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寒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火中涅槃》的旋律如熔岩撞开冰面，可她的注意力却被琴谱夹层那道凸起的折痕吸引了三分。
    弹到第二小节的渐弱处，她趁琴音低沉的间隙，用小指轻轻一挑——一张泛黄的便签纸从夹层滑落，恰好落在她手腕下方。
    月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让纸上的字迹显得温暖。
    那是陆屿深的钢笔字，带着他一贯的锐利笔锋：“第37次听你分析《月光奏鸣曲》，你说第三乐章的休止符像受伤的狼在喘息。”
    她的指尖在琴键上停顿了半拍。
    那是三个月前的深夜，在琴房暖黄色的台灯下，她抱着谱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贝多芬的心事，而陆屿深蜷缩在琴凳的另一侧，耳机线从卫衣帽子里钻出来，假装在听歌。
    原来他根本没戴耳机，原来他数着次数，把她每句漫不经心的话都刻在了纸上。
    “叮——”
    程默的机械键盘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他正猫在后台储物间的折叠椅上，电脑屏幕蓝得刺眼，刚才侵入顾家法务部的代码被反追踪了，红色警告条像毒蛇吐着信子：“你伪造的休止符坐标，比真正的火焰伤痕还拙劣。”发信人ID是“夜莺”——这是顾清寒匿名发布原创曲时用的账号。
    他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鼠标颤抖着点开云盘里的“顾氏火灾档案”，二十年前那场烧毁顾清寒母亲工作室的大火，现场照片里，救火队员后背的烧伤轮廓与陆屿深刚才露出的凤凰疤痕完全吻合。
    原来陆屿深说的“冲进火场抱出琴谱”不是谎言，原来他才是那个在火里替顾清寒保留最后火种的人。
    “咔嗒。”
    陆屿深蹲在三角钢琴侧面，调试最后一个琴键的触感。
    金属调律器划过琴弦时，他的指腹突然碰到琴键缝隙里的硬物。
    借着手机电筒一照，是枚银色U盘，贴着“顾氏内部”的红色标签。
    他直起腰，将U盘插入后台监控室的电脑。
    文件列表弹出的瞬间，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从顾清瑶指示下属修改火灾现场报告的邮件，到她亲自签署的“删除所有与顾清寒母亲相关报道”的审批单，时间线清晰得像把刀，最后一份文件的创建时间赫然是“匿名情书事件前夜”。
    “休止符……重音。”
    顾清寒的琴音突然变急，高潮部分的休止符却比谱子上多了半拍。
    她垂眸盯着琴谱，余光瞥见阴影里陆屿深的身影——他背靠着落地窗站着，右手食指正有节奏地敲击琴凳边缘。
    那是他们约好的摩斯密码：“看第三排观众席。”
    她手腕轻轻一转，弹完一组琶音，在转调的空当抬眼。
    第三排最角落的位置，程默正被两个保安架着往外拖。
    他怀里抱着一沓文件，封皮上“顾氏火灾原始记录”几个字被扯得卷了边，他拼命挣扎着抬头，嘴型分明在喊：“是真的！”
    “滴——”
    观众席里此起彼伏地响起手机提示音。
    坐在第一排的李主任摸出手机，论坛页面刚刷新就弹出新帖，ID“银狼”的头像在跳动：“我伪造了情书，但夜莺和狼的休止符是真实的。他们用音乐在说……”
    顾清寒的琴音突然走了半拍。
    她看见第三排有个女生举着手机朝她的方向拍，屏幕上的字还没读完就被“404页面”覆盖，但最后半句像根刺扎进她眼里：“……用伤疤写诗的人，配得上彼此的火焰。”
    陆屿深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眉峰微微一挑——是助理发来的实时监控截图，顾清瑶的黑色轿车正停在演奏厅后门，她手里拎着个银色U盘，车后座亮着冷白色的光，像是投影仪的光束。
    琴音渐弱时，顾清寒的目光扫过观众席。
    有人在擦眼泪，有人举着手机录视频，李主任的衬衫后背湿了一片，而陆屿深正站在月光里冲她微笑，眼角的泪痣被照得发亮。
    她按下最后一个琴键，余音在头顶盘旋。
    后台储物间的门“砰”地被撞开。
    程默挣脱保安的手，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手里的文件撒了一地。
    他抓起顾清寒的手腕，把一张照片拍在她掌心——是二十年前的火场，一个少年背着琴谱袋从浓烟里跑出来，后背上的烧伤轮廓，和陆屿深的疤痕分毫不差。
    “顾小姐，”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错了，我不该收顾清瑶的钱伪造情书……但这个是真的，所有证据我都备份了，在……”
    陆屿深的手机再次震动。
    他扫了一眼消息，抬头看向顾清寒，目光变得深沉：“寒寒，发布会的直播链接被黑了。”
    顾清寒低头看着掌心的照片，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是陆屿深十四岁时的笔迹：“今天救了位阿姨的琴谱，她的女儿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作曲家。”
    后台走廊突然响起高跟鞋的清脆声响。
    陆屿深挡在顾清寒身前，看着那道裹着香奈儿套装的身影从转角出现。
    顾清瑶的妆容精致得像幅画，手里的银色U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嘴角挂着笑容，可眼底的阴鸷却弥漫开来：“清寒，程默的忏悔视频，你想现在看，还是等明天发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