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寒的脚步在旋转门前顿住。
    李主任西装前襟的金属钥匙链在顶灯折射下晃出冷光，她余光扫过对方西装内袋露出的半枚顾家徽章——鎏金纹路里缠着的银杏叶，正是顾氏集团的标志。
    ”顾同学。”李主任扶了扶金丝眼镜，声音像冻过的钢丝，”校规第17条明确规定，非教学时间使用演奏厅需提前申请。”他指尖轻轻叩了叩胸前的工作牌，”你现在需要跟我去学生处说明情况。”
    顾清寒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口袋里陆屿深塞给她的U盘硌得掌心生疼。
    那里面存着母亲生前未公开的作曲手稿，还有顾清瑶买通乐评人诬陷她抄袭的聊天记录。
    她抬眼时眉峰微挑，像被触到逆鳞的猫：”李主任深夜守在顶楼，也是在等教学时间？”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细碎的窃笑。
    苏晓晓举着手机从楼梯拐角转出来，直播界面的红光映得她眼尾上挑的眼线像道血痕：”顾大小姐这是急着去弹表白曲？”她晃了晃手机屏幕，”论坛都炸了，银狼说你每首曲子的休止符连起来是”我爱狼”——该不会是给陆屿深写的情书吧？”
    顾清寒耳尖发烫。
    她想起昨晚和陆屿深在琴房改谱，他凑过来看休止符标记时，发梢扫过她手背的温度。
    那些被解读成”情话”的停顿，分明是她按母亲笔记里的火灾逃生时间点标下的纪念——19:07是母亲冲进火场的时刻，20:13是消防车抵达的鸣笛。
    ”苏同学。”李主任皱了皱眉，目光却在苏晓晓的手机屏幕上多停了两秒，”直播涉及校内隐私......”
    ”李主任别怕。”苏晓晓把手机举得更高，”大家都想看看顾清寒怎么解释她和顶流的绯闻嘛。”她突然提高声音，”顾清寒，你敢不敢现在弹那首《荆棘与玫瑰》？
    听说这是你和陆屿深的定情曲——”
    ”叮——”
    琴键被撞响的清越声打断了她的话。
    顾清寒猛地转头，看见陆屿深从消防通道的铁梯跃下，风衣下摆扫过三角钢琴的琴键，在C大调上荡出一串不和谐音。
    他脸色比在病房时更白，病号服下摆的绷带渗出的血已经凝成深褐，可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这是我和她的音乐密码。”他踉跄着挡在顾清寒身前，用还在渗血的右手按下琴键。
    《荆棘与玫瑰》的旋律响起，却比原曲多了段急促的变奏——那是顾清寒上周在琴房抱怨”玫瑰太柔”时，他即兴加的刺槐枝音型。
    苏晓晓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直播界面的弹幕突然疯狂滚动，”陆屿深”三个大字顶在热搜第一位。
    顾清寒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钢琴声撞进耳膜。
    她想起陆屿深说”心跳和节拍器一样”时，掌心下他心脏的震动，此刻竟和琴键的频率严丝合缝。
    ”李主任要没收吗？”陆屿深转头看她，嘴角带着点嚣张的笑，像只故意把猎物叼到主人面前的狼，”还是说，您更想看这个？”
    他话音刚落，顾清寒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她摸出手机，论坛页面自动弹出新帖——楼主ID是”狼”，头像是团跳动的火焰。
    ”夜莺的休止符是给火焰的墓志铭，不是情话。”
    顾清寒瞳孔微缩。
    帖子里贴着她和”狼”的全部私聊记录，从她第一次匿名投稿《星火》时的忐忑，到讨论《火中涅槃》时逐秒核对的火灾时间线。
    最底下是张老照片，焦黑的钢琴残片上，火焰纹章在强光下清晰可见——和她掌心那两片碎银拼出的银狼眼睛里的纹路，分毫不差。
    李主任的手机突然炸响。
    他掏出来的瞬间，顾清寒瞥见屏幕上”顾清瑶律师团”的备注。
    他背过身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顾小姐放心，我这就......”
    ”想看更多证据？”陆屿深突然扯开衬衫。
    凤凰形的烧伤疤痕从锁骨蔓延到右肩，在顶灯的冷光下泛着粉红的新肉，”《火中涅槃》的前奏，是火焰舔过皮肤的声音。”他的手指抚过疤痕最深处，”这里，是我冲进火场抱出她母亲琴谱时，房梁砸下来的位置。”
    顾清寒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陆屿深总说自己”怕热”，想起他从不让她碰他后背，想起昨晚他掀开病号服时，她只看见大片绷带，却没注意到绷带边缘那抹暗红——原来不是伤口渗血，是疤痕被蹭破了。
    ”所以顾小姐。”陆屿深转向苏晓晓，眼神冷得像冬天的雪，”你直播的，是顾家烧了一位音乐大师的手稿，还是顾氏集团买凶删帖、打压天才？”
    苏晓晓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她后退两步撞在墙上，直播界面的红光灭了，只剩屏幕碎裂的蛛网纹里，还在滚动”陆屿深凤凰疤痕”的词条。
    李主任挂断电话时，额角已经沁出冷汗。
    他看了眼顾清寒怀里的琴谱，又看了眼陆屿深露出的疤痕，喉结动了动：”顾同学......演奏厅可以用，但......”
    ”但什么？”陆屿深弯腰捡起顾清寒的琴谱，染血的指腹轻轻抚过封皮，”怕顾氏集团的律师函？”他突然低笑一声，把琴谱塞进顾清寒手里，”寒寒，弹吧。
    让他们听听，灰烬里到底能开出什么花。”
    顾清寒攥紧琴谱。
    指尖触到封皮夹层有块凸起，像是叠起来的纸。
    她想起陆屿深在病房里塞给她琴谱时，指腹在封皮上轻轻叩了两下——那是他们在琴房练琴时，他教她的摩斯密码，意思是”等会看”。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旋转门。
    月光从顶楼的落地窗漫进来，照在黑色的三角钢琴上。
    陆屿深跟进来，站在她身后，松木香混着血锈味裹住她。
    她翻开琴谱，第一页右下角，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别怕，我在。”
    琴键被按下的瞬间，《火中涅槃》的旋律如潮水漫过整个顶楼。
    顾清寒望着琴谱夹层那道若隐若现的折痕，突然明白陆屿深为什么非要带她来这里——有些真相，需要用音乐撕开；有些心意，要等火焰烧尽后，才能看见藏在灰烬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