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李世民心中暗叹:此人若为敌,必是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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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李世民心中暗叹:此人若为敌,必是大患
太极殿偏阁,午后的阳光从高窗斜斜照进来,落在御案上那一堆奏报、塘报和阵图上,浮起一层细细的尘埃。
殿门半掩,外面隐约传来禁军换岗的脚步声,整齐而有节奏。
李世民坐在御案后,身上已经换了一件素色常服,头发松松地挽起,少了几分朝会时的威严,多了几分疲惫后的松弛。
他手里捏着一卷刚送来的文书,却没有看,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封皮。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进来。”
李世民头也不抬。
长孙无忌推门而入,躬身行礼:“陛下。”
“坐。”
李世民指了指一旁的锦墩。
“谢陛下。”
长孙无忌在侧面坐下,却只坐了半个屁股,姿态恭谨。
李世民这才放下文书,看向他:“无忌,你觉得,今日殿上那小子,如何?”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果然,陛下还在想这件事。
他沉吟片刻,道:“回陛下,虞今朝其人——”
“聪慧、敏锐、有胆气,亦有见识。”
“尤其是他对边防、军制、人心的分析,虽有稚嫩之处,却多有灼见。”
“以其年岁而言,实属难得。”
李世民笑了笑:“你这评价,可不算低。”
“臣只说实话。”
长孙无忌道,“此人若能善用,将来必成国家栋梁。”
“若不能善用——”
他顿了顿,“亦可能为国家大患。”
李世民目光微微一凝:“你也这么想?”
长孙无忌抬头,迎上李世民的视线:“陛下不也这么想?”
两人对视片刻,李世民忽然笑了:“你我君臣,倒也算是想到一处去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宫墙和更远处的长安城轮廓。
“无忌啊——”
他缓缓道,“朕这一辈子,见过的聪明人太多了。”
“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李靖……”
“每一个,都是人中龙凤。”
“可这小子——”
他顿了顿,“和他们都不一样。”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只静静听着。
“玄龄沉稳,如一座山。”
李世民道,“如晦敏锐,如一把刀。”
“魏征刚直,如一面镜。”
“李靖深谋,如一片海。”
“他们各有所长,却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知道,自己是臣。”
“知道在朕面前,该退一步,该低头的时候,会低头。”
“可这小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也低头,也行礼,也说”臣不敢”。”
“可他心里——”
“未必真觉得,自己比朕差多少。”
长孙无忌心中一凛——这一点,他也看出来了。
“他看问题,太透彻。”
李世民道,“钱、兵、人,每一条,都点在要害上。”
“他甚至敢在朕面前说——”
“”有些战争,是为了面子,最好不要打。””
“这话,魏征不敢说,你不敢说,玄龄也不敢说。”
“可他说了。”
“而且说得理直气壮。”
长孙无忌道:“陛下不怒?”
“怒。”
李世民道,“怎么不怒?”
“朕也是人,也是有脾气的。”
“可——”
他转头看向长孙无忌,“朕更清楚,这天下,需要有人说真话。”
“尤其是,需要有人敢对朕说真话。”
“朕已经老了。”
他忽然道。
长孙无忌一惊:“陛下春秋鼎盛,何出此言?”
“鼎盛?”
李世民笑了笑,“朕自己的身体,朕自己清楚。”
“这些年,东征西讨,熬夜理政,朕的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朕不怕死。”
他道,“朕怕的是——”
“朕死后,这大唐,会变成什么样子。”
长孙无忌沉默了片刻:“陛下已有太子,朝中亦有贤臣,何至于此?”
“太子仁厚,却不够狠。”
李世民道,“朝中贤臣虽多,却各有各的心思。”
“你无忌,是朕最信任的人之一。”
“可朕也知道,你有你的家族,有你的门生故吏,有你的立场。”
“玄龄、如晦,亦是如此。”
“这都很正常。”
“可朕怕的是——”
“朕死后,这些立场,会变成争斗。”
“而边军、禁军、地方豪强,会在这场争斗中,找到自己的机会。”
长孙无忌眉头微皱:“陛下是说——”
“朕是说,这小子,看得比朕还远。”
李世民道,“他那句——”
“”朝中若乱,边军再强,也不过是无根之木。””
“说得好。”
“说得太好了。”
“朕当时在殿上,表面平静,心里却是一震。”
“因为——”
“朕也在担心这件事。”
长孙无忌道:“那陛下打算,如何用他?”
“用?”
李世民笑了笑,“朕现在,连是该用,还是该防,都还没拿定主意。”
“此人若为友——”
“他会是太子的一大助力,是大唐的一大柱石。”
“他看得透,看得远,敢说真话,也敢做事。”
“有他在,朝中那些弯弯绕绕,至少会少一些。”
“可此人若为敌——”
他目光一冷,“必是大患。”
“他若有二心,以他的才智,以他对边防、军制、人心的理解——”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边地拉起一支队伍,可以在朝中拉拢一批官员,可以在民间赢得一片人心。”
“到那时——”
“就算朕还活着,也未必能轻易收拾他。”
长孙无忌道:“陛下既如此担心,何不——”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你是说,杀了他?”
长孙无忌垂下眼帘:“臣不敢。”
“你不敢,朕也不敢。”
李世民道,“至少现在不敢。”
“因为——”
“朕还想看看,这大唐的未来,能不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朕这一生,杀过兄弟,杀过功臣,也杀过不少不该杀的人。”
“朕不想,再杀一个可能会为大唐续命的人。”
长孙无忌沉默了片刻:“那陛下打算,如何安排他?”
“先放在兵部。”
李世民道,“从九品,主事。”
“官不大,却能接触到真正的军政。”
“让他先在兵部行走,多看,多问,多想。”
“朕要看看——”
“他到底,是想为大唐做事,还是想为自己铺路。”
“若他真的一心为国,朕会一步步把他往上提。”
“若他有二心——”
他顿了顿,“朕也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准备。”
长孙无忌道:“陛下是想——”
“用时间,来试他的心。”
“是。”
李世民道,“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
“也是最残酷的。”
他转身看向窗外,目光变得悠远:“无忌,你知道朕,最欣赏这小子哪一点吗?”
长孙无忌道:“臣愚钝。”
“朕最欣赏的,是他的”清醒”。”
李世民道,“他知道自己体弱多病,知道自己资历尚浅,知道自己在朝中无依无靠。”
“可他依然敢站出来,敢说真话,敢提建议。”
“更难得的是——”
“他知道自己的局限。”
“他主动要求去边地,去军中,去看看大唐真正的样子。”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不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
“他是真的想做事。”
长孙无忌道:“陛下不怕,他在边地坐大?”
“怕。”
李世民道,“怎么不怕?”
“可朕更怕——”
“朕把他留在身边,让他变成一个只会围着朕转的”近臣”。”
“那样,他的锐气会被磨平,他的见识会被局限,他的未来,也会被锁死。”
“朕不想那样。”
“朕想让他去闯一闯,去碰一碰,去摔一摔。”
“若他能从边地活着回来,若他能从军中带着真正的见识回来——”
“那他,才配得上”国士”二字。”
长孙无忌道:“陛下对他的期望,未免太高。”
“高吗?”
李世民笑了笑,“朕对自己的期望,也不低。”
“朕这一生,都在和命运较劲。”
“和兄弟较劲,和大臣较劲,和外敌较劲,也和自己较劲。”
“朕希望,这小子也能和命运较劲。”
“若他赢了——”
“大唐赢了。”
“若他输了——”
“至少,他也为这大唐,留下了一些东西。”
长孙无忌沉默了很久。
“陛下。”
他道,“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李世民道。
“这小子,太聪明,也太清醒。”
长孙无忌道,“这样的人,往往不好驾驭。”
“陛下若真的想让他为大唐所用,就不能只靠”恩宠”。”
“还要用”规矩”,用”制衡”。”
“比如——”
“让他在兵部行走时,多接触一些不同派系的人。”
“让他在边地时,身边安排一些可靠的人。”
“让他知道——”
“他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不能有自己的”私兵”。”
“他可以有自己的见识,但不能有自己的”小朝廷”。”
李世民看着他,忽然笑了:“无忌,你这是在教朕,如何防备他?”
长孙无忌躬身:“臣只是,不想看到大唐,再出一个”安禄山”。”
李世民的笑容,渐渐收敛。
“安禄山……”
他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朕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在大唐。”
“也不会让这小子,有机会变成那样的人。”
“你放心。”
他道,“朕心里有数。”
长孙无忌道:“臣,信陛下。”
李世民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御案后坐下。
“好了。”
他道,“今日就说到这里。”
“你回去,也好好想一想。”
“这小子,该如何用,该如何防。”
“朕希望,你能拿出一个方案来。”
长孙无忌躬身:“臣,遵旨。”
他转身向殿门走去。
走到门口时,李世民忽然道:“无忌。”
长孙无忌停下脚步:“陛下?”
“你觉得,这小子,会站在哪一边?”
李世民问。
长孙无忌沉默了片刻:“臣现在,还看不透。”
“不过——”
“臣觉得,他更可能站在——”
“大唐这一边。”
李世民笑了笑:“希望如此。”
“也希望——”
“朕不会看错人。”
长孙无忌躬身行礼,退出偏阁。
殿门缓缓合上。
李世民独自一人坐在御案后,看着那卷被他放下的文书。
文书封皮上,写着四个字——
“边防隐患”。
那是虞今朝那篇文章的抄件。
李世民拿起文书,缓缓打开,目光落在其中一句话上:
“”朝中若乱,边军再强,也不过是无根之木。””
他低声念了一遍,忽然叹了口气。
“这小子——”
他道,“若为敌,必是大患。”
“若为友——”
“或许,能替朕,守住这大唐。”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照在宫墙上,泛着一层金色的光。
长安城在远处静静躺着,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而在这座巨兽的某个角落,一个少年正披着略显宽大的官袍,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推上了一个巨大的棋盘。
也不知道,在那高高的宫墙之上,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