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荆棘冠冕的刻痕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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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镁光灯在头顶织成密网,顾清寒踩上红毯的瞬间,高跟鞋与大理石相击的脆响被人群的喧哗吞没。
    她能感觉到陆屿深的掌心隔着西装布料熨在自己后腰,像一道无声的锚——三天前在录音棚里他说“我陪你”时,掌心也是这样的温度,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灼热。
    “顾小姐!看这边!”左侧的记者举着相机踮脚,镜头反光刺得她眯起眼。
    右侧突然传来骚动,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分开人群挤过来,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缩成针尖——是张总。
    他右手捏着份镶金烫边的文件,指节因用力泛白,“顾小姐,签了这个。”
    文件被拍在红毯上的声响比快门更尖锐。
    顾清寒垂眸,烫金的“和解协议”四个字在镁光下泛着冷光,最末页“顾氏集团”的公章还带着新印泥的腥气。
    她喉间泛起熟悉的铁锈味——七年前被顾家扫地出门时,管家也是这样将装着信托基金的信封拍在她脚边,说“这是夫人最后的慈悲”。
    “条件?”她声音比红毯更冷。
    张总扯了扯领带,喉结上下滚动:“你母亲真正的死因。”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后颈。
    顾清寒的指尖不受控地蜷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母亲去世那晚的浓烟突然漫进鼻腔,她记得急救车鸣笛盖不过自己的尖叫,记得医生说“吸入过量一氧化碳”时,顾家派来的律师正举着摄像机拍她颤抖的脸。
    “你母亲是意外。”他们说,“但顾家不养私生女。”
    “顾小姐需要的是法律文件,不是你伪造的阴谋。”陆屿深突然上前半步,将她护在身后。
    他摘下右耳坠的动作很慢,银链划过耳尖时带起一抹浅红。
    镁光灯扫过耳坠内侧,37的刻痕像道灼痕:“三年前顾阿姨出事那晚,消防记录显示风速37米/秒。你这数字,抄得倒勤快。”
    人群中爆发出抽气声。
    顾清寒望着那道刻痕,想起三天前匿名信里“37米/秒的风速曲线”,想起陆屿深总说自己“对数字敏感”——原来他早把所有线索藏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陈默。”陆屿深侧头低唤。
    后台传来设备启动的嗡鸣。
    陈默推着笔记本从侧幕跑出来,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蝶。
    舞台中央突然亮起蓝光,《暗涌》的声纹图谱像座发光的山脉拔地而起,“这段旋律的波形,与顾清寒母亲遗留的未完成曲目残片,存在98.7%的基因相似度。”他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映得睫毛发颤,“换句话说——顾清寒写的不是歌,是她母亲的心跳。”
    惊呼声浪几乎掀翻穹顶。
    顾清寒望着那重叠的波形,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磁带,里面只有电流杂音和若有若无的风响。
    原来那些被她反复调试的音符,早就在她骨血里淌了二十年。
    “够了!”张总突然扯开西装领口,锁骨处的玫瑰纹身随着剧烈起伏的胸膛若隐若现。
    顾清寒的呼吸陡然停滞——那是顾家的族徽,与她后颈那枚被长发遮住的玫瑰胎记,连花瓣的褶皱都分毫不差。
    “你到底是谁?”她脱口而出。
    张总没回答。
    他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暗涌》的变奏版本泄了出来,旋律里夹着走调的钢琴声,像初学者的练习曲。
    陈默举起平板,屏幕上并排着两份乐谱:“你三年前在练习室录的音频,和顾清寒匿名歌单里的《灰烬回旋曲》,有28处音符重叠。”他的声音冷静得像把手术刀,“但根据你的经纪公司资料,你从未学过作曲。”
    张总的脸瞬间煞白。
    几个安保从后台挤过来,他踉跄着后退,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你以为……顾家就这么简单?”
    这句话被淹没在更热烈的掌声里。
    主持人举着话筒冲过来,声音因激动发颤:“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顾清寒小姐,用钢琴为我们演奏她母亲的未完成交响曲!”
    顾清寒走向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时,裙摆扫过那封被遗落的镶金合同。
    她掀开琴盖,母亲的手稿正躺在琴谱架上——不知何时,陆屿深把它塞进了她的手包。
    纸页边缘还留着焦痕,是七年前那场大火的印记。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第二乐章的休止符处,琴弦突然被另一种音色填满——是小提琴,清冽如松风,恰好补上了母亲手稿里那道二十年的缺口。
    顾清寒转头。
    陆屿深站在侧幕边缘,小提琴抵着下颌,眼尾的泪痣随着拉弓的动作轻颤。
    他耳坠内侧的“37”与声纹图谱上的风速曲线重叠,在她脑海里拼凑出数学方程式的模样——原来母亲用风的速度写进旋律的密码,早被这个少年用音符解了出来。
    曲终时,掌声持续了三分钟。
    顾清寒合上琴盖,掌心还留着琴键的余温。
    陆屿深走过来,将耳坠重新戴回她耳后:“这是顾阿姨托我保管的,她说”等小清寒敢站在光里时,把这个还给她”。”
    她摸了摸耳坠内侧的刻痕,突然想起机场的航班信息——两小时后有飞纽约的班机,茱莉亚的邀请函还在她包里。
    离开会场时,陈默塞给她一个牛皮信封:“刚才在后台捡到的,夹在张总西装里。”
    信封上的字迹让她的指尖发抖——是凯瑟琳教授的亲笔。
    “你母亲用生命守护的旋律,是为证明音乐能穿透时空的谎言。”信末的火漆印还带着温度,“她从未放弃过你,从未。”
    机场大厅的广播响起“前往纽约的CA981次航班开始登机”时,顾清寒在长椅上坐下。
    舷窗外,一架直升机正掠过天际线,深灰色的机身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冷光。
    驾驶舱的窗户摇下,一卷泛黄的乐谱被风掀起,首页的家族徽章在她视网膜上烙下印记——那是顾家主宅门楣上的纹章,却多了朵被火焰包围的玫瑰。
    “清寒!”陆屿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跑动的喘息。
    他手里攥着登机牌,发梢沾着直升机带起的风,“我改签了。”
    她将信折好收进手包,站起身时,包链勾住了椅缝里的一根电线。
    她弯腰去捡,听见不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
    抬头望去,穿黑色工装的男人正蹲在音响设备前,螺丝刀在手里转了个圈,指尖轻轻一挑——电缆接口松动的瞬间,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顾清寒没看清他的脸。
    但那双眼,让她想起七年前火灾现场,人群里那个举着摄像机的男人。
    广播再次响起:“CA981次航班即将关闭舱门。”
    陆屿深牵起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传来。
    顾清寒最后看了眼那排音响,转身走向登机口。
    风从打开的舱门灌进来,吹得她耳坠上的“37”微微发烫——有些真相,或许该在音乐节的舞台上,用音符亲自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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