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馆的大门，如同一道界限，将南疆使团带来的喧嚣与压迫感暂时隔绝在内。
    然而，馆门可以关闭，无形的波澜却已扩散开来。
    云烨在四方馆前的作为，并未大肆宣扬，但在权力金字塔的顶端，该知道的人，都已知道了。
    御书房内，萧凛听完了影十九关于四方馆前对峙的详细回禀，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做得很好。”良久，萧凛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更难得的是……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展示了力量与决心，又没有过度刺激对方，引发不可控的冲突。
    “陛下，那笼中之物……”影十九迟疑道。
    “朕知道。”萧凛打断他，眼神锐利，“那不是蛇，或者说，不全是，云烨能暂时压制它，靠的是血脉的天然克制，但此物凶性已显，留在京中，终是祸患。”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加派人手，盯死四方馆，尤其是夜间，任何异动，立刻来报，另外，传朕口谕给司辰使，着她密切关注城中地脉及生灵异状，若有任何与那”圣蛇”气息相连之迹象，可先行处置，再行禀报。”
    这是赋予了云烨极大的临机决断之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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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方馆，最好的院落已安置给了大祭司兀骨托。
    房间内门窗紧闭，熏燃着味道奇特的香料，试图驱散长安干燥的空气，营造出南疆密林般潮湿阴郁的氛围。
    那名捧着蛇笼的驯兽师跪在兀骨托面前，身体微微颤抖。
    兀骨托抚摸着重新恢复寂静的蛇笼，黑布之下，传来沉闷而规律的鳞片摩擦声。
    “废物。”他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驯兽师将头埋得更低，不敢言语。
    “那个女子……”兀骨托绿色的瞳孔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光，“她身上的气息，很奇特。并非纯粹的中原修士，倒有几分……令我厌恶的熟悉感。去查，查清她的底细。”
    “是，大祭司。”阴影中，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低声应道，随即消失不见。
    兀骨托的手指在黑布上轻轻一点，笼中传来一声顺从的低嘶。“不必急躁，我的宝贝。这里……有更丰美的”食物”。很快，你就可以……饱餐一顿了。”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充满了残忍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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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揽月阁内，云烨正闭目调息。
    方才在四方馆前，看似举重若轻，实则为了不露痕迹地压制那“圣蛇”，她消耗了不少心神，掌心的诅咒也因此躁动了几分。
    苏才人派人送来的安神香在室内袅袅盘旋，配合着她研习的琴谱心法，丝丝清凉之意流转于经脉，缓缓抚平着那诅咒带来的刺痛与烦躁。
    她回想起那“圣蛇”的气息，绝非寻常被龙气沾染的野兽。
    其核心深处，隐藏着一缕极其精纯且古老的毁灭意志，与她在极北龙眠之地感受过的、被封印的毁灭古龙的气息，隐隐有着一丝同源之感。
    “莫非……是某个强大龙族的**？或者……是以其精血培育出的怪物？”云烨心中凛然。
    若真如此，南疆黑苗部与龙族的勾结，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探明那“圣蛇”的底细，以及兀骨托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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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南疆使团入京，以及司辰使当众查验“圣蛇”的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般，在朝臣之间流传开来。
    清流文官们对此议论纷纷。太傅李晟在得知消息后，于府中书房内长叹一声。
    “陛下对此女，信重日深啊。”他对前来议事的门生道，“查验外藩贡品，本是鸿胪寺与内侍监之责，如今却由司辰使主导……此例一开，恐非国家之福。”
    “恩师所言极是。异族女子，干涉外交，成何体统！更何况，那南疆使团若因此心生怨怼，坏了朝廷怀柔大计，岂非因小失大？”门生附和道。
    “罢了，眼下南疆之事为重，暂且不宜多言。”李晟摆了摆手，眉宇间忧色不减，“只是这京城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而在另一些勋贵武将的圈子里，对此则有不同看法。
    几位在京休沐的将领在酒肆中谈及此事，反而对云烨的举动颇为欣赏。
    “要我说，这位公主殿下够胆色！南蛮子带着那等邪乎玩意儿进城，不查清楚了，谁能安心？难道要等出了事再补救？”一位络腮胡将领瓮声瓮气地说道。
    “没错！陛下让她查，那就是信得过她！咱们当兵的，就喜欢这等干脆利落的性子！总比那些只会掉书袋、满口仁义道德的酸儒强！”
    不同的声音在长安城的各个角落响起，预示着云烨和她所代表的势力，正不可避免地卷入更复杂的政治漩涡之中。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长安城依旧是一片繁华盛景。
    但在那璀璨的灯火之下，来自南疆的阴影，守护龙裔的警觉，帝王的筹谋，朝臣的争议……已如同无数暗流，开始在这座千古名城的深处，激烈地碰撞、交汇。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