。我们没偷没抢,没犯王法。”
差役沉默片刻,把文书折好,塞回怀里。
“带路。”他说。
安学转身走进作坊。差役跟在她身后,四个年轻差役守在门口。安大山和陈氏紧张地站在一边,手紧紧攥着衣角。
作坊里光线充足,六口染缸排成两排。安学走到第一口缸前,用木勺舀起一勺染料。暗红色的液体在勺里晃动,在光线下泛出深沉的色泽。
“这是茜草。”她从旁边篮子里拿起一株干枯的植物,“长在山里,挖回来晒干,切碎,加水熬煮。熬三个时辰,颜色就出来了。”
差役接过茜草,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草木味。
“染一匹布要用多少?”他问。
“十斤茜草能熬一缸染料,一缸能染三匹布。”安学指向晾晒架,“染好的布要晾晒三天,颜色才能固定。然后就可以拿去卖。”
差役走到晾晒架旁,伸手摸了摸红布。布料柔软,颜色均匀,没有掉色。他又走到染缸旁,看了看缸里的染料,看了看地上的柴火,看了看墙角的工具。
一切都规规矩矩。
“你们卖多少钱一匹?”他忽然问。
“二十文。”安学回答,“镇上布庄的红布卖三十文,我们卖二十文。因为是我们自己做的,成本低。”
差役转身看着她:“二十文?那你们赚多少?”
“一匹布赚八文。”安学从怀里掏出那块边角料,“茜草是山里挖的,不要钱。柴火是自家砍的。主要成本是布坯,一匹白布十二文。加上人工,一匹布净赚八文。”
她说得清清楚楚,账算得明明白白。
差役盯着她看了很久。这个三岁女娃,说话有条有理,眼神清澈坚定,完全不像个孩子。他办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能看出谁在撒谎,谁在隐瞒。
但这个女娃,说的都是实话。
“官爷。”安学又开口,“我们开作坊,不光是为了赚钱。村里人穷,一年到头种地,交了赋税就剩不下多少。有了这个作坊,大家能多一份收入,日子能好过一点。”
她指向门外。赵婶、李木匠、张猎户和其他几个村民都站在院子里,紧张地看着里面。
“他们都是合伙人。”安学说,“作坊赚了钱,按份子分。上个月,每家分了十五文。”
差役看向门外。那些村民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脸晒得黝黑,手粗糙开裂。但他们的眼睛里有一种光——那是看到希望的光。
他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叹了口气。
“文书我收着。”他把租契和联名书重新掏出来,看了看,又塞回怀里,“作坊可以继续开。但赋税不能少,该交多少交多少。”
安学点头:“我们一定按时交。”
差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安学一眼。
“小姑娘。”他压低声音,只有安学能听见,“有人盯着你们。王家已经递了状子,说你们用妖术染布,惑乱乡里。这次我压下来了,下次……不一定。”
安学仰头看着他:“谢谢官爷。”
差役摇摇头,没再说话,带着四个年轻差役走了。
马蹄声远去,村子重新安静下来。但那种安静里藏着不安,藏着恐惧。村民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官爷说什么了?”
“作坊还封不封?”
“王家真的告状了?”
安大山和陈氏也走过来,脸色苍白。陈氏拉住安学的手,手心全是汗。
“学儿,他说什么?有人盯着我们?”
安学点头:“王家告我们用妖术。”
“妖术?”赵婶惊呼,“那……那可是要杀头的!”
村民们骚动起来。明朝律法,用妖术惑众者,斩。如果王家真的把这个罪名坐实,安家所有人都活不了。
安学抬起手。
村民们安静下来,看着她。
“我们没有用妖术。”她一字一句地说,“茜草染布,古书里有记载。我们做的,是正正经经的手艺。”
“可是王家……”李木匠欲言又止。
“王家想抢我们的生意。”安学看向王家大院的方向,“他们看我们赚钱,眼红了。所以先派人纵火,没成功;又告到县衙,想借官府的手整垮我们。”
她停顿片刻,声音更清晰:“但我们有文书,有证据,有规矩。只要我们不犯法,官府就不能随便抓人。”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有人眼神闪烁。
安学不再多说。她转身走进作坊,开始收拾东西。染缸需要添水,染料需要搅拌,布料需要翻面。活还得干,日子还得过。
下午,作坊照常开工。
但气氛不一样了。李木匠干活时总走神,锯子差点锯到手。赵婶整理布料时,手一直在抖。张猎户来了又走,说家里有事,下午不来了。
安学看在眼里,没说话。
她知道,恐惧会传染。王家这一招,不光是想整垮作坊,还想瓦解村民的团结。只要有人害怕,有人退缩,这个集体就会散。
但她不能强迫任何人留下。
傍晚,作坊收工。安大山把晾晒的布收进屋里,陈氏开始做晚饭。安学坐在小凳上,拿出账本。
这是她让陈氏记的账。每一笔收入,每一笔支出,都写得清清楚楚。字迹歪斜,但数字准确。
她翻开账本,一页一页看。
上月卖布收入:三百文。
支出:布坯一百八十文,工具二十文,杂项十五文。
净利:八十五文。
按份子分:七户人家,每户十二文,剩一文留作公账。
这月收入:卖布一百二十七文。
支出:布坯七十八文,茜草(新买)十文,杂项八文。
净利:三十一文。
还没到月底,没分红。
账目清楚,没有问题。
安学合上账本,准备收起来。但就在合上的瞬间,她瞥见最后一页有个小小的记号——一个墨点,点在“收入”那一栏的某个数字旁边。
她重新翻开账本,找到那一页。
那是三天前的记录:“收王记布庄定金,五十文。”
王记布庄?
安学皱眉。她记得很清楚,作坊的布都是零卖给村民和附近村子的人,没有和任何布庄签过长期合约。而且“王记”这个名号……
她抬头看向陈氏:“娘,三天前有人来付定金?”
陈氏正在切菜,闻言回头:“定金?没有啊。这几天的钱都是现结的。”
“那账本上怎么写着”收王记布庄定金五十文”?”
陈氏放下菜刀,走过来看账本。她识字不多,但数字认得。看到那一行字,她也愣住了。
“这……这不是我写的。”她指着字迹,“你看,这个”王”字写得歪,我的字没这么丑。”
安学仔细看。确实,这一行字和前面的字迹不太一样。前面的字虽然歪斜,但笔画连贯;这一行字却写得生硬,像在模仿。
“账本还有谁碰过?”她问。
陈氏想了想:“就我和你爹。哦,还有你二哥,前天他帮我记了一笔账,说学了几个字,想试试。”
安二哥。
安学的心沉了一下。
安二哥今年十五岁,在镇上杂货铺当学徒,每隔五六天回家一次。他识字不多,但会写自己的名字,会算简单的账。前天他确实回来过,说铺子里没事,回来看看。
“二哥现在在哪?”安学问。
“回镇上了。”陈氏说,“明天才回来。”
安学没再说话。她把账本合上,塞进怀里。晚饭是野菜粥和窝头,一家人沉默地吃完。安大山吃完就去柴房看那个纵火者,陈氏收拾碗筷,安学坐在小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
月光很淡,云层很厚,星星看不见几颗。远处传来狗吠声,断断续续,像在警告什么。
她想起差役的话:“有人盯着你们。”
想起账本上那行字:“收王记布庄定金,五十文。”
想起安二哥前天回来时,眼神有些躲闪,说话支支吾吾。
想起他手腕上那个新伤——一道浅浅的划痕,他说是搬货时划的,但伤口整齐,不像意外。
安学闭上眼睛。
在末日里,她见过太多背叛。为了一口食物,为了一瓶水,为了一张温暖的床铺,亲人可以反目,朋友可以捅刀。她以为回到古代,回到这个贫穷但温暖的家,可以不用再提防。
但她错了。
只要有利可图,只要威胁够大,人心就会变。
窗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很慢,在院墙外停顿片刻,然后远去。安学睁开眼睛,走到窗边,从缝隙往外看。
月光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消失在巷子尽头。
那个背影,她认得。
是安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