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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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蘸饱了墨,悬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我要写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张网,一张足以网住黑暗中窥伺的毒蛇的网。
信的内容早已在我心中盘算过千百遍——《九转还魂丹》的残方,这个足以让任何医者疯狂的名头,便是最好的诱饵。
我看向一旁正在小心翼翼研磨药材的陈阿禾,她专注的神情,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那些一丝不苟的后辈。
她的字迹清秀中带着一股韧劲,正是我需要的。
“阿禾,帮我抄录一段药方。”我将一张纸推到她面前。
她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接过笔,一笔一划地誊写起来。
我口述,她记录:“《九转还魂丹》残方,需血竭三钱、灵芝半朵、雪莲一整株为引,方可窥其门径。吾今仅余灵芝一片,若三日内无药为继,此方……将付之一炬。”
写完,我接过信纸,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又取过一旁的药碗,用指尖蘸了一滴深褐色的药汁,看似不经意地滴在信纸的角落。
那药汁迅速洇开,像一个匆忙中留下的印记,更添了几分真实。
“阿篾。”我唤来门外候着的少年。
他如今愈发沉稳,眼神里是我熟悉的信赖。
“去乱石岗,把它埋在咱们上次约定的那块旧石缝里。”
阿篾郑重地接过信,像捧着一块滚烫的烙铁,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当晚,萧珩便带回了消息。
他如鬼魅般融入黑暗,亲眼看到一个黑袍人从石缝中取走了信。
那人身形诡异,在山坳的风中像一缕不散的青烟。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信投入了随身携带的火盆中,对身旁的同伙用嘶哑的声音说:“令出”蛇首”,此方必真,速报总坛调药。”
蛇首?
我心头一凛。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江湖郎中,而是一个组织严密的团体。
他们行动之果决,对我的判断之自信,都说明他们已经盯了我很久。
之后是漫长的五日。
村子一如往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病人们的呻吟与孩子们的天真笑语交织在一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知道,风暴正在酝酿,鱼儿已经咬钩,现在只等他们自己浮出水面。
第五日,两个陌生人走进了村子。
他们背着药箱,自称是“南岭医馆”的游方弟子,前来求见我苏辞。
一人瘦高,面色阴沉,眼窝深陷得像两个黑洞,他自称“白使”。
另一人矮壮如石墩,嘴唇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胡须,自称“灰使”。
他们站在我的药棚前,言辞间满是江湖人的恭敬,但那份恭敬之下,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苏先生,我二人奉师门之命,携整株雪莲、上好血竭十两,只为求观”还魂丹”残方片刻,绝无他意。”
我笑了,笑得温和无害,将他们迎进屋。
小石头机灵地奉上两杯热茶,他们却摆了摆手,滴水不沾。
这份警惕,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远来是客,不喝茶,总得尝尝我们乡下的野味。”我朝小石头使了个眼色,他立刻端出一碟刚炒好的黄豆,香气扑鼻。
白使依旧不动如山,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而那灰使,似乎是个耐不住性子的,见状嘿嘿一笑,伸手便抓了一把,嘎嘣嘎嘣地嗑了起来,转眼就吃下七八粒。
我的眼角余光一直锁定着他。
成了。
灰使的唾液,在无人察觉的细微处,微微泛起一丝青色。
那是我提前在炒豆里拌入的“迷踪散”,以曼陀罗花粉为主料,对常人毫无影响,可一旦服用过特定解药的人接触,舌根便会发麻,唾液也会变色。
他们自以为百毒不侵,却不知,这世上最厉害的毒,是人心里的算计。
当夜,月黑风高。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我的药棚。
是灰使。
他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决定亲自来取。
他的目标明确,直奔那个存放着百草囊的木箱。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箱子上的铜锁时,另一道黑影从房梁上飘然而落,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是萧珩。
萧珩没有动手擒拿,他只是像一个幽灵,伸出手,飞快地在灰使的衣领内塞入了一张小小的字条。
而后,他的手指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取走了灰使腰间系着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药囊。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那灰使全神贯注于木箱,竟丝毫没有察觉。
萧珩将药囊递给我时,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金属酸味。
打开一看,除了几包寻常的止血散和解毒丸,最里面竟藏着一个瓷质小瓶,瓶身上刻着三个小字——腐心露。
我将一滴腐心露倒在废弃的铁钉上,只听“滋啦”一声轻响,铁钉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小坑,冒起一缕白烟。
我冷笑出声,胸中的寒意比这深夜的冷风更甚。
“他们不是来谈生意的,他们是来拆我的根,断我的骨!”这腐心露专蚀金属,分明是为破锁盗器所准备。
所谓的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
“阿禾。”我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被惊醒的陈阿禾,“再帮我写一张方子。”
这一次,我让她抄写的,是一份精心炮制的“假方”。
上面的药名录得详尽无比,看起来天衣无缝。
但我巧妙地将几味药性相近却功效天差地别的药材做了调换——“黄连”被我故意误写成了“黄芩”,“苍术”则错写成了“苍耳子”。
不仅如此,我还将几味主药的剂量彻底颠倒,一副足以吃死人的毒方,就这么诞生了。
第二日午时,三河口。
萧珩扮作一个挑柴的农夫,蹲在渡口的**,斗笠压得很低。
灰使果然来了。
他孤身一人,神色紧张地四下张望,手中紧紧抱着一个沉甸甸的药包。
他走到约定的河边,刚刚解开药包的绳结,露出里面晶莹如玉的雪莲和色泽暗红的血竭。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道白影如大鸟般从对岸的林中扑出,正是那白使!
他一言不发,带着凌厉的掌风,一掌狠狠劈在灰使的后颈上!
灰使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白使一把夺过药包,脸上露出鄙夷的冷笑:“蠢货!蛇首早就说过苏辞此人诡计多端,必设圈套,你竟还真信了这纸条上的鬼话!”
原来如此。
青蚨会内部早已怀疑有内鬼,或者说,他们根本不信任任何人。
白使的任务,就是监视灰使,将计就计。
就在白使得意冷笑的瞬间,萧珩动了。
一支羽箭破空而出,没有射向白使的要害,而是“咄”的一声,精准地钉住了那个药包的一角,强大的力道将药包从白使手中带飞出去!
白使大惊,他没想到暗中还有人!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支箭,又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灰使,恰好看到灰使嘴角渗出的一丝青色唾液。
他脸色剧变,以为灰使中了剧毒,这里果然是个陷阱!
一瞬间,白使做出了决断。
他不再去管那个被箭钉住的药包,而是愤恨地一脚将它踢向河中,随即身形暴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山林深处。
傍晚,我和萧珩站在河边,从淤泥里捞出了那个药包。
雪莲被油布紧紧包裹着,完好无损,冰肌玉骨。
血竭也都是上好的整块,称了称,足有十二两,比他们承诺的还多。
我将那份精心伪造的假方残页投入火盆,看着它在火焰中蜷曲、变黑、化为灰烬。
我低声道:“他们内部的争权夺利,互相猜忌,正好为我们送来了救命的药。”
“苏辞。”萧珩却皱起了眉,他递过来一样东西,那是从灰使身上取来的那个药囊的内衬。
在内衬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用黑线绣着一个极小的字——“乙”。
这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我的心头。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甲、乙、丙、丁……这不是执事或使者的代号,这是古代用于试药死士的编号!
灰使不是什么“灰使”,他甚至可能不是青蚨会的正式成员。
他是一个“试药人”!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炸开:他们已经开始用人命,来试探我抛出去的那些药方的真伪了!
窗外,陈阿禾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块新得的血竭研成粉末,准备给病重的王寡妇熬药。
跳动的火光映着她专注而坚毅的侧脸,像一株在料峭春寒中顽强挺立的药苗。
而我手中的这株雪莲,和剩下的血竭,静静地躺在桌上。
它们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它们是救死扶伤的良药,是维系这个小小村落生存的希望。
但在此刻的我眼中,它们却分化成了截然不同的东西。
一份,是给村民的生机;一份,是抵御未来风暴的盾甲;而最后一份……将是我刺向黑暗最深处,最锋利的一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