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场海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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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余欢相信,只要努力,什么都可以改变。
    后来长大了,渐渐明白一些事情的复杂性,包括逆天改命这个无比中二的说法。那时的我们有着心比天高,成天在一起谈论理想和远方,梦想和追求。多么单纯又多么傻瓜,却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事情是遥不可及的。
    直到后来,看到某些天赋型选手,希望熄灭一大半。
    再到后来,发现不仅是天赋型选手,比如说钱,也是可以解决很多问题的,至少百分之九十。剩下百分之九,完全源于钱不够多。剩下百分之一,则是因为没有能力。
    这时候再看,那时候的热血中二梦想呢?
    哈哈,早已忘到脑后了。
    这样的人,生活并不是第一次见,也不是第一次毒打,早就已见惯不怪了。
    但总有人会在黑暗中逆光前行,就像总有飞蛾扑火向死而生。
    总会有人去理解你,跨越万水千山,总有漫山遍野鲜花为你盛放,总有一场风永远值得悸动。
    在十三岁那年,那个长夏,改变了她们彼此的一生······
    五月初的一天。
    一个普通的上学日,只是余欢至今还记得,那一天阳光穿过树梢,被酿成了淡金蜂蜜色的不规则碎片,一片一片,小小的,却像是几个残缺的梨涡,让人有想收藏的冲动。风声循着来时路,踏上通往学校的那条必经小道,草木年年有新的生长,有老的死亡。它经过时,已不是从前那批,凭着记忆,它在赴一场三年前的盛会。阳光很好,是她喜欢的酒酿圆子的米金色,天空是透明的克莱因蓝,白云在上面浮动白的有种破碎感,就像雪顶咖啡上挤出一大坨的奶油。苍穹之下,是奔跑的少年。白云和风会心一笑,彼此看破不说破。
    今年的夏天仿佛到了叛逆期,一切都古怪到扭曲。连着几天气温突破36·5摄氏度,天气预报已经下达高温黄色预警。校园里平时遍地乱躺的野猫,最近一只都见不到。蝉鸣之前的道貌岸然全部扫地,声嘶力竭的叫得如坏掉的电风扇一般嘶哑可怖。校园里的花草一夜之间歪七扭八躺了满地,其中包括校长花大价钱请人从国外搞回来像兰花一样柔弱的几棵小草。教室里所有空调加大马力开到23度,一夜之间全部罢工,于是上课时全班学生各种姿势瘫在椅子上,老师忍着中暑的危险穿着正装一本正经讲课。搞笑的是这时如果在校园里走一圈,会发现全校都是这样。
    教室里没有人,这节是体育课。体育老师不顾女生们各种哀嚎,大手一挥宣布接力跑三千米。此话一出如丧考批,要脸的各种骂天骂地,不要脸的直挺挺躺下。
    哨声吹响后,队伍稀稀拉拉歪歪扭扭向前爬行,一下拉出三分之一个操场的差距。几个女生看老师没注意索性走到一旁树阴下开始没完没了八卦,聊的无非是那些零碎的小事。大家三五成群抱团,只有余欢独自一人。
    两个女生从余欢斜前方直刺刺走过,目不斜视。
    “真是,又跑接力跑,美式前刺最近越来越变态了。”
    “听说他和他第六任女朋友分手了,失恋了想不开,正常。”
    “真假的?谁告诉你的?”
    “他女朋友不就十一班班主任?这不是个人都知道啊。”
    “神经病······”
    她们嬉笑着从余欢身边走过,完全不把她当回事。余欢其实很享受这种独自跑步的时光,只要不停歇,一直往前跑下去就好,腿部肌肉绷的紧紧的,身体前倾,耳朵里灌满了风。并不会因为独自一人而感到尴尬。
    余欢咬紧牙关,绕开她们,准备开始冲刺。挽起的校服外套下两节纤细小臂白嫩如藕节,因为长时间在太阳底下暴晒以及汗水刺激,已经开始胀痛发红。汗水洇湿了里面的衣服,已经开始向外套上扩散。这么热的天,妈妈劝她把外套脱了,她不肯。余欢是o型血,夏天招蚊子,用了无数种花露水,然后是精油,再后来是防蚊手环和防蚊贴,都无济于事。加上余欢体弱,夏天在太阳底下暴晒超过五分钟便会中暑倒地。之前军训时站军姿,光天化日之下屹然倒地,倒下时还保持着站立时的姿势。全员哄堂大笑,调皮的同学因此赠其一外号美名其曰香菇,意为香菇只要在火锅里涮五分钟,且和余欢一样头重脚轻。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余欢跑起来时带起一阵风,略略蹭到两名女生衣角。她们低头,抬头时脸色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其中一个拉了另一个一把,低声说“你被她碰了”。另一个一脸嫌恶看了余欢一眼,腰一扭转向她的朋友说“是啊怎么办好可怕”。同伴扯了她一下“脑子进水了吗快跳三下”。另一个真的赶紧原地跳三下,双脚跺地时的声音特别响仿佛在故意跺给谁听,然后两人走远,依稀还能从她们嘴里听到“老鼠”“贱人”之类的词。
    余欢充耳不闻,从她们身边跑过时既没有停顿,也没有想着要丢几颗石子作为报复,只是一个人沉默着。
    她早就习惯了这些人对她层出不尽的欺凌与捉弄,她们的欺凌每一次都精准的避开了学校规定的上限,即使告诉老师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最可悲的,是老师平时总是教诲她将心思放在学习上,冲刺年级前十,而忽略了来自其他方面的潜在威胁。仿佛在成年人的世界设定里,优等生的世界只有学习,他们从一出生开始,就按程序生长,而错过了本应该享受的人生。纵观来看,他们的故事一个个都惊人的相似,背后埋葬了无数无声的呐喊。
    她们对她的欺凌有计划有组织,一切都如她们预想的发展,其他人成为被动者,局外人为了保全自身,只能选择加入或旁观。这个世界不是小说,哪来那么多圣母心的人?
    她们抱团孤立她。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议论她。私底下,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被清晰的无限放大。最可怕的——她们如同阴沟里的老鼠,监视她的生活,打印成照片在校外撒播,最后被高年级的好心学长学姐全部回收。
    至于她们对她的欺负,却不是毫无原因的。
    一般来说,像余欢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不会成为他们的捕猎对象的,不仅不会,甚至还得敬重有加。
    可是余欢忽略了一点。
    个性。
    生活在世界上,最可怕的要么是没有个性,要么是太有个性,像余欢这种个性十足的人极容易成为焦点,或是,怪物。
    我生活在一个周围全是怪物的世界里,他们生活在有我这个怪物的世界里。我们彼此都活成了围城,他们的围城对外筑起,为的就是防我这样的异类。我的围城由内而外围起,将我围在中央。他们困住了外面的世界,我困住了我自己。
    正因如此,他们对余欢群起而攻,仿佛一群野蛮的孩子发现了一只刚破壳而出的稚鸟,呼朋引伴,将小鸟残忍的一次又一次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折磨而死。
    可悲的是,老师们不满于余欢的个性,所以任由他们以比想象更残忍的方法欺凌她,于是有了今天。
    如今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压抑地活着,偶尔难免个性流露,便会遭来世界啃噬。虽然如此,可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次又一次的特立独行,换来一次比一次深刻的报复,难免如此,可她继续不漏声色地张扬个性。沉默和嚣张,都是反击方式,她选择的是前者。
    我孤独的活着,我自由的活着。虽然我遍体鳞伤,虽然我遭受白眼,虽然我饱尝风霜。可我依旧自由,依旧不羁。我是属于我自己的,我为我而感到骄傲,我为我的个性感到万岁。
    “嘀——嘀!”
    哨声响起,余欢停下脚步,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她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撩开汗湿的刘海,向集合的队伍走去。几名女生从她背后经过,说出来的话一字不漏灌进余欢耳朵里。
    “死贱人,跑那么快有什么用,纯心是想讨好老师吧。”
    “就是啊,也不知道装给谁看。”
    “还用问吗肯定是装给徐澈看的啊。”
    “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是徐澈?”
    “她和徐澈,谁不知道啊~”
    余欢咬紧牙关,想要装作完全没听到显然不可能,她在心里不断安抚吼人的冲动,装作不知道加快脚步离开,背后传来她们胜利般的笑声。
    余欢之所以这么生气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可以不在意别人欺凌她,却不能放任别人用这事来永无底线来开玩笑。
    她们口中的徐澈,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虽十分优秀,但因为体型肥胖,性格内敛温柔,心思十分细腻,因而受班里某些同学的嘲笑,给他起“死胖子”“死肥猪”“巨人观”之类的外号。刚开始注意到余欢是因为两个人的分数不相上下,余欢理科偏弱,但文科十分惊人。两人一直处于班级前十的水平,时间一长开始他观察起对方。
    直到后来一天放学后徐澈在洗手间一旁的杂物间听见动静,想办法将门打开,发现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余欢。那时的她已经失去了对活着的渴望,那些女生扯散她的头发,将墨水泼在她身上。尽管余欢奋力抵抗,她们还是将她的一头长发剪得参差不齐。那一刻他犹如五雷轰顶,简直不可相信。余欢没有哭,也没有喊叫,很平静的用微弱的声音对他说希望他就当没见过自己。他将自己的外套脱给余欢,然后从包里翻出换洗衣服给她。那天后来他们都走了,发生的事谁也没说。但后来,他开始越来越多以同学之名,做一切他能想到的保护余欢的事情。
    ——课间在她的座位附近走动。
    ——帮她去小卖部买水。
    ——将自己所看到的欺负她的同学匿名举报。
    ——放学护送她走到红绿灯口。
    余欢明白他是出于好心,可是她清楚看到这一切的女生们会变本加厉作出何种举动,于是她不断的婉言谢绝或是客气拒绝,可是她的担心被误解成了害怕与矜持。于是徐澈开始更加的寸步不离。
    果然,后面谣言开始散播,无论他们做什么也无济于事。余欢很愧疚,因为毕竟是她把人家扯进来的。徐澈更愧疚,因为他反而使她坠入了更深一层深渊。
    还不等体育老师“可以休息了”的声音响起,一小部分人已经蠢蠢欲动。
    余欢没有随着人群离开,那些人多半都是回了教室或者去了小卖部。倒不是她不敢违反体育课上的规定,而是她很喜欢今天的阳光,忍不住多待一会儿。
    她眯缝着眼走上台阶,小声哼着《Theshadowofthesun》,她很少唱歌,因为她实在是有那么一点五音不全,自己听了忍不住会脸红。但是现在,她把这些都抛开了,心里犹如沾上了蜜糖,甜津津的化开。
    另外一边,学校门口。
    “实在麻烦老师关照了。”
    “不客气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妈妈和班主任客气的相互推脱着,见深在一旁听了只觉得虚伪。她斜挎着书包,漫不经心靠在门框上,浅色的眼睛清澈见底,却带着一种过早看透世俗的厌恶与漠然。脸上没有一个十三四岁孩子的神气,而是一种说不清的轻蔑混合着唯我独尊。
    妈妈拍了她的头一巴掌。
    “真是的,快说谢谢老师。”
    见深反手将那只手抓住,死死攥着,然后不露痕迹地从脑袋旁移开。
    “该做的事,我自然会做,目前还轮不到别人来提醒我,谁都一样,谢谢。”
    妈妈并没有管她,而是不住和老师道歉。
    “对不起啊老师,见深她······”
    “我很正常。”
    见深冷静地将话分别堵回了两个大人的喉咙。她抬起脸,表情似笑非笑。
    “那么,再见了。”
    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见深转身走进校门。
    “喂!几班的!怎么现在才来!”保安大爷探出半个身子在见深后面喊。
    见深回头狠狠剜了一眼。
    “闭嘴。”
    此时见深一个人在校园里漫无边际的游荡,背着书包身着黑红白三色相间校服的她显得格格不入。
    一些学生注意到了她,在她背后毫不掩饰的议论。
    “哇!她是新转来的吗!”
    “看校服是北京来的,京城实验附中的校服啊!起码成绩要在全市前五百啊!而且家里还得在二环路以内,北京户口。”
    “你看到她的脸了吗!好像爽文大女主走进现实了啊啊啊!”
    见深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恶心,她回过头面无表情盯着那些人看了三秒钟。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更激烈的讨论。
    “天,她长得太好看了吧!”
    “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家里有钱,这种属于上帝追着喂饭吧!”
    “她这种高冷厌世脸也太美了吧!”
    “我单方面宣布,以后她就是我女神了!”
    大家尽管好奇,激动,又头昏眼花,但她身上那种冷淡的气质却让所有人望而生畏,讨论了半天,竟没有一人敢上前。众人就这样不知所措看着她头也不回走远,最后无疾而终。
    余欢不属于刚才人群中的一员,此时她在学校后花园转悠,墙外的芒果熟了,她看着芒果想入非非。余欢对芒果过敏,八岁那年偷吃了半个,去医院挂了三瓶水。但此时的她十分渴望再尝一次。
    另一边见深闯进后花园,此时她还没有注意到余欢,她的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对付书包上面。从早上开始见深就一直和它过不去,书包是上个月买的,德国进口,但她对牌子货都十分反感,认为只要自己用的舒服,就是最好的。之前从一年级开始用的小红书包,上周硬是被丢掉了。为着这个她怎么看新书包怎么别扭,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折腾了半天脾气上来了。有骨气的大小姐硬是将书全部装进帆布袋中,然后毫不犹豫拎着空书包走到比自己还高的垃圾集装箱前,毫不犹豫甩进去。
    书包和垃圾碰撞的声音巨响,响到余欢一回头看见见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初见时,她倚着光,凛冽锐视世间万物,却没注意到,在自己已经开出了惊鸿整个世间的春天。
    在光下身型锋利犹如剪影,高马尾干净利落,不戴眼镜的眼睛清澈见底,但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隔绝了一切世间烟火,无人敢近身。
    余欢弱弱的站在原地,张口不知说什么是好。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吸引。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主,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人性。但她知道,她和那些欺凌她的人都不一样。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太美了,美的毫不掩饰,也不加修饰,是那种毫无边界的凛立和张扬,但又近乎率真。她不会发光,但足以使太阳暗淡失色。
    她撩了一下垂到肋骨的长发,又抬手扶了下眼镜框,再抬头继续正视她。她们不是一路人。余欢低头看看自己,十三岁,身高一米六零,宽大的校服外套裹着瘦的可怜的身体,眼镜挡住了半张脸。而她身高大约一米六六,不戴眼镜,身上是黑红白三色的短袖校服和配套的运动短裤,校服外套扎在劲瘦挺拔的腰间,脸上,脖子上,手腕上干干净净,不戴任何佩饰。
    她继续看着她。反正,到最后她也不会注意到她,再次相遇的话,也不会记得今天这么一回事。她看着她,心里这么想着。
    见深已经面无表情站了很久,这时终于抬起头看着她。
    一抬头,对上余欢的眼神。
    余欢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仿佛撞进了夏天蒂芙尼蓝的池塘,有很多气泡,脆弱的易碎的,慢慢从她眼底升起将她包围,她看见了一瞬间的好奇和迷惑,都在她眼间一闪而过,然后转瞬即逝。
    当然,只是一瞬间的事。
    因为下一秒——
    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发出一个字。
    “哦。”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背影很快消失在墙角。
    事情发生太突然,余欢太惊愕,很快就忘了,甚至没回过神来品味其中的感情色彩。
    后来下课铃声响起,她知道很快就会有学生冲进这里,将这里变得一片欢腾,这里不再是一个适合思考和转悠的地方。她去小卖部买了一瓶奶,一个人在校园里转悠直到预备铃响起。
    预备铃响了,她吸干最后一滴牛奶,将空纸盒扔进垃圾桶,转身向教室走去。
    余欢走进教室时,里面基本没有几个人,大多数还在外面不紧不慢往回走,男生们像被502胶水粘在了球场上一样,有时上课铃过后从紧贴广场那一侧的窗户能看到一群男生朝着教室的时候方向飞奔。女生们下课几个几个抱团,坐在天井里的小花园里聊天,要么手拉手去洗手间、小卖部,等等等等。
    教室里坐着十几个女生和一两个男生,其中几个看来人是余欢,毫不掩饰的流漏出鄙夷与嫌弃的表情,纷纷侧身,生怕自己被玷污。然后转身,继续各说各话。没有人表示出惊讶,也没人上前阻止,仿佛这是班里一件再自然寻常不过的事情。
    余欢不想理她们,抬脚往过道里走,脚抬出去的瞬间就收了回来,过道里横七竖八躺着书包,再看另一边,也是一样。
    明显是人有意而为。
    余欢不动声色蹲下,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身后女生们人脸一副“看你怎么办”幸灾乐祸同款表情。很显然,移了会有怎么样的后果,不论是她们还是余欢自己都很清楚。
    余欢站开,只能心里暗自祈祷老师快点来。
    “老师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刹那间,刚刚还聚众吃瓜的女生群一下子散开来,收镜子的收镜子,放零食的放零食,搬椅子的搬椅子,捡书包的捡书包。
    余欢看到,刚刚还是得意忘形的她们脸上齐齐换了另一种表情,一种凶手装无辜的表情,围观者最容易受盞惑的表情,专门用来开脱的表情,清纯动人楚楚可爱的表情。
    她沿着过道往里走,中途被绊了一跤。
    “要你有什么用,真是的,怎么不去死啊。”
    她没有回头——反正,不是她就是她,是她她也会说是她,毕竟,知不知道,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余欢来到最后一排坐下,这里只有她一个位置。那里本来有一个女孩子和她同桌,那个女孩会教她数学题,和她用同一副耳机听歌,还会带巧克力给她吃。甚至不介意因为她,自己也成了遭人白眼的角色。女孩子初一下学期走了,突发先天性心脏病。后来那个位置就余欢一个人坐着,她的前桌不断把桌椅往后移,余欢一点一点后退,退到了最后一排,挨着门坐。
    余欢拉开椅子坐下,手伸到桌肚里拿笔,发现三支笔全部不见了。
    就当她们给自己上香。她在心里忍着怒气安抚自己。
    前桌翘着凳子,椅子和地板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
    班主任走进教室,循着晨光,余欢迷蒙的抬起头,发现除了班主任,地板上多了一个细长的影子。
    粉笔在黑板上摩擦,声音和前桌的凳子发出的一模一样。
    “这是咱们班的新同学啊,见深,来自北京,之前呢是京城实验附中一班的学生,年级前十。其他方面也是十分的优秀,这个大家平时多互相学习学习,多沟通交流。”
    余欢看着见深,她斜靠着黑板,一脸无所事事,俯视着全班。
    正在她心思游离之际,见深开口了,很平静的声音。
    越是平静越是危机四伏,越是波澜不惊越是惊艳四座。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拖着所有人葬身海底,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就是她的笑脸。
    “没什么好介绍的,我叫见深,很罕见的姓氏和名字。现在记不住正常,见深,期中期末考年级第一的见,天天在办公室喝茶的深。
    “不用想着和我搞好关系,我最瞧不起没有实力只有一张嘴的人。”
    此话一出,地中海班主任脸绿成了蒲公英,底下同学窃窃私语。
    见深看到,百分之七十的同学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百分之二十的同学脸上堆起了不屑,百分之五的同学脸上看不出表情,剩下百分之五的学霸若有所思。
    地中海班主任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张着满脸笑容,看上去什么都没发生。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几乎全班震惊。地中海在年级出了名的严厉,能在他面前第二个这样说话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班里有没有空位了。”班主任丢下粉笔瞅一眼:“欸余欢你旁边不是还空着么?见深你就坐那里吧,班长去保管室领套桌椅去。”
    全班同学看着见深走向最后一排,走向余欢。他们惊讶地停了几秒,然后窃窃私语起来,声音大的他们自己听得清清楚楚。
    余欢看着见深向她走来,梦境一般美好。
    班长给见深拿来桌椅,见深迟疑几秒,低声说声谢谢,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原来她会说谢谢啊。余欢唇角泛起一抹笑,眼角余光看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二零二五年的夏天,这是她们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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