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场海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7106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整节课见深漫不经心观察着教室中所有人,老师讲的内容对于她来说过分简单,失去了听的必要。
    转来之前,她对这个班级的风评略有所闻,看来的确如此。她一圈扫视下来,在她眼中都是一群头脑和四肢同样简单的生物。对于她而言,只是一群碍眼的家伙,并不会对她过分影响。
    旁边这位······有点眼熟。
    见深难得认真回想起来,突然回想起刚才的瞬间。
    她俩见过。
    就在,刚才。
    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见深又想起自己刚才那副拽拽的样子。
    看她的样子似乎很弱,和那群家伙又都不一样,应该就是个乖乖听话的好学生。
    不过这些都对见深没有吸引力,她花两分钟时间不带感情地认识了全班,然后转过头去望着窗外,一直到下课。
    刚上完数学课,有点累,本来理科就偏弱的余欢认认真真听完了那些她无法很好的吸收理解的东西,此时像块吸水性不良的海绵,蔫蔫巴巴,既吸不进水又拧不出水。
    她低垂着头走进洗手间,用发圈绑了个低马尾,认认真真地洗了把脸,抽出几张纸巾擦掉脸上的水。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朵干瘪的小蘑菇,想到同学们给她取的外号,忍不住哧的一声笑出声来,一颗与她内敛性格不太相衬的虎牙在嘴角若隐若现。
    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毫无防备的她双腿一弯磕在墙壁上。
    她太熟悉是谁了,来不及回头,从地上狼狈爬起就想离开。
    “让开。”
    为首的女生名叫陈今麦,和余欢同班。不仅名字和某位明星重名,长相也神似。容貌姣好,成绩名列前茅的她在学校也是许多学生的追捧对象。
    只有余欢清楚,她是个心理变态的人。
    追求完美已经无法满足她的心里空虚,那些空白都是被大段的虐待关系填满的。从童年时的家暴,到后面父母离婚。
    不知为何,全校两千多人,她偏偏盯上了余欢。
    她们的关系可以说是极其复杂。她和那些欺凌她的同学不同,却更为严重。她忘不了陈今麦那抹极其阴郁充满了哀怨的眼神。她习惯性去招惹余欢,但余欢并不给予理会。她也曾试过与她大打出手,奈何余欢并不喜欢往自己身上惹火。这么做的下场只是换来了一次比一次更远的疏离。那一次她抓住余欢衣领问她是不是惧怕,余欢却只是温和的解释她从未对她们这样的人感到惧怕。那一瞬间她歇斯底里,血红着眼睛问她是否憎恨自己。余欢出奇的安静,轻轻地说她从未对她有过一丝憎恨,无论现在还是以后,她只希望她能不要再这么作践自己,说完还反问道:你知道你明明不喜欢你这个颓废的样子,对吗。
    那一刻她彻底崩溃,所有的强撑顷刻瓦解。
    曾经余欢问她,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但迟迟没有回复。
    世界就是如此,人们愿意对微不足道的事情加以评论大做文章,却对其他都视而不见。与其是在逃避,不如说是人类的通病。
    “就是,就是。”
    “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后面的两个女生赶紧附和,生怕自己慢了。相较于陈今麦,她们没有那么完美的容颜和优异的成绩,再加上嫉妒心与虚荣心,她们心里清楚,唯独依附着别人,才能在校园里扬威作福。而她们对陈今麦和对方,则是心里互相攀比和瞧不起。这种小团体,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内部早就瓦解,只需轻轻一触便会轰然崩裂。
    余欢压抑了一早的怒气,终于在此刻一触即发——这种人,要么默不作声,要么狂风骤雨。
    “够了。”
    她沉声说。
    悲哀的是,三个女生完全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反而将为自己敲响的丧钟当作了她们欺凌她的前奏。此时一点反应也没有,还在那里嘻嘻哈哈。
    还没等她们笑够,一个巴掌就落在了陈今麦肩头。对于余欢来说,这算是礼貌的应对方式,她不会一上来就打脸,但如果她们继续挑战她的底线,事情将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陈今麦愣了一秒,但随即,一阵更加猛烈的狂风骤雨便落在余欢身上。女生下手总是没轻没重,落在她身上的拳头大多都没什么分量,但也有少数几个打在肚子和头上,疼的发蒙。朦胧中,余欢看着陈今麦坐在洗手台上,别过脸,对这一切努力视而不见。余欢护住身体,尽量避免还手,心里盘算着等到老师来时怎样才能让事情发展变得严重些。
    但运气不佳,半天过去无人走进洗手间,一个人也抵挡不住两个人的持续进攻,余欢渐渐败下阵来。
    她用胳膊护住脑袋,余光看见有人走进洗手间,来人全身凛利,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她没去多想,本能驱使她大喊一声。
    “救命!”
    这一声喊的无比凄厉,连陈今麦三人不由一震。
    余欢全身血液像在沸腾,呼吸急促,努力镇静下来发现来人是见深。
    见深一顿,眉心微踅,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后她皱着眉头,看着堵在门口盛气凌人的陈今麦。
    “让开。”
    余欢暗叫不妙,心想见深恐怕要遭殃了。
    果然,陈今麦丢下余欢,主动走向见深。抱着双臂歪着脑袋瞧她半天,最后以一名胜利者的姿态自然而然地微笑着对见深说。
    “你叫见笙对吧?新转来的同学。交个朋友,我叫陈今麦,赵今麦的今麦。你也看到了,刚才她和我们发生了纠纷,我们在解决。”
    说完以后她很自然的附到见深耳边,像要好的熟人一样说起了悄悄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时,眼睛一直瞟着余欢。
    “喂,我跟你说,那个人,叫余欢,烦得要死,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像鬼魂一样,还很装,笑死了。你刚来不明白,以后你就会懂了。特别是你看过她有多虚伪多可笑之后。不就是成绩好吗?装什么清高。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啊,还真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了。现在你去给她立个下马威,以后她就不敢缠着你了。”
    停下来,看见深没什么反应,又接着说。
    “你真是不幸啊,被班主任分到和那种人同桌!反正我劝你离她越远越好,别到时候自己也被影响了。”
    见深面无表情将她推开,然后难得眼睛注视着人,一字一句说话。
    “第一。我没有时间和你聊这些,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你未经我的允许,无权占用我的私人时间。
    “第二。我和谁交往,如何交往,是我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
    “第三。我的名字叫见深,不叫见笙。”
    说完这些,她恢复了之前那与世隔绝的神态。
    余欢看到,陈今麦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的对待。见深不仅没像其他人一样买她的账,还极为精确地攻击在了她的痛点上。
    陈今麦一直有个自卑的毛病,从她很小开始就有,但她深藏在心底,连她最要好的朋友也没有告诉。那就是她普通话不标准,平翘不分。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脸上,即使听出来也不会去指责,但还是成为了她心里最大的诟病,比伤害余欢还要严重很多很多。而见深是北京人,从小说着标准的无法再标准的普通话,连她曾经的语文老师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建议她,长大以后去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做主持人算了。刚才在对陈今麦说话时,普通话早已达到了一级甲等的标准。
    遭到冷落、无视、暗讽以及在她看来的挑衅后,陈今麦恼羞成怒,脸色逐渐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于是,她用尽全力,说出了她自认最诋毁人的话。
    “你很可怜,不过我还是原谅你好了,因为接下来两年你还需要我罩着。知道吧。”
    没有人注意到,见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暗淡。
    她沉默着,只字未提,但眼底是一片冰封万年的深海,将暑气逼人的六月冻上了一层霜降。此时她的周身不再是沉默,已经彻底被令人濒死的阴暗和恐怖所取代。
    一直沉默的见深突然爆发,她一把揪住陈今麦的衣领将她拖到地上,往死里下手。其他两个上来拉她,都被她一把推开。
    三打一,她们三个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缩在角落的余欢吓呆了,见深看着细瘦,但刚才打人时从她身体里爆发出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甚至完全超越了她本身。刚才那几下已经完全高于情感宣泄,她眼里的那股恨意指明将至对方于死地。
    余欢偷偷摸了摸心口,心脏的位置突突突跳得发疼。
    见深停下手里动作,眼尾发红,单薄的肩胛轻轻**着。看着地上三个人,不知为何对她们产生了怜悯。她蹲下去看着陈今麦,娇小的身体怎能经起如此揉践,此时正爬不起身,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生命是很脆弱的。”
    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见深偷偷抹了抹眼角。每次打架时,她总是会放下情感,下的都是最狠的手,每一下都打在最致命的位置。那时候她从来没有把对方当人看过,每一下都是对情绪的宣泄和丧失理智的报复和快意。停下手之后她不由得想起了他们,想起他们也是独立的人格,他们也会有人需要与心疼,于是不由得又产生委屈和心疼,但下一次仍旧如此,如此疯狂而又病态。
    这时陈今麦抬起头,眼里早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看着面前那张脸,却还倔强的不服软,挤出几个字。
    “随你······和怪物打交道······小心自己变成怪物。”
    见深蹲下,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面无表情,手里渐渐用力,力道早已超出了承受范围。她的侧脸被一缕发丝遮挡,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是一种细微的残忍混着说不出的快意,嘴角上扬,整张脸是快活的丧心病狂,那是只存在于小说和电影里的恶女角色,或者说,介于圣女和恶女之间。属于她的路每一步都是莫测,她上一秒置身于天堂,下一秒便有可能跌落地狱。
    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但被控制着无法行动,呼吸困难。
    “你要干什么······”
    见深停下手,并没有看她。重获新生的陈今麦彻底服软,趴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我只会追回我失去的,我遵守游戏规则,其余不会多出手。”她眼睛看着别处,但每一个字陈今麦都听得清清楚楚。
    说完,她恢复了之前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重新变得漠然。
    趁着这个时机,陈今麦爬起,用力推了见深一把,飞快跑开,其余二人也跟着溜走。出门时不忘丢下一句话。
    “好,记住你了,等着。”
    见深并没有追上去,一脸漠然,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洗手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余欢费力爬起,感觉膝盖肿了,胸口沉重的刺痛仿佛有人压制着。站起身来,才发现她们刚好面对面站着。
    这是一个比较尴尬的站位。
    余欢喉咙发紧,使劲咽了口口水,不敢看见深的眼睛,低着头小声对她说,更像在自言自语。
    “谢谢你刚才帮了我······”
    停顿一会不敢抬头,见见深没有任何反应,便试探着小心翼翼继续说下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究竟是为了搅动沉默,还是一直在小心翼翼试探,试探。
    “我叫余欢,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见深抬头,眼睛并没有看向余欢。那双眼睛里早已包含太多的悲悯不变,喜怒不移,有看透世间的冷暖,又有贯彻生命的温度,有见多悲欢的无动于衷,又有灵魂干净的自由。
    那是一片未知的海。
    如同深海一般,自诞生起便不停摆渡众生,洗涤灵魂。看过恶人的绝叫,听过无辜者的悲鸣。见过数以万计的众生,藏匿永不见人的秘密。
    但海终究只是海,沉默无声,却看透了太多。
    她看过太多人间真情,也冷眼旁观过无数丑陋的真相。她不是圣人,无暇悲悯众生,也无心听那些无论虚伪还是痛苦的诉说。她无心付出真情,无处寄托感情,仿若前世一朵漂泊的白莲来到人间劫难,只为了稳定落脚,然后再次漂泊。背后的原因,只有她可得知。
    “与你无关。”
    她冷淡地吐出一句话,仿佛刚才的事不是见义勇为,而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说完这句话,她依然保持着那张毫无温度的脸。
    “可是你刚才帮了我,对不对?”余欢强行狗尾续貂。
    见深根本不屑于说话,却又偏碰上了余欢这种认真的主儿。
    “你只是不承认而已,但你还是帮了我。”余欢将她的沉默视为默认。
    见深不易察觉地皱起一边眉毛,脸上还是没什么温度,她没耐心也没功夫听余欢唠嗑,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余欢大脑微微宕机几秒,还没等对方反应,手已经直直牵住了对方左手:“哎······”
    “不要——!”
    一声凄厉无比的叫喊在余欢耳边炸开,还没等她反应,见深狠狠将手掌抽离,力道之大,差点将她拽倒在地。她想也没想甩开手不回头狂奔出洗手间,毕竟刚才目睹了陈今麦们的下场,起了应激。
    一口气跑出很远,心里还有点发抖。她背靠墙蹲下,一闭眼,耳边自动循环着刚才的尖叫。凄厉的犹如子弹正中心脏,爆出一团血雾。
    不要。
    不要。
    不要。
    不要。
    余欢堵住耳朵,试图隔绝那不存在的尖叫。可是脑海里,四肢里,躯干里,无处不在。恐惧抓住了她身体的每一寸组织,并贪婪的吞噬放大着,摧残她的精神,成为她的梦魇。
    那声绝叫,她以后才会听懂,里面包含的更多的是无助,甚至绝望。
    另一边,隔间的门反锁。见深痛苦的蹲坐在地上,心痛的无法呼吸,看着身体一点一点被绝望吞噬,但又无能为力。
    两个女孩,不同的地点,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心痛,一样的绝望,一样的无法呼吸。
    没有人与我同哭,又怎会读懂。倘若在你最黑暗的时期,有这样一个人,见过你全部的绝望,尝试过你所有的痛苦,却又试着去读懂。曾经你们都站在同样的黑暗中,背对着全世界,无数次在黑暗中感受对方的呼吸与心跳共振,感知对方的存在,彼此心照不宣。万千条通往阳光万里的路摆在她面前,但她选择了坠入黑暗的那条。阳光照射的尽头是水底,深渊的尽头同样通向光。你沉入海底,她站在海面。她向你伸出手,你们走向彼此,在晨昏交界处擦肩而过。也许早已对视过,却又似曾相识。你走向海面,她沉入海底。你永远光明,她永不复醒。只因她是你,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你。
    见深回到教室时,陈今麦们和余欢都不在。
    她忍着怒气,坐回座位上。
    ——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转来这个垃圾学校,然后被个冒失鬼撞上,转进一个全是智障的班级,同桌居然是那个冒失鬼。下课在洗手间被三个脑残挑衅,又被冒失鬼同桌一通感恩——
    ——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要是再去趟办公室就堪称完美了。
    她暗戳戳想着,突然胳膊被人稍稍碰了一下。
    一转头对上余欢的视线。
    余欢被她看了一眼吓的说话都不自在了。
    “我只是拿下水瓶······不好意思······”
    见深轻嗤一声,将身体别开。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屑于和这种事计较。
    余欢拿了水瓶,扭头迟疑看她一眼。
    见深闭着眼,不置可否。
    余欢赶紧溜走。
    刚才那一幕见深没有什么感觉,却被旁边几个女生看得一清二楚。
    她们憋了一会儿,没见见深作出任何反应。
    其中一个沉不住气,幽幽地来了没头没脑的一句。
    “跟怪物打交道,小心自己变成怪物。”
    话里含的意味很明显,指向性不言而喻。
    见深浪笑一声。
    “嘁。”
    摆明的没把人放在眼里。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不就一转学生吗,这么嚣张?你爸谁啊,在北京狂习惯了,以为来了这儿就会有人惯着你啊?”其中一个叫陆然的女生看不下去,尖声尖气来了一句。
    去你大爷。
    见深连个余光都没舍得给。
    其他几个纷纷嘀咕,窃窃私语的期间,不约而同看向见深,那眼神都包含着说不出的心虚、不屑、不敢怠慢以及潜藏的畏惧。
    陆然忍不住走到她面前,敲敲桌子。
    “不是,你是聋吗吗?需要这么大声跟你说话呀?”一脸的好笑和看不起。殊不知,自以为是式的悲天悯人最需要怜悯。
    见深从英语小说里抬起头,一脸天真和“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抱歉,从小到大听人话听惯了,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狗语,挺新鲜的,但是听不懂。”
    旁边几个男生,听了见深的话便开始哧笑,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懂,属于兴风作浪。
    陆然听了恼羞成怒:“神经病!”
    “神经病的判断标准极为复杂,通常需要医生对病人长时间的观察以及结合行为方式来作出诊断。第一,你没有营业执照,第二,你凭什么说我有病,第三,我哪点看着有病了,请你说出来。”
    见深平静地注视着她,浅色的眸子里不易察觉的弥漫开寒霜,犹如十二月冰封的北欧湖畔,当人失足堕落,寒气便会从体表一直延伸到骨髓。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那么平静,但是已经带上了危险的意味,循循善诱引人自焚。那是她们主动跳进的火海,却由她添了最烈的一把柴。一把不够,再添了几捆,浇上汽油,倒上酒精,她面无表情浮现在火海中,听着她们的惨叫,一直到叫声渐渐平息。
    像她这种丧失人性的恶魔,生来就应该被毁灭。
    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因为她一直把自己隐藏保护的很好。
    十三岁的见深蹲下在对方的衣服上抹抹手上的血,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准备离开,对方挣扎着,可奈何无力爬起,于是向她喊出了那句最恶毒的话。
    你生来就应该被毁灭,杀人犯的女儿,和他是一样不具备活着的权利的。
    你爸爸杀了人。
    你也应该去死。
    没走出几步的见深脸色阴暗的转身,一步步折返。每一步都散发着寒气。
    十一月深秋,她像从深渊爬出的恶魔,周身散发着致命的寒气,眼中的光荡然无存,眼底写着倔强的三个字:
    要、
    你、
    死。
    对方惊恐的挣扎大叫,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后面一路旖旎着血迹,有自己的,也有她的,混在一起滴滴答答正不断从她身上滴落。
    走到距对方三步远的位置,她停住了,衣袖里闪出寒光。
    对方嘶哑的吼叫让她忘记了一切,她从衣袖中抽出水果刀,此时对方喊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她闭起眼睛,右手缓缓举起了刀……
    从回忆跳回到现在,她平静的注视着对方,一字未提。
    陆然毫不畏惧接上她眼神,狠狠翻了个白眼,一甩头,扭着腰肢故作姿态地离开了。还未走出她的视线范围,就毫不畏惧和其他同伴高声谈论起见深来。
    见深漫不经心收回视线,余欢不知什么时候溜回了座位上。
    见深别过脑袋,余光却瞥见旁边推来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谢谢。
    见深捂住脑袋。
    头痛。
    怎么就摊上个这么多愁善感的小孩。
    停顿了两秒,对方又用笔轻轻推过来什么东西,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这下不需要低头就能看见,是一颗西柚味荷氏。
    吃什么糖,不吃。
    见深面无表情,目不斜视拿起桌上的糖,用纸条裹成一个标准的四方形,放回对方桌面。
    等了很久,对方也没有动静。
    见深刚要庆幸,突然一只手臂擦过衣角。
    余欢把刚刚的糖连同纸条放进了她桌子里。
    ……
    算了。
    见深权当没看见。
    夏天的鹏城四中,天黑的很晚。六点放学时,走出教学楼,对面两栋居民楼夹缝中的落日熔金,浅金色的边缘夹杂了橘红与鹅黄。站在教学楼天井花园抬头,天边是浅紫与粉红。偶尔一架飞机划过天空,慢悠悠留下一道白烟。操场上还很亮,红色跑道上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散步,篮球场足球场排球场羽毛球场以及乒乓球室永远不会空着,跑道尽头是食堂,门前树荫下双杠上的女生在八卦。天空没有尽头,直直的落进地平线,放学时回看一眼,蔚蓝色的温柔。
    他们在这里看三个春夏秋冬的日落,一千多天听起来遥遥无期,正是遥远却才安心,感觉永远不会到头,永远不会到头就永远不用离开。
    教室的人很快离开,值日的同学准备散去。见深抬头看了眼窗外,余欢早已离开。
    她抿了抿唇,从桌里拿出荷氏揣进兜里。
    接着,漠然离开。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