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砣的脸黑得像锅底，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怕我心太诚，山神爷他老人家接不住我这柱高香，当场被我送走了。”
    络腮胡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懂这句嘲讽，还想再劝。
    夜莺一步上前，轻轻拍了拍铁砣的肩膀，微笑道：“我哥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去看看。”
    她拉着铁砣，强行把他拖走。
    铁砣被拖着走了几步，还忍不住回头低声骂了句：“操！这他妈是人是鬼！”
    诡异的白天渐渐过去。
    当太阳沉入西山，天边烧起橘红色的晚霞时，整个镇子的镇民，仿佛接收到了同一个无声的指令。
    他们脸上的笑容不变，手上的动作却飞快，整齐划一地开始收摊。
    紧接着，他们用一种不容拒绝的热情，簇拥着所有游客，半引导半强制地，将人群往镇中心的广场上赶。
    那里，早已为今晚的重头戏——篝火大会与山神祭典，搭好了高台。
    广场中央，巨大的篝火堆被猛地引燃。
    “轰！”
    粗壮的干柴爆开，冲天的火焰拔地而起，瞬间窜起数米之高。
    熊熊燃烧的烈焰，将灼热的气浪一波波推向四周，连空气都被高温扭曲，晃动不止。整个广场亮如白昼，几乎驱散了夜的所有寒意。
    广场尽头，一座更加高大庄重的木石祭坛拔地而起。
    坛体用粗粝的原石和厚重原木垒砌，透着一股原始、蛮横的力量。
    祭坛上铺着崭新的厚重布幔，上面依旧是用暗红色颜料绘制的扭曲符文，在跳跃的火光下，那红色像是活物，在缓缓蠕动。
    九根更加粗壮的木桩，分立祭坛四周，桩顶的陶碗里，幽蓝色的火焰无声燃烧，冰冷诡异，与中央那团炽热的篝火，形成一种极不协调的对峙。
    长条桌上摆满了远比中午更加丰盛的食物和美酒，大块的烤肉滋滋冒油，整只的烤鸡表皮金黄，各色面点堆成小山，一坛坛米酒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镇民们换上了色彩更鲜艳的民族服饰，脸上的笑容比白天更加热烈，甚至有些亢奋。他们穿梭在人群里，殷勤地为游客递上酒水食物。
    “来，兄弟，尝尝我们自家酿的青稞酒，后劲足！”一个镇民不由分说地将一个牛角杯塞到铁砣手里。
    酒液浑浊，散发着一股混杂着草木气息的古怪甜香。
    铁砣看着杯中物，又看了看那镇民热情到诡异的脸，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正要发作，常垸的手不着痕迹地在他腰间轻拍了一下。
    “多谢大哥，我们自己带了水，喝不惯酒。”常垸微笑着接过牛角杯，顺手放在了旁边的桌上，动作自然流畅，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那镇民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原状，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随即又转向了其他人。
    “这酒里有东西。”夜莺的声音极低，只有身边几人能听见，“气味不对，和昨晚的敬神水很像，但更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