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落魄庶子 第五章所谓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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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还未散尽,山道尽头传来衣袂翻动的声响。
陆谨修带着清虚宗十余名弟子以及村民步入村中,靴底踩过湿润的青石,发出冷硬的声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山村里,显得格外刺耳。
村里人早没了平时的热闹气,都安静地像个鹌鹑。
沈清弦走在最后,神色平淡,目光低垂,仿佛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随从。
顾云寂还在空间戒中沉睡。
他不敢动用精神力查探。
他心中清楚,这一群“名门正道”的修士若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则不仅是性命之忧。
甚至可能带来灭村之灾。
他不能露出任何异样。
“分头查。”陆谨修神色淡然,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几名弟子立刻行动,推门、破锁、探查。
灵光掠过屋檐,带起一阵风,把屋顶的稻草吹得满天乱飞。
一名年轻弟子笑着说:“师兄,这破地方居然也能藏修者?笑话。”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凡人窝里能有什么?莫不是消息错了。”
“住嘴。”陆谨修淡声斥了一句。
他虽责备,语气却轻飘,毫无真正的不悦。
沈清弦看着那群修士拆屋、掀瓦、挖地,心里一阵发冷。
一阵灵力震荡,厚重的木门“砰”地被震开,门后一个老妇人惊叫出声,手中还捧着刚出锅的米糊。
“哎呀,别砸,别砸啊!我们这穷地儿,真没见什么人啊!”
“少废话。”为首弟子冷声道,手中灵符一抛,几道光芒迅速扫过屋内。
炊烟被震得散乱,锅里的米糊洒了一地。
老妇人吓得连连磕头,额头撞在青石地上“咚咚”作响。
沈清弦微微皱眉,声音平淡:“此处只是寻常农户,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那弟子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凡人岂知修士会如何藏处?污屋土地下皆可藏阵法。若被我等疏忽,出了事,你担得起么?”
沈清弦未答,只抬眸望着老妇颤抖的手。
那只手又干又薄,青筋如枯藤。
他低声说:“别怕,他们搜一搜就走。”
老妇不敢抬头,口中喃喃:“仙人莫怪,仙人莫怪……”
话音未落,那名弟子又一掌拍开隔壁的门板,木屑四溅。
屋里传来婴儿的哭声,年轻的母亲慌忙护着襁褓,跪在地上,哭声哽咽。
“求求仙人,屋里真没别人……”
那弟子皱眉,嫌她哭声扰人,抬手便要甩出一道灵风。
“够了。”陆谨修淡淡开口。
他的语气依旧温润,但那种“温润”却带着居高临下的从容。
“不要多事,搜完就走。”
弟子们低声应是,开始挨家挨户搜查。
他们翻箱倒柜,把屋顶掀开,把粮囤翻倒;甚至有人直接将农人挖的土窖掘开。
他们说笑间灵力横扫,凡人连哭声都不敢太大,只能低头躲在角落。
沈清弦看着那些被推倒的木屋与散落一地的谷粒,心底泛起一阵无声的冷意。
这些人自称正派,却将凡人当做牲畜。
屋内,一名老妇捂着胸口,扑通一声跪下:“仙长饶命!家里真没藏什么妖物啊!求求您别毁我屋了,那是我儿子去年盖的新瓦啊!”
“闭嘴。”沈婉凝嫌她哭声刺耳,一抬手,一缕灵力散出,那老妇整个人被震得跌出门外。
沈清弦下意识上前两步,被陆谨修拦了下来。
陆谨修神色温和:“沈公子,凡人多嘴,教训两句也无妨。别多事。”
沈清弦看了他一眼,眸光沉静如水。
不多时,弟子们搜完一户,又闯入下一户。
每走过一处,便是一片狼藉。
倒下的柴堆、碎裂的水缸、散落的粮食,混着尘土被踩得稀烂。
村民们缩在屋角,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们不敢反抗,只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那些修士。
沈清弦走过时,听见有个小孩低声问母亲:“娘,那是神仙吗?”
母亲用颤抖的手捂住孩子的嘴:“别说话!他们听见要打的”
沈清弦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闭了闭眼,继续往前走。
在这个世界里,修士是神。
凡人,只是供他们踩的草。
没有实力,则命如草芥。
他悄悄握紧袖里的拳头。
路过村东口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傻子忽然从破墙后探出头来。
他看到天上飞着的修士,眼里骤然亮了起来,竟哆嗦着扑上前去,满脸是笑:
“神仙下凡啦!神仙!求保我娘病好啊!”
他笨拙地想跪拜,嘴里念叨着“保平安、保丰收”,神情单纯。
沈婉凝站在队伍前方,眼神厌恶,轻蔑一笑:“不识相的东西。”
她抬脚一踹
“嘭!”
那人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石头,口中立刻溢出一口鲜血。
沈清弦眼神一凛,脚步几乎是下意识地跨上前去。
他蹲下身,用袖子擦掉傻子嘴角的血,低声道:“别动。”
傻子傻傻地笑:“神仙……不生气……”
沈清弦手指微颤,却不敢用灵力探查,只得以凡医手法为他把脉。
脉象虚乱,呼吸急促。
他心中一沉,不敢动用精神力,只能用凡人手法探查。
“你伤了他的肋骨。”沈清弦抬起头,声音冷淡。
沈婉凝神色不屑:“凡人之命,算什么?他自己挡我道,死了活该。”
村里人聚在远处,不敢靠近。
有人小声哭泣,有人咬着嘴唇,却连一句“别打”都不敢说。
沈清弦缓缓站起,衣袖垂落,眼底那抹冷意终于压不住。
“修士修心修道,修的应是”天地众生”
沈清弦语气平静,却每个字都敲在众人心上。
“若见生灵不怜,见弱者不救,甚至助纣为虐,又与妖兽有何分别?”
空气在瞬间僵住。
沈婉凝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我说”沈清弦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冷冽的锋芒,“若你以凡人为草芥,又如何配称正道?”
话音一出,所有弟子都怔住。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不敢插嘴。
有人小声道:“沈师妹好像是出手重了些……”
“闭嘴!沈师姐是师尊亲传,你敢议论?”
“可凡人也太可怜了,这……”
“嘘,别说,惹火上身可不好,沈师妹可是亲传弟子。”
沈婉凝气得浑身发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你一个凡人奴,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沈清弦轻声笑了笑,那笑意冰冷:“看来清虚宗的”正道”二字,只是嘴上说说。”
“修士当护世,怜生。你们自诩正道,却肆意践踏弱者。若此事传出,清虚宗的”正名”,恐怕也不过是笑话。”
空气骤然一紧。
几名年轻弟子脸色微变,神色尴尬地别开视线。
有人咳了一声,小声道:“沈公子说得……似乎也有理……”
沈婉凝气得几乎失态:“凡人怎配与我等并论!”
灵力骤起,脚下尘土飞扬。
“沈婉凝。”陆谨修终于开口,语气仍旧温润,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压迫感。
“够了。”
他的笑仍旧温润,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拱手,语气不卑不亢:“是我教导不严,让师妹行差踏错。此事,到此为止。”
沈婉凝脸色难看,却不敢再反驳,只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沈清弦盯着陆谨修,半晌,轻声道:“陆公子果然是会做表面文章。”
陆谨修笑意不减:“沈公子说笑了。世间人多耳杂,修道者修的是心。该管的我会管。”
他微微转向村民,拱手一礼:“诸位乡亲,今日惊扰,多有得罪。此事,我宗自会给出补偿。”
村长连忙弯腰,战战兢兢地答:“不敢,不敢……仙长能来,是村里的福分,哪敢怪罪……”
沈清弦冷眼看着那一幕。
陆谨修的表情完美无瑕,声音柔和得像春风。
但那份“温柔”,比沈婉凝的冷酷更令人恶心。
他这番做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陆谨修转身,对沈婉凝微微一笑:“师妹,回去抄宗规十遍,自罚三日。师尊教我们行走凡尘,应以善为心,莫让世人失望。”
沈婉凝强忍怒气,低声应道:“是。”
沈清弦将傻子交给村长,声音加大,几乎是故意的:
“别怕!这些”仙人”不是说过,会对村里进行补偿吗?这位被打伤的阿牛,也该有一份补偿。”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嘲讽。
“只是不知,这补偿何时能到手呢?”
陆谨修眼神一暗。
他没料到这个凡人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们。
但现在他们的确不宜多事,顾云寂下落未明,他们宗门不宜节外生枝。
若消息传出去,让旁派借机造势,对宗门威信不利。
于是陆谨修敛下神色,笑得温和:“那沈公子想要什么样的补偿呢?”
沈清弦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你们破坏的房屋、掀翻的地、踢坏的灶,可都是村民几个月辛辛苦苦的心血。”
他顿了顿,语气沉稳:“既然你们不会留下来重修,那就折成银钱吧。每户五十两银子,不算多。”
村民们哗然。
“五……五十两?”
“这,这怕是把村长家都要赔空吧……”
“沈公子,算了吧,我们哪敢真要神仙的钱啊……”
他们低声劝着,眼中却闪着希冀。
陆谨修低笑一声,眼神冷如刀锋。
“沈公子好大的胃口。五十两一户?你以为本座不知凡尘的粮价如何?”
沈清弦不卑不亢:“凡尘的粮价你知道?那你可知人命值几何?地毁了,屋塌了,人被打了。你若真觉得五十两多,不如问问这村子,有谁愿意换?”
村民中有人抽泣,一位老妇捂着胸口,低声说:“我家灶都被砸了……连米都撒了……”
沈清弦冷冷一笑:“你们破坏的,不止是粮食,还有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若这都不补偿……呵,所谓修士,不过是披了仙皮的强盗罢了。”
这话一出,空气凝成冰。
沈婉宁怒极:“放肆!你也敢污我宗门清誉?!”
她手掌一扬,灵力微动,气流呼啸而起。
陆谨修抬手拦下,笑意敛尽。
“师妹。”
他看向沈清弦,眼底暗潮翻涌,“既然沈公子喜欢较真……”
他拂袖,从乾坤袋中扔出一袋灵石,啪地落在地上,尘土四散。
“这些银钱,足够你们村修屋补地买粮食了,多出的,就当我做慈善了。”
说罢,他转身而去,衣袂翻飞。
一众修士也随之离开,脚步声渐远。
风吹过村道,带起一地尘灰。
沈清弦回望被毁坏的院子。
那老妇跪在泥地里收拾破瓦,小孩在哭,狗在叫。
他忽然觉得胸口很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