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沉凝在后山荒坡，枯草沾着霜露，透着刺骨凉意。庄仆阿竹晨起砍柴，行至坡底时骤然僵住，喉间挤出短促惊呼，踉跄着往回奔。不多时，杜无恙一袭白衣踏雾而来，白色覆面遮去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沉静锐利的眼眸，落在荒草中的尸首上。
    那正是前日逃脱未果、昨夜莫名失踪的黑衣客，面纱被粗暴撕下，面色青紫扭曲，七窍凝着黑血，裸露的手腕、脖颈处皮肤泛着暗沉乌光，周身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腥涩药味，与柚子林里残留的杂药气息隐隐相合。杜无恙俯身半蹲，指尖隔着绢帕轻触尸首皮肤，触感冰凉发硬，再探其咽喉，指腹沾到细微结晶状粉末，凑近轻嗅，眸光骤然一沉。
    “是腐心散，掺了曼陀罗子与断肠草，药性峻烈，服下半个时辰便会脏腑溃烂，七窍流血而亡。”指尖捻着那点粉末，目光扫过尸首腰间，昨日黑衣客怀中的木盒已然不见，衣衫下摆沾着些许干枯的柚叶碎屑，边缘还缠着几根灰白兔毛。
    阿竹站在不远处，脸色发白：“庄主，他怎么会倒在这儿？难道是……被灭口了？”
    杜无恙未答，起身环顾荒坡四周，枯草上有凌乱脚印，延伸至坡后密林便没了踪迹，显然有人曾在此处停留。他眸色深凝，腐心散剧毒罕见，寻常人难寻配料，且尸首上的柚叶与兔毛，分明与灵兔庄的痕迹相符，此事绝非黑衣客一人所为，背后定有更深的势力牵扯。
    杜无恙将尸首暂且安置在荒坡旁的空置柴房，携着那点毒物粉末返回药庐。炉中火苗微燃，药架上摆满各类药材，他取来瓷碟，将粉末倒入其中，又滴入几滴银针浸过的清水，粉末遇水即刻化开，析出淡黑色沉淀。再取来昨日从柚子林收集的杂药灰末、白兔服用后残留的药渣，分置三碟对比，三者析出的沉淀色泽竟隐隐相近。
    “原来如此。”杜无恙低声自语，指尖轻叩瓷碟边缘，眼底闪过了然。黑衣客埋在柚子林的杂药，本就掺了少量腐心散成分，只是剂量微弱，仅能让白兔出现异常，却不足以致命；而黑衣客所中之毒，是浓度翻倍的腐心散，且添了助毒发作的引子，显然是有人既想借杂药炮制假丹，又怕黑衣客泄露行踪，故而痛下杀手。
    他转身看向药庐角落笼中的白兔，那是前日最虚弱的一只，经几日汤药调理，已渐渐恢复活力，只是偶尔仍会轻微颤栗。杜无恙取来一点稀释后的杂药粉末，拌入兔粮中，白兔嗅了嗅便躲开，不肯进食，反倒印证了杂药中藏毒的猜想。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轻微响动，杜无恙眸光一凛，抬手将瓷碟收入药囊，转身见一只白兔蹦跳着跑进门，嘴里叼着一片沾着泥土的暗红布料，布料边缘绣着一朵残缺的墨菊，针脚粗糙，绝非寻常人家之物。
    杜无恙捏起那片暗红布料，指尖摩挲着墨菊纹路，眸色沉冷。他即刻提着药囊前往柚子林，白衣踏过湿滑的林间小径，目光仔细扫过每一寸土地，尤其是前日黑衣客撒药的东侧区域。此时雾气渐散，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柚子树已渐渐恢复生机，只是树根处仍残留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黑痕。
    行至柚子林深处，一株老柚树下的泥土明显被翻动过，杜无恙俯身拨开枯草，见土层下埋着一个破损的陶罐，罐内残留着少量暗红粉末，正是假凝神丹的原料，罐底还粘着一小块与白兔叼来同款的暗红布料，墨菊纹路清晰可见。
    他刚要拾起陶罐，忽闻头顶枝叶轻响，本能侧身躲闪，一枚淬着黑光的毒针擦着肩头飞过，钉在老柚树上，针尾微微颤动，瞬间析出一圈黑痕。杜无恙抬头望去，只见密林间闪过一道黑影，身形矫健，转瞬便消失在枝叶深处，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腥涩药味，与黑衣客尸首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杜无恙语气冷厉，指尖弹出一枚银针，直逼黑影逃窜的方向，却只射中一截枯枝，落地发出轻响。他快步追至密林边缘，黑影早已不见踪迹，只在地上发现一枚掉落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朵完整的墨菊，边缘刻着细小的“玄”字。
    杜无恙拾起玉佩，指尖摩挲着“玄”字，眸色深沉如夜。黑衣客、腐心散、墨菊标识，还有背后暗藏的杀手，种种线索交织，显然假丹药案背后藏着一个以墨菊为标识的神秘势力，而这势力不仅在炼制假丹牟利，似乎还在暗中谋划着什么，灵兔庄与他自己，已然卷入一场未可知的险境之中。
    他转身返回柚子林，白衣在林间光影中渐行渐远，手中紧攥着那枚墨菊玉佩，面纱下的眉眼愈发坚定，无论背后势力如何凶险，他既已察觉阴谋，便绝不会坐视其害人性命，定要将真相彻底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