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军驻扎在侧，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隔绝了王通等人的明枪暗箭。平阳县衙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王通称病不出，周师爷也缩起脑袋，衙役们见到林烨，更是躲闪不及。
    但这平静之下，是更深的暗流汹涌。林烨深知，王通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坐视证据送达凉州。这暂时的退让，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喘息，对方一定在策划更阴狠、更致命的行动。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抢在对方前面，将证据和自身处境，亲自呈报给萧劲。
    然而，如何突破可能存在的监视与封锁，安全抵达数百里外的凉州府城？
    直接出行目标太大，无异于自投罗网。必须用计。
    夜深人静，林烨与悄然前来的韩奎在屋内密议，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摇曳不定。
    “王通定然派人日夜盯着这里，尤其是通往凉州的方向。”韩奎压低声音，虬髯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粗犷，“明着走官道，怕是出不了十里就得被截住。”
    林烨颔首，指尖在粗糙的桌面上划过一道无形的线：“所以，不能走官道，更不能白天走。我们需要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他详细说出自己的计划：由韩奎安排一名身形与林烨相仿的边军弟兄，明日傍晚时分，穿上林烨的官袍，乘坐一辆遮掩严密的马车，大张旗鼓地出南门，做出急于离开平阳的假象，吸引所有监视者的注意力。
    而真正的林烨，则乔装改扮，趁夜色掩护，由韩奎亲自带领一小队绝对可靠的精锐，从北面一条鲜为人知的废弃樵夫小径，穿越险峻的黑风岭，绕道前往凉州。
    “黑风岭？”韩奎眉头紧锁，“那地方山路崎岖，夜间更有狼群出没，险得很！”
    “正因其险，对方才料不到我们会走。”林烨目光坚定，“唯有行险招，方能出奇制胜。韩校尉，此事关乎边关安宁，乃至社稷安危，必须一试！”
    韩奎看着林烨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重重点头：“成！就按林大人说的办！俺亲自挑几个过命的兄弟，保你平安穿过黑风岭！”
    计议已定，分头准备。
    次日，林烨如常前往县衙点卯，处理些无关痛痒的公务，甚至故意在周师爷面前流露出几分焦虑不安，做足戏码。散衙后，他早早归家，紧闭院门。
    黄昏时分，一辆马车果然停在林烨家院外不远处，一名穿着林烨官袍、帽檐压低的“官员”快速登车，马车随即扬起尘土，疾驰向南门方向。
    几乎在马车出动的同时，几条黑影立刻从不同角落窜出，或骑马或步行，悄然尾随而去。
    夜幕彻底降临后，林烨家中灯光早早熄灭，一片寂静，仿佛主人已然安寝。
    而真正的林烨，已换上一身韩奎带来的边军旧棉袄，脸上涂抹了些许锅底灰，打扮成普通兵卒模样。他紧紧拥抱了苏婉，在她耳边低语：“等我回来。”苏婉用力点头，将一个小巧的平安符塞进他贴身的衣袋里，眼中含泪，却强忍着没有流下。
    院墙角落，一个早已挖通的狗洞被轻轻推开（这是韩奎前两夜派人暗中掘通的），林烨匍匐而出，韩奎和三名精悍的边军士兵已在外接应。
    “走！”韩奎低喝一声，几人如同鬼魅，借着夜色和房屋阴影的掩护，迅速向城北潜行。
    平阳城北墙有一段因年久失修而较为低矮僻静之处，韩奎早已安排妥当，用飞爪绳索悄无声息地缒城而下。城外，另有数匹卸去銮铃、蹄包软布的战马等候。
    几人翻身上马，不敢走大路，一头扎进茫茫夜色中的荒原，向着北方那片黑黢黢的山岭轮廓疾驰。
    夜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林烨伏在马背上，紧紧抓住缰绳，感受着坐骑奔腾时传来的力量。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境地下纵马夜行，心中既有紧张，更有一种冲破樊笼的决绝。
    回头望去，平阳县城那点微弱的灯火已消失在身后黑暗中。前方，是未知的险途与希望。
    韩奎一马当先，对路径极为熟悉，巧妙地避开可能有埋伏的地点。一路上无人言语，只有马蹄踏过枯草的沙沙声和呼啸的风声。
    后半夜，他们抵达黑风岭脚下。山势陡峭，怪石嶙峋，根本没有像样的路，只有采药人和樵夫踩出的依稀小径。众人下马，将马匹藏在隐蔽的山坳里，留下两人看守，其余人随韩奎徒步登山。
    山路险峻，荆棘丛生，稍有不慎便会滑坠。林烨咬牙紧跟，手脚并用，棉袄被划破数处，掌心也被磨出血痕。韩奎不时回头拉他一把，低声道：“林大人，撑住，翻过这个山头就好！”
    深山老林，夜枭啼鸣，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更添几分恐怖。但林烨心中却异常清明，每一步踏出，都离目标更近一步。
    天光微熹时，他们终于成功翻越了最险峻的一段山岭，踏上了通往凉州方向的另一条偏僻小路。韩奎寻了个隐蔽处让大家稍作歇息，啃几口冰冷的干粮。
    “林大人，好样的！”韩奎递过水囊，眼中带着钦佩，“读书人能有这般毅力和胆色，俺老韩服了！”
    林烨接过水囊，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他望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心中充满希望。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负责殿后的士兵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脸色凝重：“韩头儿，后面有尾巴！大概七八骑，像是专业的追踪好手，距离我们不到五里了！”
    众人脸色一变！对方竟然这么快就识破了南门的诱饵，并且精准地追到了黑风岭！
    韩奎啐了一口：“妈的，阴魂不散！林大人，看来咱们得跑快点了！”
    林烨心知，最后的考验来了。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
    几人再次上马，沿着小路向凉州方向狂奔。身后，追兵的马蹄声已经隐约可闻，如同催命的鼓点。
    一场在黎明旷野上的生死追逐，就此展开。林烨能否成功抵达凉州？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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