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李世民的人在场旁观,把一切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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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李世民的人在场旁观,把一切记在心里
虞府前院的一株老槐树下,阴影比别处更浓几分。
树后,有两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普通仆役的粗布短打,袖口却挽得整齐利落,露出结实的小臂;另一个身形瘦削,一身青灰长衫,看起来像个不起眼的账房先生,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有些过分。
此刻,两人都望着正厅方向,耳边传来的是隐约的乐声、笑语,还有——刚刚那一瞬间,被硬生生掐断的惊呼和桌椅翻倒的嘈杂。
“动手了。”
高个仆役低声道。
“嗯。”
青衫人只应了一声,目光却没从那片灯火通明的厅门挪开。
“按原计划?”
仆役问。
“先看。”
青衫人道,“陛下有令——”
“”只看,不插手,除非虞侍郎父子有性命之忧。””
“现在——”
他眯了眯眼,“还没到那一步。”
正厅内,隐约传来怒喝声、金铁交鸣声,还有桌椅翻倒的巨响。
高个仆役握刀的手紧了紧:“那几个刺客,身手不弱。”
“是不弱。”
青衫人道,“可也没强到,能在虞府横着走。”
“你看——”
他抬手,朝厅内指了指。
“那护院头领,出刀很稳。”
“还有——”
“那小子,也不简单。”
厅中,灯火摇曳。
乐师席那边,吹笛青年已经暴起,短刃如雪,直奔主位上的虞世南。
几乎同一刻,虞今朝猛地起身,肩头的青色官袍一晃,整个人像被惊起的鹤,看似单薄,却极快。
“叮——”
那枚银针,从他指间弹出,精准地撞上第一支鼓槌。
高个仆役看得眼角一跳:“这手劲,这准头——”
“不是普通书生。”
青衫人淡淡道,“至少,不是只会读书的书生。”
第二支鼓槌绕过银针,直扑虞世南胸口。
“糟——”
仆役刚开口,厅中已有人抢在他前面,一把攥住鼓槌——阿忠。
那一瞬间,鼓槌上的力道,让阿忠整个人微微一晃,却终究没退。
“好。”
青衫人低声赞了一句。
“虞侍郎的人,倒也不是摆设。”
厅内的局势,在极短时间内,被打乱又重组。
吹笛者被围在中央,短刃翻飞,却渐渐被阿忠逼得只有招架之功。
吹箫者弃箫拔刀,却被虞今朝那一嗓子吼得节奏一乱:“所有人,都躲到柱子后面!不要乱跑!”
“这小子——”
青衫人轻声道,“很会抓人心。”
“混乱的时候,最怕的不是刀,是”乱跑”。”
“他先让人不乱,再让人不挡路。”
“剩下的——”
他看着阿忠暴起的刀光,“就交给会杀人的人去做。”
高个仆役点头:“那年轻公子,射箭也不错。”
“吴王殿下的人。”
青衫人道,“陛下让我们顺便看看,吴王今晚的表现。”
“结果呢?”
仆役问。
“结果——”
青衫人嘴角勾了勾,“他没跑。”
“这就够了。”
吹笛青年被阿忠一刀劈翻,胸口血如泉涌,倒在地上,很快不再动弹。
吹箫者被按在地上,双手反剪,吹羯鼓的大汉也被护院们合力制服。
厅内的喧嚣,渐渐退去,只剩下喘息声、抽泣声,还有偶尔几声压抑的咒骂。
“差不多了。”
青衫人道,“再不出手,就该轮到我们写折子了。”
“要进去吗?”
仆役问。
“不。”
青衫人摇头,“我们的任务,是”旁观”。”
“记住了吗?”
仆役点头:“记住了。”
“护院头领阿忠,出刀果断,先护主,后杀敌,没有多余动作。”
“虞今朝,先以银针击偏鼓槌,再指挥宾客躲避,最后亲自上前牵制刺客,肩头负伤。”
“虞世南,虽未亲自动手,却在乱局中稳住人心,一句”不过是几个刺客而已”,让宾客慌乱稍减。”
“吴王李恪,未退,未乱,在虞今朝提醒下,以短箭射伤主刺客。”
“其他宾客——”
他顿了顿,“多半是看热闹的。”
青衫人“嗯”了一声:“这些,都记下来。”
“回去,一字不落地,写给陛下看。”
“是。”
两人正准备悄悄退走,却听见前院另一侧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奉陛下口谕——”
内侍尖细的声音划破夜色,“虞世南、虞今朝,即刻入宫!”
青衫人停了停:“来得比我想的还快。”
“陛下早就等着这一刻?”
仆役问。
“陛下——”
青衫人望着宫城方向,“早就等着有人按捺不住。”
“虞今朝在殿上的那番话,是火。”
“有人往火里添了柴。”
“今晚这把火,烧得不小。”
“那就看——”
他收回视线,“是谁被烧出来。”
“走吧。”
青衫人拍了拍仆役的肩,“我们从另一个门回去。”
“把今晚看到的一切,都记清楚。”
“尤其是——”
“那小子的眼睛。”
“眼睛?”
仆役一愣。
“嗯。”
青衫人道,“他看着刺客的时候,一点也不怕。”
“他看着他父亲的时候,却有一点慌。”
“他看着吴王的时候,有一点警惕。”
“他看着我们这个方向的时候——”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一勾,“有一点怀疑。”
“这小子——”
“很聪明。”
“也很危险。”
“难怪陛下说——”
“此人若为敌,必是大患。”
太极殿偏阁。
夜漏更深,铜壶滴漏的声音在殿中格外清晰。
李世民坐在御案后,手里捏着一卷文书,却没有看,目光落在殿门方向。
“还没回来?”
他问。
“回陛下,快了。”
长孙无忌道,“虞府离宫不远,内侍去请,父子二人即刻便会进宫。”
“朕问的不是他们。”
李世民淡淡道,“朕问的是——”影子”。”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随即会意:“陛下说的,是在虞府旁观的那两位?”
“嗯。”
李世民道,“朕让他们只看,不插手。”
“朕要知道,这小子在生死关头,会做什么。”
“也想知道,有多少人,按捺不住,先动了手。”
长孙无忌道:“陛下觉得,今日这刺杀,会是冲着谁来的?”
“表面上,是冲着虞世南。”
李世民道,“毕竟,他是朝中重臣,又是虞氏一族的族长。”
“但——”
他冷笑一声,“真正要杀的,恐怕是那个刚在殿上大放厥词的小子。”
“有人怕他。”
“怕他以后,挡了自己的路。”
长孙无忌道:“陛下打算,借这起刺杀,看一看朝中的人心?”
“人心?”
李世民道,“朕看的,不只是人心。”
“还有——”
“谁的手伸得太长。”
“谁的刀,已经伸到了朕的眼皮底下。”
长孙无忌沉默片刻:“陛下若真要查,朝中恐怕会有不小的震动。”
“震动?”
李世民笑了笑,“震动也好。”
“这大唐的朝堂,太平静了。”
“太平静,就容易生蛀虫。”
“朕要让他们知道——”
“朕还没死。”
“朕的眼睛,也还没瞎。”
殿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陛下。”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影子”求见。”
“进来。”
李世民道。
殿门被推开,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前面的是那青衫人,后面的是高个仆役。
两人同时单膝跪地:“参见陛下。”
“起来。”
李世民道,“说。”
青衫人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双手奉上。
“这是今晚虞府夜宴的情形,臣已一一记下。”
“念。”
李世民道。
青衫人展开纸卷,声音不高,却极清晰:
“……初更二刻,虞府夜宴开始。宾客三十余人,多为朝中官员及世家子弟。乐师五人,自称清音班乐工。”
“初更四刻,乐声骤变。敲羯鼓者以鼓槌为暗器,突袭虞世南。虞今朝以银针击偏其一,另一支被护院头领阿忠徒手接住。”
“吹笛者随即暴起,以短刃袭杀虞世南,被阿忠截住。吹箫者弃箫,以短弓射虞今朝,被虞今朝察觉,推开一旁宾客,避过要害。”
“虞今朝高声令宾客避于柱后,指挥护院围杀刺客。阿忠先斩吹笛者,后制服吹箫者。敲羯鼓者被护院合力按倒。抚琴女子与弹琵琶少年未参与刺杀,被吓至瘫软。”
“吴王李恪,未退,未乱,在虞今朝提醒下,以短箭射伤吹笛者,助阿忠斩敌。”
“虞世南于乱局中,以一句”不过是几个刺客而已”稳住宾客之心。”
“虞今朝左肩被短刃划伤,为皮肉伤,未伤及筋骨。”
“目前,两名活口已被虞府控制,虞世南与虞今朝,正随内侍入宫。”
他念完,将纸卷合上,双手捧还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却没有看,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纸卷边缘。
“这小子——”
他道,“倒比朕想的,更冷静。”
“在乱局中,先救人,再控场,再杀敌。”
“这不是一般书生能做到的。”
长孙无忌道:“陛下之前,可有想到,他会亲自上前?”
“想到过。”
李世民道,“也想到过,他会躲在后面指挥。”
“但朕更希望,他是前者。”
“为什么?”
长孙无忌问。
“因为——”
李世民道,“朕不需要只会指挥别人送死的人。”
“朕需要的,是敢把自己的命,也压上去的人。”
“这小子——”
他笑了笑,“没让朕失望。”
“还有呢?”
李世民问,“只这些?”
青衫人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些,是臣的猜测。”
“说。”
李世民道。
“是。”
青衫人道,“那吹笛者,腰间藏短刃,却在入府前,便已被虞今朝安排的人察觉。”
“哦?”
李世民道,“你怎么知道?”
“臣在暗处,亲眼看到虞府护院头领阿忠,在乐师入府时,借口搜身,摸过吹笛者的腰。”
青衫人道,“当时,阿忠的手指,在那一处停了一瞬。”
“随后,他没有当场揭穿,而是让乐师入府。”
“臣以为——”
“虞今朝,提前知道乐师有问题。”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你是说,他提前布防?”
“是。”
青衫人道,“至少,他对今晚的危险,有所预料。”
“他如何预料的?”
李世民问。
“臣不知。”
青衫人道,“但臣在虞府后门,看到一个小厮,将一张纸条塞进虞今朝手中。”
“纸条上写了什么?”
李世民问。
“臣距离较远,未能看清。”
青衫人道,“但纸条送出后,虞今朝立刻去找了虞世南,随后,阿忠便带人去了后门。”
“也就是说——”
长孙无忌道,“有人提前给他报信。”
“是。”
青衫人道。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
“有趣。”
他道,“这小子,在朝中无依无靠,却有人,愿意给他报信。”
“这说明——”
“他不是一个人。”
“至少,在暗处,有人在看着他。”
“是敌是友?”
长孙无忌问。
“现在还不好说。”
李世民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人,不希望他死。”
“至少,不希望他死在今晚。”
“那几个刺客呢?”
李世民问,“可有什么特征?”
“回陛下。”
青衫人道,“吹笛者,二十七八岁,面色苍白,手指修长,虎口有薄茧,应为长期用刃之人。”
“吹箫者,三十余岁,右肩有旧伤,应为中箭所致。左手食指与中指指节有厚茧,是拉弓留下的痕迹。”
“敲羯鼓者,三十上下,身形高大,手臂粗壮,虎口厚茧极重,应是常年用刀或斧。”
“三人身上,皆无明显标记。”
“但——”
他顿了顿,“吹笛者的短刃,柄上刻有一个极小的”玄”字。”
“玄?”
李世民眉头一皱,“玄甲军的”玄”?”
“不像。”
青衫人道,“玄甲军的兵器,多刻”玄甲”二字,且制式统一。”
“这”玄”字,字体歪斜,像是匆忙刻上去的。”
“更像是——”
“某个组织的记号。”
“组织?”
李世民冷笑,“在朕的长安,还有什么组织,敢如此明目张胆?”
长孙无忌道:“陛下,会不会是——”
“江湖门派?”
“有可能。”
李世民道,“也有可能,是某些世家豢养的死士。”
“不管是谁——”
“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杀人,朕就要他付出代价。”
“那个报信的小厮呢?”
李世民问,“查到是谁了吗?”
“回陛下,臣已派人去追。”
青衫人道,“那小厮送出纸条后,便从虞府后门离开,一路往南,进了平康坊。”
“平康坊?”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是。”
青衫人道,“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容易藏人。”
“你觉得,他会藏在哪里?”
李世民问。
“臣不敢妄言。”
青衫人道,“但平康坊中,有几处地方,是朝中某些人”常去”的。”
“比如?”
李世民道。
“比如——”
青衫人道,“”醉仙楼”、”**招”、”听雨阁”。”
“这三处,表面上是酒楼、妓馆,实则——”
“是消息集散地。”
“朝中不少人,都喜欢在那里谈事。”
李世民点了点头:“你继续查。”
“是。”
青衫人道,“臣一定尽力。”
“不是尽力。”
李世民道,“是必须。”
“朕要知道——”
“是谁在暗中护着那小子。”
“也想知道——”
“是谁在暗中,想要他的命。”
“是。”
青衫人躬身。
“退下吧。”
李世民道,“记住,今晚的事,只许记在心里,不许外传。”
“臣明白。”
青衫人与高个仆役同时躬身,退出偏阁。
殿门再次合上。
李世民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无忌,你觉得,这报信的人,会是谁?”
“臣有几个猜测。”
长孙无忌道,“但都只是猜测。”
“说。”
李世民道。
“第一,可能是朝中某位重臣,不想看到虞世南出事。”
“第二,可能是某个世家,想借此卖虞世南一个人情。”
“第三——”
他顿了顿,“可能是某个江湖门派,与朝中某些人有旧怨,想借虞今朝之手,搅乱局面。”
“还有第四。”
李世民道。
“第四?”
长孙无忌一愣。
“第四——”
李世民缓缓道,“可能是朕的人。”
长孙无忌怔住:“陛下的人?”
“朕的人,为何要给他报信?”
“因为——”
李世民道,“朕也想知道,他在知道有危险之后,会怎么做。”
“是躲,还是迎?”
“是自己怕死,还是敢把命压上去?”
“结果——”
他笑了笑,“他没让朕失望。”
“那陛下——”
长孙无忌道,“是打算,让他在明处查案,而陛下在暗处,替他扫清一些障碍?”
“算是吧。”
李世民道,“朕给他三个月。”
“三个月内,他若能查出些什么,朕便替他撑腰。”
“他若查不出——”
“朕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些动手的人。”
“这小子——”
他道,“不过是朕的一把刀。”
“刀若够利,朕便多用几次。”
“刀若钝了——”
“朕也不会留着。”
“陛下。”
长孙无忌道,“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李世民道。
“虞今朝这把刀——”
长孙无忌道,“很可能,不只是一把刀。”
“哦?”
李世民道,“你觉得,他会变成什么?”
“可能会变成——”
长孙无忌缓缓道,“一面镜子。”
“镜子?”
李世民道。
“是。”
长孙无忌道,“他敢说真话,敢直指弊端。”
“朝中若有这样一个人,时时刻刻把问题摆在明面上,陛下便能时时看到,这大唐的病,在何处。”
“但——”
“镜子,往往是最容易被打碎的。”
“因为——”
“照镜子的人,未必喜欢看到自己的丑。”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
“你说得对。”
他道,“这小子,很可能会变成一面镜子。”
“但朕——”
“需要这样一面镜子。”
“哪怕——”
“这面镜子,会刺痛朕的眼睛。”
殿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陛下,虞世南、虞今朝,已到殿外候旨。”
“宣。”
李世民道。
殿门缓缓打开。
虞世南一身月白便服,神色沉稳;虞今朝依旧是那件染血的青色官袍,肩头缠着粗布,血迹渗出,却站得笔直。
父子二人同时跪地:“臣虞世南,臣虞今朝,叩见陛下。”
“起来。”
李世民道,“虞世南,你先退到一旁。”
“是。”
虞世南起身,退到侧殿。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虞今朝身上。
“你肩上的伤,如何?”
“回陛下,只是皮肉伤。”
虞今朝道,“不碍事。”
“不碍事?”
李世民笑了笑,“朕听说,你为了护你父亲,连命都可以不要。”
“怎么,现在倒说不碍事了?”
虞今朝一愣,随即道:“回陛下,护父亲,是为人子之本分。”
“至于伤——”
“不过是一点代价。”
“代价?”
李世民道,“你觉得,这是你说真话的代价?”
“是。”
虞今朝道,“也是孩儿踏入这条路的代价。”
“这条路——”
李世民道,“不好走。”
“孩儿知道。”
虞今朝道,“但孩儿,已经没有退路。”
李世民看着他,忽然道:“朕问你一件事。”
“陛下请讲。”
虞今朝道。
“你今晚,是何时知道,乐师有问题的?”
李世民问。
虞今朝心中一凛。
——陛下的人,果然在。
——而且,看得很清楚。
他沉吟片刻,道:“回陛下,是在宴前半个时辰。”
“有人给了孩儿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了什么?”
李世民问。
“”乐师五人,中有蹊跷。””
虞今朝道。
“那人是谁?”
李世民问。
“孩儿不知。”
虞今朝道,“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厮,把纸条塞进孩儿手里,便匆匆离开。”
“你没追?”
李世民问。
“追了。”
虞今朝道,“但他跑得很快,钻进一条小巷后,便不见了。”
“小巷通向何处?”
李世民问。
“平康坊。”
虞今朝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
“至少——”
“你没有隐瞒。”
“朕最讨厌的,就是隐瞒。”
“那你——”
李世民道,“为何不直接告诉为父,而要绕个圈子,让护院去查?”
“回陛下。”
虞今朝道,“孩儿当时,只是怀疑,并无证据。”
“若直接告诉父亲,父亲必然会取消夜宴,或是大张旗鼓地搜捕。”
“那样,固然可以避免一场刺杀,却也会打草惊蛇。”
“更重要的是——”
“孩儿想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是故意,引他们出手?”
“是。”
虞今朝道,“孩儿知道,这很冒险。”
“但——”
“若不冒险,就查不到背后的人。”
“你就不怕,你父亲因此而死?”
李世民问。
虞今朝沉默了片刻:“怕。”
“非常怕。”
“但孩儿也知道——”
“父亲不会希望,孩儿因为怕,就缩在后面。”
“更不会希望,孩儿因为怕,就任由那些人,在暗处磨刀。”
“所以——”
他抬起头,直视李世民,“孩儿选择了,在父亲身边,挡一刀。”
李世民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殿中,只有铜壶滴漏的声音,一声一声,敲在人心上。
良久,他忽然笑了。
“好。”
他道,“好一个”在父亲身边,挡一刀”。”
“朕,记住了。”
“虞今朝。”
李世民道,“朕问你,你可愿,做朕的一把刀?”
虞今朝一愣:“陛下的……刀?”
“是。”
李世民道,“一把,专门斩向那些躲在暗处的人的刀。”
“这把刀,要锋利,要快,要敢见血。”
“也要——”
“不怕断。”
虞今朝沉默了片刻。
“陛下。”
他道,“刀,是死的。”
“人,是活的。”
“孩儿不想做一把死刀。”
“哦?”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那你想做什么?”
“孩儿想做——”
虞今朝道,“一个”问刀”的人。”
“问刀?”
李世民道。
“是。”
虞今朝道,“刀,是用来杀人的。”
“但在杀人之前,总要问一句——”
“”为何而杀?””
“是为了大唐?”
“为了百姓?”
“还是为了——某个人的私欲?”
“若为了大唐,为了百姓,孩儿愿做那把刀。”
“若只是为了私欲——”
“孩儿宁愿,折断这把刀。”
李世民看着他,忽然放声大笑。
“好!”
他道,“好一个”问刀”的人!”
“朕就喜欢你这样的回答。”
“无忌——”
他转头看向长孙无忌,“你听到了吗?”
“臣听到了。”
长孙无忌道。
“这小子——”
李世民道,“比你我想象的,都要硬。”
“也比你我想象的,都要清醒。”
“虞今朝。”
李世民道,“朕给你一个机会。”
“你不是想”问刀”吗?”
“那你就从今晚开始。”
“从这起刺杀开始。”
“朕命你为监察御史,专查此案。”
“你可以调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的部分人手。”
“你可以查任何人,除了——”
“朕。”
“朕给你三个月。”
“三个月内,朕要知道——”
“是谁动的手。”
“是谁在背后撑腰。”
“是谁,想借这起刺杀,给朕一个警告。”
“若你查出来——”
“朕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站在更高的地方,问更多的刀。”
“若你查不出——”
“朕便治你失职之罪。”
“你,敢接吗?”
虞今朝深吸一口气。
——监察御史。
——专查此案。
——三个月。
——可以查任何人,除了皇帝。
这是一份极大的权力,也是一份极大的陷阱。
查浅了,皇帝不高兴。
查深了,朝中的人不高兴。
查着查着,很可能,就把自己查没了。
但——
他没有退路。
从他在殿上说“有些战争,是为了面子,最好不要打”开始,他就已经没有退路。
“臣——”
他躬身,声音不高,却极坚定,“敢接。”
“好。”
李世民道,“朕等你的结果。”
“下去吧。”
“好好养伤。”
“伤好了,再来见朕。”
“是。”
虞今朝再次行礼,转身退出偏阁。
殿门缓缓合上。
李世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无忌,你觉得,这小子,会不会查到朕头上来?”
长孙无忌一愣:“陛下何出此言?”
“朕也有自己的秘密。”
李世民道,“比如——”
“朕也有自己的人,在暗处。”
“朕也有自己的刀,在暗处。”
“这小子,若真查得太深,会不会查到,朕的人,也曾动过手?”
长孙无忌沉默了片刻:“陛下,臣以为——”
“他不会。”
“哦?”
李世民道,“你这么肯定?”
“是。”
长孙无忌道,“因为——”
“他若查到陛下头上,便是自寻死路。”
“他不是一个会自寻死路的人。”
“他是一个——”
“会在父亲身边挡一刀的人。”
“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把刀对准自己的皇帝。”
李世民笑了笑:“你说得对。”
“朕,也希望如此。”
太极殿外。
夜风更凉,带着几分深秋的寒意。
虞世南站在廊下,看着虞今朝从殿中走出。
“如何?”
他问。
“陛下命孩儿,为监察御史,专查今晚的刺杀。”
虞今朝道,“给了孩儿三个月。”
“三个月?”
虞世南皱眉,“时间太紧。”
“是。”
虞今朝道,“但陛下,不会给太久。”
“太久,这把火,就凉了。”
“你打算,从何处查起?”
虞世南问。
“从”人”。”
虞今朝道,“从那两个活口开始。”
“他们既然敢来,就一定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但他们,未必知道,自己一定会死。”
“只要有一丝生的希望,他们就会说。”
“说什么?”
虞世南问。
“说——”
虞今朝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是谁,让他们来的。”
“是谁,给了他们银子。”
“是谁,告诉他们,虞府今晚,会有一场夜宴。”
“还有——”
“那个报信的小厮,到底是谁。”
“你觉得,这小厮,会是哪一边的?”
虞世南问。
“可能是任何一边。”
虞今朝道,“可能是想护孩儿的,也可能是想借孩儿之手,搅浑水的。”
“甚至——”
“可能,是陛下的人。”
虞世南心中一震:“你怀疑陛下?”
“孩儿不敢。”
虞今朝道,“但孩儿也不敢,不怀疑。”
“这起刺杀,牵扯的人太多。”
“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棋手。”
“每一个人,也都可能是棋子。”
“包括孩儿。”
“包括父亲。”
“甚至——”
“包括陛下。”
虞世南沉默了片刻:“那你打算,如何自处?”
“孩儿——”
虞今朝道,“打算,做一个”问刀”的人。”
“问刀?”
虞世南一愣。
“是。”
虞今朝道,“在每一次挥刀之前,先问一句——”
“”为何而杀?””
“若为了大唐,为了百姓,孩儿便挥刀。”
“若只是为了私欲——”
“孩儿宁愿,折断这把刀。”
虞世南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好。”
“你不愧是我虞世南的儿子。”
“记住——”
“无论你查到谁,无论你问倒谁,为父都会站在你身后。”
“哪怕——”
“与天下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