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朝堂上,虞世南嘴快,提了一句“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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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朝堂上,虞世南嘴快,提了一句“犬子”
太极殿早朝。
钟鼓齐鸣,百官按品级分列两班,气氛却比往日要凝重几分。
昨夜禁军大营“检阅”的消息,已经像风一样吹遍了长安城。兵部连夜整理的奏报,此刻正躺在太宗御案旁,封皮上的“军务”二字,透着一股沉甸甸的意味。
太监一声长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还没落下,兵部尚书侯君集已出列:“臣,有本启奏。”
“讲。”
李世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压迫感。
侯君集展开奏疏,语速平稳,却字字扎心:“昨日,臣奉旨赴禁军大营检阅训练。所见所闻,实难令人心安。”
“禁军步军队列不整,阵型混乱,号令不明;骑兵冲锋无序,马队散乱,几至相撞。将士士气不振,多有懈怠之态。”
“以如此之兵,当此多事之秋,若一旦边警骤起,恐难当大用。”
殿上一片安静,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
有人悄悄交换眼神,有人低头不语,还有人抬眼看向太宗——想看这位“天可汗”的反应。
李世民手指轻轻敲着御案,脸上看不出喜怒:“尉迟敬德何在?”
尉迟敬德出列,甲胄在身,拜伏于地:“臣在。”
“侯君集所言,是否属实?”
李世民问。
尉迟敬德深吸一口气:“回陛下,大半属实。”
殿上一阵轻微骚动。
有人低声嘀咕:“大半属实?那就是还有小半……”
“这时候还敢说”大半”,尉迟将军是真的急了。”
李世民却没有立刻发怒,只是淡淡道:“你自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尉迟敬德抬头,目光直视御座:“臣治军无方,罪该万死。”
“只是——”
他咬了咬牙,“禁军之弊,非一日之寒。”
“其一,新补之兵,多为市井游民、农家子弟,未曾习战,入伍不过数月,便被要求上阵般操练,实难速成。”
“其二,军中校尉、旅帅,多凭资历升迁,少有人真正通晓阵法、训练之法,只会照本宣科,不知变通。”
“其三,朝廷近年用兵频繁,军费多倾于边军,禁军装备、粮秣虽不至短缺,却也难言充裕。将士久居京畿,不见战阵,难免心生懈怠。”
“臣已下令,自今日起,禁军训练加倍,务求三月之内,有明显改观。若期满仍无起色,臣愿自请罢职,听候陛下处置。”
这番话,有认错,有解释,也有表态。
既没把锅全甩给朝廷,也没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殿上不少老将暗暗点头——这才是当年那个跟着太宗打天下的尉迟敬德。
李世民沉默片刻:“你说的这些,朕并非不知。”
“只是——”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朕给过你们时间,也给过你们机会。”
“朕要的是一支能在关键时刻,替朕守住国门的禁军,不是一支只会在京郊校场”走样子”的仪仗队。”
尉迟敬德低头:“臣……无话可说。”
李世民目光一转,扫过殿中诸臣:“此事,诸卿有何看法?”
立刻有人出列:“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裁汰冗兵,节省军费。”
“禁军现有员额过多,其中老弱病残、滥竽充数者不在少数。若能裁去三分之一,省下之资,足以充实边军,亦能令剩余之兵,训练更精。”
这话说得漂亮,却带着明显的“削兵权”意味。
几位老将脸色一变,正要反驳,又有几位文官附和:“臣附议。”
“裁兵减饷,虽一时会有怨言,然于国家长远有利。”
“况且,禁军久不临战,锐气尽失,适当裁撤,亦能警醒诸军。”
李世民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裁兵?”
“好啊。”
“那朕问你们——”
他声音陡然一高,“裁了之后,若突厥南下,若吐蕃东进,若西域战火再起,谁来替朕打仗?”
“你们?”
殿上一片死寂。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几位文官,此刻一个个低头,不敢吭声。
李世民冷笑一声:“朕不是不知道军费紧张。”
“但朕更知道——”
“这天下,是打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没有一支像样的军队,你们嘴里的”节省”,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目光再次落到尉迟敬德身上:“尉迟敬德。”
“臣在。”
“三月之期,朕准了。”
李世民道,“三月之后,若禁军仍无改观,朕不只罢你的职,还要你亲自去边军,从一名普通士卒做起。”
尉迟敬德猛地抬头:“臣,领旨!”
这已经是极重的惩罚——一位开国大将军,若真被贬为士卒,那是奇耻大辱。
可他没有半句怨言。
因为他知道,这是太宗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
朝会继续。
关于禁军的争论暂时告一段落,可气氛却越发微妙。
有人借机提出“整顿军制”,有人提议“重设军器监”,还有人旧事重提,说要“加强边军轮换”。
李世民耐心听着,偶尔插一两句,却始终没有表态。
直到——
虞世南出列:“臣,有本启奏。”
“讲。”
李世民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对这位老臣,他一向多几分耐心。
虞世南展开奏疏,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臣近日读边军塘报,又见禁军检阅之事,心中颇有不安。”
“边防之患,不在一时一地之胜负,而在军制之弊、训练之疏。”
“臣以为,欲固边防,当从三方面入手。”
“其一,重订军制,明确边军、禁军之责,避免互相掣肘。”
“其二,改良训练之法,不拘泥于旧例,当以实战为要。”
“其三,广开言路,令军中将士、民间有识之士,皆可建言献策。”
“臣近日偶得一文,乃犬子今朝所作,名为《大唐边防隐患分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殿上不少人一愣——
“犬子今朝?”
“虞世南的孙子?”
“那个病秧子?”
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这时候提自己孙子的文章,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李世民却眼睛一亮:“哦?”
“你那孙子,又写了什么?”
虞世南苦笑:“陛下曾言,若他有想法,可呈御览。”
“这篇文章,虽是出自少年之手,然其中有些见解,倒也有几分道理。”
“臣不敢自专,故特呈于陛下,望陛下一阅。”
说着,他将一卷纸高高举起。
太监上前接过,呈给李世民。
李世民展开一看,目光迅速扫过。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殿上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位少年写了些什么,竟让太宗如此神情。
良久,李世民才缓缓合上纸卷:“好。”
“好一个”边防之患,不在边,而在心”。”
他抬头,看向虞世南,“你这孙子,倒是比你还敢说。”
虞世南心中一紧:“陛下,犬子年幼无知,言语或有偏激之处,还望陛下——”
“偏激?”
李世民笑了笑,“朕看,是太清醒了。”
“他说——”
“安西四镇若不改变”高投入、低回报”的模式,不出十年,便会成为朝廷的心病。”
“他说——”
“若朝廷一味在西域逞强,而忽视吐蕃之崛起,将来必受其害。”
“他还说——”
李世民目光一冷,“朝中若乱,边军再强,也不过是无根之木。”
殿上一片死寂。
这几句话,句句都像是在打某些人的脸。
尤其是最后一句——
“朝中若乱,边军再强,也不过是无根之木。”
谁都知道,这几年朝中暗流涌动,太宗身体也大不如前,不少人已经在暗中布局。
现在,这话从一个少年的文章里,被太宗当众念出来,其中意味,耐人寻味。
“虞世南。”
李世民忽然道。
“臣在。”
“你这孙子,今年多大了?”
“回陛下,十六。”
“十六?”
李世民笑了笑,“十六岁就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朕倒是想见见他。”
虞世南心中一喜,又有些不安:“陛下若愿见他,是他的福分。”
“只是——”
“他体弱多病,恐难登大雅之堂。”
“体弱多病?”
李世民淡淡道,“体弱不妨,只要心不弱。”
“朕这朝堂上,身体强壮的人不少,心却软得像棉花。”
“这样的人,朕见得多了。”
殿上不少人脸一红,却不敢反驳。
“传朕旨意。”
李世民道,“着虞世南之孙虞今朝,于三日后入宫,朕要亲自考校。”
“是。”
太监高声应诺。
殿上一片哗然。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被太宗“亲自考校”,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不少人看向虞世南,目光复杂。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还有人暗暗警惕——
虞家,这是要再出一个人物了?
——
退朝之后,政事堂。
几位重臣留了下来,继续商议禁军与边防之事。
李世民坐在主位,手里还拿着那卷《大唐边防隐患分析》。
“诸位。”
他忽然道,“你们都看看。”
太监将纸卷依次传给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侯君集等人。
众人看完之后,神色各异。
长孙无忌眉头微皱:“这少年,对安西、河西之弊,看得倒是透彻。”
“只是——”
“他对李嵩在朝中的活动,似乎也有所察觉。”
房玄龄点头:“这孩子,不简单。”
“能从边军塘报、来往书信中,拼出李嵩的影子,说明他不仅读书多,而且心思细。”
杜如晦咳嗽了几声,脸色有些苍白:“只是——”
“他毕竟年少,有些看法,未免过于理想化。”
“比如”以商养军”,想法虽好,可真要实施,牵扯甚广,未必能成。”
侯君集则冷笑一声:“这小子,倒是敢说。”
“把安西四镇说成”高投入、低回报”,把朝中诸公说成”短视”,把禁军说成”花架子”——”
“若不是看在他是虞世南的孙子,老夫真想让人把他抓起来,好好教训一顿。”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你要真把他抓起来,朕第一个不答应。”
侯君集一愣,随即低头:“臣失言。”
李世民叹了口气:“你们啊——”
“一个个都觉得自己聪明,觉得自己看得远。”
“可看看这孩子的文章——”
“他看到的,比你们多。”
“他看到了安西的隐患,看到了吐蕃的威胁,看到了朝中的暗流。”
“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他看到了朕心里的担忧。”
长孙无忌等人沉默了。
他们当然知道太宗在担忧什么——
担忧自己百年之后,朝中无人能镇得住场面;
担忧边军尾大不掉,禁军却不堪大用;
担忧那些被压下去的势力,会在他死后重新抬头。
这些话,他们不敢说,也不能说。
可现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用最直白的语言,把这些担忧写了出来。
这让他们有些难堪,也有些警惕。
“陛下。”
长孙无忌忽然道,“这孩子,的确是个人才。”
“只是——”
“他毕竟年少,若让他过早卷入朝堂之争,恐怕——”
“恐怕什么?”
李世民挑眉。
“恐怕会被人利用。”
长孙无忌道,“也恐怕……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李世民笑了笑:“你担心他,还是担心你自己?”
长孙无忌一愣,随即拱手:“臣……皆有担心。”
李世民看着他,目光深邃:“无忌。”
“你是朕的大舅子,也是朕最信任的人之一。”
“朕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为朕稳固朝局,为太子铺路。”
“只是——”
“朕要你记住一点。”
“这大唐,不是你长孙家的,也不是关陇集团的,更不是任何一个家族的。”
“这大唐,是天下人的。”
“若有朝一日,你觉得这天下,只能由你长孙家来掌控——”
他声音陡然一冷,“那朕第一个不答应。”
长孙无忌心中一震,连忙拜伏于地:“臣……不敢。”
李世民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道:“起来吧。”
“朕相信你。”
“也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臣,谨遵圣训。”
长孙无忌站起身,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汗。
他知道,太宗这是在敲打他——
也是在提醒他:
——别以为朕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
——别以为这朝堂,已经是你长孙家的一言堂。
——更别以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可以被你随意忽视。
“至于那孩子——”
李世民道,“朕会亲自考校。”
“若他真有本事,朕不介意给他一个机会。”
“若他只是纸上谈兵,朕也不会纵容。”
“你们——”
他目光扫过众人,“都退下吧。”
“是。”
众人齐声应诺,躬身退出。
——
政事堂外,阳光有些刺眼。
长孙无忌走在最后,脚步有些沉重。
他回头看了一眼政事堂的大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那个叫虞今朝的少年。
——那个被太宗点名要见的少年。
——那个在文章里,把朝中暗流写得如此透彻的少年。
他忽然有种预感——
这个少年,迟早会走进这朝堂。
也迟早,会成为他必须要面对的一个变数。
“大人。”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长孙无忌回头,是他的心腹幕僚。
“派人去查。”
长孙无忌淡淡道。
“查谁?”
幕僚一愣。
“虞世南的孙子。”
长孙无忌道,“查他的出身,查他的经历,查他这些年都在做什么,查他和哪些人有来往。”
“尤其是——”
他顿了顿,“查他和狄仁杰,有没有什么牵扯。”
“是。”
幕僚领命而去。
长孙无忌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不管这孩子是哪一边的。
——在他真正走进朝堂之前,他都要先弄清楚:
——这把刀,会指向谁。
——
与此同时,虞府。
虞世南刚回到府中,就被虞今朝请到了书房。
“祖父。”
虞今朝拱手,“今日朝堂之上,情况如何?”
虞世南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你这小子,倒会挑时候。”
“你那篇文章,陛下看了。”
“怎么说?”
虞今朝有些紧张。
“怎么说?”
虞世南道,“陛下说——”
“你比我还敢说。”
虞今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是因为,孙子背后有祖父顶着。”
“你少给我贫嘴。”
虞世南瞪了他一眼,“陛下还说——”
“要在三日后,亲自考校你。”
虞今朝猛地抬头:“亲自考校?”
“嗯。”
虞世南道,“你这一步,算是真正踏进了太宗的视线。”
“只是——”
他话锋一转,“你也要记住,踏进视线容易,站稳脚跟难。”
“太宗这一考校,既是机会,也是风险。”
“若你表现得好,太宗或许会给你一个前程。”
“若你表现得不好——”
他顿了顿,“或者表现得太好,引起某些人的忌惮——”
“那你以后的路,会更难走。”
虞今朝沉默了片刻:“孙子明白。”
“明白就好。”
虞世南道,“这三日,你好好准备。”
“不必刻意讨好,也不必刻意隐藏。”
“就做你自己。”
“是。”
虞今朝拱手。
“还有——”
虞世南忽然道,“你那篇文章里,关于李嵩的部分,写得太直了。”
“孙子知道。”
虞今朝道,“可若不写直,陛下未必会注意。”
“你啊……”
虞世南叹了口气,“这性子,迟早会吃大亏。”
“不过——”
他话锋一转,“老夫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吃亏就吃亏吧。”
“只要不吃在别人手里。”
虞今朝笑了:“孙子记住了。”
——
书房外,阳光正好。
几只麻雀在梧桐树上跳来跳去,偶尔啄一下树皮,发出轻微的声响。
虞今朝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院子,心里却异常平静。
——三日后,入宫。
——面对太宗。
——面对那个曾经横扫天下的男人。
他知道,这一次,他不能再躲在祖父身后。
他必须,用自己的刀,去面对那个更大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