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提前布防,刺客一出手就被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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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提前布防,刺客一出手就被反杀
一
虞府夜宴,灯火璀璨。
厅中乐声悠扬,酒香浮动,宾客笑语不断。
若只看表面,这不过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官场宴集:长辈谈资历,晚辈套近乎,有人借着酒意说些半真半假的牢骚,有人趁机递话、示好、拉关系。
然而在这片热闹之下,一张无形的网,早已悄然张开。
网的中心,是虞今朝。
而在网之外,另有一张更大的网,将虞府、将今晚的一切,都笼罩其中。
——李世民的人,已经到了。
——刺客,也已经到了。
——真正的不同在于,虞今朝,提前知道。
至少,他提前怀疑。
二
时间往回拨半个时辰。
虞府后院的小书房里,光线柔和,窗外树影斑驳。
虞今朝坐在案前,面前摊着的是一份看似普通的请柬——虞世南亲手写的,邀请几位同僚、故友今夜来府中小聚。
真正不普通的,是夹在请柬里的那张小纸条。
纸条上只有八个字:
【乐师五人,中有蹊跷。】
字迹潦草,却劲力内敛,显然是匆匆写就,却出自高手之手。
这纸条,是半个时辰前,一个不起眼的小厮悄悄塞进虞今朝手里的。
小厮只说了一句:“有人让我交给虞郎君。”
说完便匆匆离开,连赏钱都没要。
虞今朝捏着纸条,指尖微微收紧。
——“乐师五人,中有蹊跷。”
短短八个字,信息量却不小。
首先,“乐师五人”——说明对方连人数都摸得一清二楚。
其次,“中有蹊跷”——说明对方不确定具体是谁,只知道有问题。
最后,对方选择把这消息给他,而不是给虞世南,说明:
要么,对方觉得他比虞世南更好说话;
要么,对方知道,他才是今晚真正的“目标”之一。
虞今朝将纸条凑近灯火,看了片刻,忽然将其凑到烛火边。
“呼——”
纸条瞬间燃成灰烬。
他抬手,轻轻一拂,灰屑散入风中,不留半点痕迹。
“今朝,在做什么?”
门被推开,虞世南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卷书。
“只是烧点废纸。”
虞今朝抬头,神色如常。
虞世南扫了一眼案上的请柬:“请柬都发出去了?”
“发出去了。”
虞今朝道,“王侍郎、户部侍郎、几位学士,还有吴王殿下,都答应会来。”
“嗯。”
虞世南点点头,“今日不过是寻常小宴,你不必太过紧张。”
“孩儿明白。”
虞今朝道,“只是——”
他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一下,才道:“父亲,今日来的乐师,是从何处请来的?”
虞世南愣了一下:“乐师?是城南的”清音班”,平日里在平康坊几家酒楼奏乐,名声尚可,价钱也公道。怎么,有问题?”
“孩儿只是随口一问。”
虞今朝笑了笑,“只是觉得,今日来的宾客中,有几位身份不低,若是乐师有失体面,怕是不好。”
“你倒是细心。”
虞世南道,“不过清音班虽非名家,却也规矩,不会出什么乱子。”
“那就好。”
虞今朝点头,“只是——孩儿还是有些不放心。”
“哦?”
虞世南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孩儿想——”
虞今朝道,“在乐师入府之前,先让人”查一查”。”
“查?”
虞世南皱眉,“如何查?”
“很简单。”
虞今朝道,“让阿忠带几个人,在后门候着。”
“乐师入府时,借口”搜身防夹带”,看一眼他们的手脚、虎口、肩背。”
“若是寻常乐师,不过是多费些功夫。”
“若是——”
他顿了顿,“有别的身份,总能看出些端倪。”
虞世南目光一凝:“你怀疑,乐师有问题?”
“孩儿不敢肯定。”
虞今朝道,“只是——今日孩儿在殿上,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有些人,怕是已经把孩儿记在心里了。”
“记在心里,不代表会来杀你。”
虞世南道,“朝中不是江湖,杀人不是儿戏。”
“可若有人,既在朝中,又在江湖呢?”
虞今朝反问。
虞世南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这话不是没道理。
这些年,朝中与江湖之间,并非没有牵连。有些世家,暗中豢养死士;有些将领,与江湖门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些官员,本身就是从江湖中走出来的。
“你可有证据?”
虞世南问。
“没有。”
虞今朝道,“只有——一点直觉。”
“直觉?”
虞世南失笑,“你要为了一点直觉,就怀疑为父请来的乐师?”
“孩儿不是怀疑乐师。”
虞今朝道,“孩儿是在怀疑——请乐师的人。”
“请乐师的人?”
虞世南一愣,“是为父让管家去请的。”
“管家是父亲的心腹,自然不会有问题。”
虞今朝道,“可——管家去请乐师的时候,有没有人”恰好”路过?有没有人”随口”提过清音班?”
虞世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道:“今日午后,吏部的一位主事来过府中,与管家闲聊时,倒是提过一句——清音班的琵琶不错。”
“那位主事,是王侍郎的门生。”
虞今朝心中一动:王珪。
——吏部侍郎王珪。
——今日在殿上,对他的话颇有微词的那位。
当然,这并不足以证明王珪有问题。
但——
至少说明,这条线,不是凭空出现的。
“父亲。”
虞今朝道,“孩儿不敢说,一定有人要对我们不利。”
“但——”
“防人之心不可无。”
“今日是孩儿入朝后的第一次宴集,来的人多,眼杂。”
“若真有人想做什么,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虞世南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你这小子,倒是比为父还多疑。”
“不过——”
“多疑,总比大意好。”
“你去安排吧。”
他道,“让阿忠小心些,若真有问题,先稳住,不要打草惊蛇。”
“是。”
虞今朝心中一松,“孩儿明白。”
三
半个时辰后,虞府后门。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巷口,车帘低垂。
后门处,阿忠带着两个护院,看似随意地站着,实则将周围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头儿,真的会有问题?”
一个护院压低声音道。
“郎君让查,就查。”
阿忠冷冷道,“少废话。”
“是。”
护院缩了缩脖子。
不多时,马车车门打开,一个中年汉子先跳了下来,对着阿忠拱手:“这位便是虞府的护院头领吧?在下清音班班主,带弟子们来给虞侍郎助兴。”
阿忠打量了他一眼:“人都带来了?”
“都带来了。”
班主侧身,“弟子们,下车吧。”
五个乐师依次下车。
抚琴女子、吹箫中年、弹琵琶少年、敲羯鼓大汉、吹笛青年。
五人神色各异,却都带着几分紧张与拘谨。
“规矩都懂吧?”
阿忠道,“入府之前,要搜身。”
班主一愣:“搜身?这……怕是不太好吧?我们都是正经乐师,又不是什么歹人。”
“虞府规矩。”
阿忠冷冷道,“今日来的都是贵客,若有人夹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出了事,谁负责?”
班主脸色一僵,却不敢再多说什么:“那就……有劳了。”
阿忠一挥手:“搜。”
两个护院上前,开始对乐师们进行搜身。
抚琴女子、弹琵琶少年、敲羯鼓大汉,都很配合。
唯有吹笛青年,在护院的手触碰到他腰间时,眼神微微一冷。
那一瞬间的冷意,极短,却被阿忠捕捉到了。
他不动声色,只是上前一步,亲自接过了对吹笛青年的搜身。
指尖触到对方腰间时,他感觉到了一丝坚硬。
不是骨头。
是——
金属。
阿忠心中一凛,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装作随意地在那处按了一下。
那东西,被藏在腰带夹层里,形状细长,显然不是寻常物事。
他眼角余光扫过吹笛青年的脸。
对方神色平静,甚至带着几分不耐烦,仿佛只是被人冒犯了一般。
——这不是普通乐师的反应。
——普通乐师,此刻应该紧张、害怕,甚至愤怒。
——唯有杀手,才会如此“平静”。
阿忠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但他没有当场揭穿,而是收回手,淡淡道:“行了,进去吧。”
班主松了口气:“多谢,多谢。”
乐师们鱼贯而入。
待他们都进去后,一个护院压低声音道:“头儿,有问题?”
阿忠点了点头:“吹笛子的,腰间有东西。”
“兵器?”
护院道。
“像。”
阿忠道,“细长,藏在腰带夹层里。”
“那我们——”
“先别动手。”
阿忠道,“郎君说了,若真有问题,先稳住,不要打草惊蛇。”
“可要是真出了事——”
“出了事,我负责。”
阿忠道,“现在,按郎君的吩咐,布防。”
“是。”
护院应声。
四
正厅外的回廊上,虞今朝站在阴影里,看着乐师们被领进厅中。
阿忠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郎君,吹笛子的有问题。”
“嗯。”
虞今朝点头,“还有别人吗?”
“敲羯鼓的,虎口有厚茧,不是敲鼓敲出来的,是握兵器握出来的。”
阿忠道,“吹箫的,肩背有老伤,像是中过箭。”
“抚琴的和弹琵琶的,倒是没看出什么。”
虞今朝心中有数了。
——五人之中,至少三人有问题。
——吹笛者是核心。
——敲羯鼓者是助攻。
——吹箫者是远程。
“父亲那边,知道了吗?”
他问。
“还没。”
阿忠道,“郎君说,先不要惊动老爷。”
“嗯。”
虞今朝道,“父亲今日喝了不少酒,还是不要让他太过担心。”
“那我们——”
“按计划行事。”
虞今朝道,“你带人,在厅外候着。”
“乐声一起,你就守在厅门两侧,一旦有变,立刻封门。”
“厅内,我会安排人靠近那几个乐师。”
“尽量在他们动手之前,先控制住。”
“若是来不及——”
他顿了顿,“就见机行事。”
“是。”
阿忠道。
“还有——”
虞今朝从袖中取出几枚银针,递给阿忠,“这个,你拿着。”
“银针?”
阿忠一愣。
“关键时刻,能用。”
虞今朝道,“刺他们的膝弯、虎口、肩井,能让他们暂时失去力气。”
“明白。”
阿忠接过银针,小心藏好。
“去吧。”
虞今朝道。
阿忠躬身,转身离开。
五
厅中,乐声渐起。
虞今朝端着酒杯,看似随意地走到了靠近乐师们的位置。
他的目光在吹笛青年身上停了一瞬,又缓缓移开。
——对方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指节处有一层薄薄的茧。
——不是练出来的,是磨出来的。
——磨在刀刃上,磨在杀人的动作中。
虞今朝心中冷笑。
他装作被琴声吸引,走到抚琴女子身边,轻声道:“姑娘琴弹得不错。”
抚琴女子一愣,连忙起身行礼:“不敢当郎君夸奖。”
“不必多礼。”
虞今朝笑道,“只是有一处,若能再收一点,效果会更好。”
他说着,伸手在琴弦上轻轻一拨。
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音。
抚琴女子眼睛一亮:“郎君也懂琴?”
“略懂一二。”
虞今朝道,“姑娘若不介意,可否让我试弹一曲?”
抚琴女子有些犹豫:“这……”
“不过是助兴。”
虞今朝道,“让各位贵客,也看看姑娘的琴技。”
周围几位宾客笑道:“虞郎君这是要献丑?”
“献丑不敢当。”
虞今朝道,“只是想借姑娘的琴,弹一曲,为今日的宴集添点雅兴。”
抚琴女子见众人都看着,也不好拒绝,只得道:“那就请郎君。”
虞今朝坐到琴前,手指轻按琴弦。
他的动作很随意,却在不经意间,将身体微微侧了一侧。
这一侧,让他的视线,正好落在吹笛青年的身上。
也让他的身体,挡在了抚琴女子与吹笛青年之间。
——这样,若吹笛青年突然出手,第一个要越过的,就是他。
——而不是毫无防备的抚琴女子。
六
乐声再起。
这一次,是虞今朝在抚琴。
琴声清越婉转,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秋风扫叶,将厅中众人都听得入了迷。
连吹笛青年,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几眼。
那眼神中,有惊讶,有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他在判断。
——判断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到底有多少威胁。
虞今朝却仿佛毫无察觉,只是专注地弹着琴。
指尖在琴弦上飞舞,每一次拨动,都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
那节奏,与其他乐师的演奏,看似相合,实则——
在“引导”。
引导他们的呼吸,引导他们的动作,引导他们的情绪。
吹笛青年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
尤其是,牵着他的人,是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的手指,在笛孔上轻轻一用力。
那一瞬间,虞今朝的指尖,也微微一紧。
——快了。
——他要动手了。
七
琴声忽然一变。
原本舒缓的节奏,骤然加快。
琵琶声如骤雨,羯鼓声如惊雷,箫声如疾风,笛声如裂帛。
厅中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一震,仿佛被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虞今朝却在此时,轻轻按下了一个和弦。
那和弦,并不起眼,却在这一片急促的乐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信号。
——给阿忠的信号。
几乎是同一时间,敲羯鼓的大汉,手臂猛地一扬。
两支鼓槌,如两道黑色的流星,直奔主位上的虞世南而去。
“护——”
有人惊呼。
却已经晚了。
鼓槌已经近在咫尺。
虞世南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劲风。
就在这时——
一道银光,从侧席飞出。
“叮——”
第一支鼓槌被银针击中,偏了几分,擦着虞世南的肩头飞过,重重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第二支鼓槌却已经绕过了银针,直奔虞世南的胸口。
这一次,银针已经来不及。
“父亲——”
虞今朝猛地起身,想要扑过去。
却已经晚了。
鼓槌,已经到了虞世南面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虞世南必死无疑的时候——
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出。
那只手,稳稳地抓住了鼓槌的一端。
“砰——”
鼓槌在半空中停住。
握住鼓槌的人,是阿忠。
他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虞世南身前,脸色冷峻,手臂上青筋暴起。
鼓槌上的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都微微一晃。
但他终究是稳住了。
“有刺客——!”
他怒吼一声,猛地一甩。
鼓槌带着风声飞出,重重砸在厅柱上,断成两截。
几乎是同一时间——
吹笛青年动了。
他手中的长笛,忽然一分为二。
上半截,是一支锋利的短刃。
他身形一闪,如一道影子般,向虞世南扑去。
动作之快,身法之诡,远超普通杀手。
“保护老爷——!”
阿忠怒吼,挥刀迎上。
“铛——”
刀光与刃影在半空中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吹笛青年借力一退,身形在空中一个翻转,落在厅中桌案上。
他脚下一蹬,桌上的酒壶、酒杯、菜肴纷纷飞起,向四周砸去。
“啊——!”
惊叫声此起彼伏。
厅中更加混乱。
九
虞今朝却在此时,猛地向旁边一扑。
他的动作看似狼狈,却精准地撞开了一个正准备起身的年轻公子。
“砰——”
一支短箭,从那公子原本的位置飞过,钉在他身后的柱子上。
射箭的人,是那个吹箫的中年男子。
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箫,手中多了一把短弓,箭术精准无比。
“还有刺客——!”
有人惊呼。
虞今朝心中却并不意外。
——乐师五人,至少有三个是刺客。
——吹笛者是主杀手。
——敲羯鼓者是助攻。
——吹箫者是远程。
剩下的抚琴女子和弹琵琶少年,暂时看不出异常。
但在这种场合,没有人是绝对安全的。
十
厅中已经乱成一团。
有人往外跑,有人往里挤,有人躲在桌子底下,有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虞世南却依旧坐在主位上,脸色苍白,却并没有惊慌失措。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都慌什么!”
他沉声道,“不过是几个刺客而已。”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喧闹的厅中,清晰地传了出去。
许多人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
虞今朝趁机高声道:“所有人,都躲到柱子后面!不要乱跑!”
他的声音冷静而有力,带着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许多人下意识地照做。
柱子粗大,足以挡住箭矢。
“阿忠——”
虞今朝喊道,“先解决吹箫的!”
阿忠抬头,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正准备再次搭箭的吹箫者。
他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如一道旋风般冲向对方。
吹箫者脸色一变,慌忙弃弓拔刀。
“铛——”
刀光再次相撞。
这一次,阿忠没有留手。
他的刀,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每一刀都直奔对方要害。
吹箫者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勉强招架,步步后退。
另一边,吹笛青年也没有闲着。
他的短刃在手中翻飞,每一次挥动,都带着致命的杀机。
他的目标很明确——
虞世南。
或者,虞今朝。
他似乎并不在意杀哪一个,只要能杀一个,便算完成任务。
虞今朝却没有退。
他知道,自己退一步,父亲就多一分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身形微微一矮,避开了吹笛青年的一记横扫。
短刃擦着他的肩头飞过,带起一道血痕。
“今朝——!”
虞世南惊呼。
“父亲放心,孩儿没事。”
虞今朝咬牙道。
他手中的银针,再次飞出。
这一次,他没有瞄准吹笛青年的要害,而是瞄准了他的手腕。
“噗——”
银针刺入皮肉。
吹笛青年动作一滞。
虞今朝趁机侧身,一把抓住旁边的一个酒壶,狠狠砸向对方的脸。
“砰——”
酒壶碎裂,酒水四溅。
吹笛青年被砸得头一偏,短刃也跟着偏了几分。
虞今朝却已经借着这一砸的力道,向后一跃,落在一张桌子上。
他脚下一蹬,整张桌子翻倒,重重砸向吹笛青年。
吹笛青年冷哼一声,短刃一挥,将桌子劈成两半。
木屑纷飞。
他的身形却被阻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
“嗖——”
一支短箭,从侧方飞来。
射箭的人,是虞今朝刚才救的那个年轻公子。
他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哪儿摸来的短弓,脸色苍白,却咬牙射出了这一箭。
短箭精准地刺入吹笛青年的大腿。
“呃——”
吹笛青年闷哼一声,身形一歪。
阿忠抓住机会,一刀劈下。
“噗——”
吹笛青年的短刃被击飞,胸口多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他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终究是不动了。
十一
厅中渐渐安静下来。
吹箫者已经被阿忠制服,跪在地上,双手被绳索反绑。
敲羯鼓者也被护院们合力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抚琴女子和弹琵琶少年则被吓得脸色惨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虞今朝站在一片狼藉的厅中,肩头的血已经染红了青色官袍。
他却只是轻轻喘着气,目光依旧冷静。
“都没事吧?”
他看向周围的人。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有人还在发抖。
“今朝——”
虞世南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肩头的伤口上,“伤得重不重?”
“只是皮肉伤。”
虞今朝笑道,“不碍事。”
“还说不碍事。”
虞世南皱眉,“快去请郎中。”
“是。”
管家连忙应声而去。
虞世南这才转头,看向那几个被制服的刺客。
“说。”
他冷冷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吹箫者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血迹,却只是冷笑:“虞世南,你以为,杀了我们几个,就算完了?”
“你们背后的人,不会放过你。”
“也不会放过你儿子。”
虞今朝心中一凛。
——他们的目标,果然不止父亲一个。
——还有他。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今日在殿上的那番话?”
吹箫者继续道,“你以为,陛下欣赏你,你就能在长安横着走?”
“太天真了。”
“有些人,不喜欢有人说真话。”
“尤其是,不喜欢有人说他们不爱听的真话。”
虞今朝冷笑:“你是说,朝中那些靠战争发家的人?”
吹箫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倒是聪明。”
“可惜——”
“你再聪明,也不过是个死人。”
虞世南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觉得,你今天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能不能,不是你说了算。”
吹箫者道,“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但——”
“我们的死,会有人记着。”
“会有人,替我们报仇。”
虞今朝心中一沉。
——这不是普通的刺杀。
——这是一场“警告”。
警告虞世南,也警告他。
警告所有敢说真话的人。
十二
就在这时——
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奉陛下口谕——”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虞世南、虞今朝,即刻入宫!”
虞世南和虞今朝对视一眼。
——这么快?
——宫里的人,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
“陛下……”
虞世南皱眉,“怎么会——”
“虞侍郎不必多问。”
来人是宫中的一名内侍,神色严肃,“陛下有旨,让二位即刻进宫,不得延误。”
虞世南看了虞今朝一眼:“今朝,你先去处理伤口。”
“父亲,孩儿无碍。”
虞今朝道,“既然陛下有旨,我们还是尽快入宫为好。”
“可是你的伤——”
“不过是皮肉伤。”
虞今朝笑了笑,“死不了。”
他转头看向那几个刺客:“把他们看好了,等我们回来再处置。”
“是。”
阿忠应声。
虞世南这才点了点头:“走吧。”
父子二人,随着内侍,向宫中而去。
十三
夜色更深。
长安城的街道上,灯火稀疏。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车厢内,虞世南看着虞今朝,忽然道:“今朝,你今日,做得很好。”
“父亲过奖了。”
虞今朝道,“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你可知,你今日若不出手,为父可能已经死了。”
虞世南道,“你救了为父一命。”
“父亲养育孩儿多年,孩儿救父亲一命,本就是天经地义。”
虞今朝道,“更何况——”
“他们的目标,也包括孩儿。”
虞世南沉默了片刻:“你觉得,是谁派他们来的?”
“孩儿不敢妄言。”
虞今朝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们,不希望孩儿活着走出今晚。”
“也不希望,孩儿继续在朝中说那些”真话”。”
虞世南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你今日在殿上的话,果然触怒了某些人。”
“触怒也好,不触怒也罢。”
虞今朝道,“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这条路,既然已经踏上,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虞世南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你这性子,倒是随为父。”
“只是——”
“为父希望,你能比为父走得更远。”
“也希望——”
“你能比为父,活得更久。”
虞今朝心中一暖:“孩儿会尽力。”
“尽力就好。”
虞世南道,“至于其他的——”
“就交给陛下吧。”
十四
太极殿偏阁。
夜已经深了,殿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李世民坐在御案后,身上穿着一件深色常服,神色比白日里更加冷峻。
他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正单膝跪地,恭敬地汇报着什么。
“……虞府夜宴,乐师五人,其中三人确为刺客。”
“主杀手为吹笛者,身手高强,善用短刃。”
“助攻为敲羯鼓者,力大无穷,擅用暗器。”
“远程为吹箫者,箭术精准。”
“另外两人,抚琴女子与弹琵琶少年,经查,确为普通乐师,被人以重金收买,并不知情。”
“刺杀过程中,虞今朝反应迅速,先以银针击偏鼓槌,救下虞世南。”
“随后与刺客周旋,虽负伤,却未退缩。”
“虞府护院头领阿忠,出手果断,斩杀主杀手,制服吹箫者。”
“另有一名年轻公子,在虞今朝的提醒下,以短箭射伤主杀手,为阿忠斩杀刺客创造了机会。”
“目前,两名活口已被虞府控制,虞世南与虞今朝,正随内侍赶来宫中。”
李世民听完,沉默了片刻。
“这小子——”
他忽然道,“倒有几分胆识。”
“明知有危险,却不退。”
“明知自己体弱,却敢与刺客搏命。”
“朕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他看向一旁的长孙无忌:“无忌,你怎么看?”
长孙无忌躬身道:“回陛下,虞今朝今日的表现,足以证明他的胆识与应变。”
“他在殿上敢说真话,在府中敢与刺客搏命。”
“此人若为友,必是大唐之幸。”
“若为敌——”
他顿了顿,“亦必是大患。”
李世民笑了笑:“你倒是会说话。”
“朕问的是,你觉得,这刺杀背后,是谁的手笔?”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回陛下,目前还不好说。”
“不过——”
“能在虞府的宴会上安排刺客,说明对方对虞府的情况十分熟悉。”
“也说明,对方在长安的势力,不小。”
“更重要的是——”
“他们的目标,不仅是虞世南,还有虞今朝。”
“这说明,他们已经将虞今朝,视为眼中钉。”
李世民目光一冷:“朕刚给了他一个九品官,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要杀他?”
“这是在打朕的脸。”
长孙无忌道:“陛下息怒。”
“朕为何要息怒?”
李世民道,“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
“朕护的人,不是谁想杀就能杀的。”
“这一次——”
“朕要查。”
“查到底。”
“不管背后是谁,朕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长孙无忌心中一凛:陛下这是动了真怒。
“陛下英明。”
他道,“只是——”
“在查之前,陛下或许可以,先见见这父子二人。”
“尤其是——”
“见见虞今朝。”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你也想看看,他在朕面前,会如何说?”
“是。”
长孙无忌道,“臣也想知道,这小子,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李世民笑了笑:“那就让他们进来。”
“是。”
内侍应声而去。
十五
不多时,殿门被推开。
虞世南和虞今朝,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虞世南神色沉稳,只是眼角带着几分疲惫。
虞今朝则依旧穿着那件染血的青色官袍,肩头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过,却仍能看出渗出的血迹。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挺直了腰。
“臣虞世南,携犬子今朝,叩见陛下。”
两人同时跪地行礼。
“起来吧。”
李世民道,“虞世南,你不必多礼。”
“虞今朝——”
他目光落在虞今朝身上,“你也起来。”
“谢陛下。”
两人起身。
李世民看着虞今朝,忽然道:“你今日,救了你父亲一命。”
“是。”
虞今朝道,“这是为人子,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
李世民笑了笑,“朕听说,你在殿上,说过”有些战争,是为了面子,最好不要打”。”
“今日,你为了救你父亲,连命都可以不要。”
“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虞今朝一愣,随即道:“为了——人。”
“为了父亲,也是为了自己。”
“更是为了——那些不想看到无辜之人死去的人。”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一个”为了人”。”
“你可知道,今日若你死了,朕会如何?”
虞今朝道:“陛下或许会惋惜,或许会愤怒。”
“但——”
“这大唐,不会因为少了一个虞今朝,就停止运转。”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你倒是看得开。”
“那你为何还要冒险?”
“因为——”
虞今朝道,“有些事,不是因为有用,才去做。”
“而是因为——”
“若不去做,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
李世民笑了笑:“你这话说得,倒有几分意思。”
“朕问你——”
“你觉得,今日这刺杀,是谁的手笔?”
虞今朝心中一凛。
——这是在试探他。
——也是在给他机会。
若他此时胡乱攀咬,必惹陛下不喜。
若他说不知道,又显得太过懦弱。
他沉吟片刻,道:“回陛下,孩儿不敢妄言。”
“但——”
“有一点,孩儿可以肯定。”
“他们,不希望孩儿活着。”
“也不希望,孩儿继续在朝中说那些”真话”。”
李世民目光一冷:“你是说,他们怕你?”
“他们怕的,不是孩儿。”
虞今朝道,“而是——孩儿口中的那些”真话”。”
“因为——”
“那些真话,会让他们的利益受损。”
“会让他们的面子,挂不住。”
“会让他们,失去继续”为了面子而战”的理由。”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
“你倒是敢说。”
他道,“你就不怕,朕也觉得你说话刺耳?”
“孩儿不怕。”
虞今朝道,“因为——”
“陛下今日,召见孩儿。”
“说明陛下,并不讨厌真话。”
李世民笑了:“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
“朕问你——”
“若朕让你查这起刺杀,你敢不敢?”
虞今朝一愣。
——让他查?
——这是信任,还是试探?
他没有犹豫太久,便躬身道:“陛下若信得过孩儿,孩儿便敢。”
“哪怕——”
“背后的人,是朝中重臣?”
李世民道。
“哪怕是。”
虞今朝道,“只要陛下给孩儿这个权力,孩儿便敢查到底。”
“好。”
李世民道,“朕就给你这个权力。”
“从今日起——”
“你不必再去兵部当那个九品主事。”
“朕任命你为——”
“正八品,监察御史,专查此案。”
“朕给你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内,朕要看到结果。”
“若三个月后,你查不出,朕便治你失职之罪。”
“若你查出了——”
“朕便看,是谁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杀人灭口。”
虞今朝心中一震。
——监察御史。
——专查此案。
——三个月。
这是一份极大的信任,也是一份极大的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躬身道:“臣,遵旨。”
“好。”
李世民道,“下去吧。”
“好好养伤。”
“伤好了,再来见朕。”
“是。”
虞世南和虞今朝再次行礼,转身退出偏阁。
十六
殿门缓缓合上。
李世民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道:“无忌,你觉得,这小子,能不能查出来?”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回陛下,臣觉得——”
“他能。”
“哦?”
李世民道,“你这么看好他?”
“是。”
长孙无忌道,“因为——”
“他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
“什么优势?”
李世民道。
“他不怕死。”
长孙无忌道,“至少,他在面对刺客的时候,没有退。”
“一个不怕死的人,查起案来,往往比那些怕死的人,更狠。”
“也更——”
“不容易被收买。”
李世民笑了笑:“你说得对。”
“朕就喜欢,这种不怕死的人。”
“因为——”
“朕,也不怕死。”
他转头看向窗外。
夜色深沉,星光稀疏。
“这大唐——”
他道,“需要几个不怕死的人。”
“也需要几个,敢说真话的人。”
“虞今朝——”
“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十七
太极殿外。
夜风微凉,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寒意。
虞世南看着虞今朝,忽然道:“今朝,你可知道,陛下为何让你查这起刺杀?”
“孩儿知道。”
虞今朝道,“陛下是在给孩儿机会,也是在给孩儿压力。”
“机会,是让孩儿证明自己。”
“压力,是让孩儿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
“你能明白这一点,便好。”
虞世南道,“这起刺杀,背后牵扯甚广。”
“你若查得太浅,陛下会失望。”
“你若查得太深,便会得罪许多人。”
“你要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