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寒门状元不抛妻  第十一章:古道西风砺坚心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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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颠簸在西北官道上,车辕吱呀作响,如同不堪重负的呻吟。
    离京五日,景色已大变。阡陌良田被苍茫黄土取代,秋风卷着沙砾,打得车篷噼啪作响。天气骤寒,呵气成白雾,即便将全部冬衣裹上,依旧难抵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安安病了。
    小人儿前日便开始发热,小脸烧得通红,蜷在母亲怀里不住咳嗽。苏婉心急如焚,日夜不眠地抱着,用湿帕子一遍遍擦拭他的额头手心,哼着故乡小调,声音沙哑。
    “相公,安安烧得厉害…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苏婉望着车窗外荒芜的景色,眼中含泪,强忍着才没落下。
    林烨探手摸了摸儿子滚烫的额头,心沉了下去。他掀开车帘,问那奉命“护送”实则监视的差役:“官爷,前方何处可寻郎中?”
    那差役裹着厚棉袄,面无表情地甩着鞭子:“林县丞,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郎中?忍着吧,再过两日到了平阳县再说。”
    语气冷漠,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林烨抿紧嘴唇,缩回车内。他知这二人得了上头吩咐,不会给他们任何方便。他翻找行囊,找出离京前匆忙购置的几味寻常草药,那是他依着现代些许常识备下的,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婉娘,试试这个。”他将草药捣碎,用少量水调开,小心喂给安安。药汁苦涩,孩子扭着头不肯喝,苏婉耐心哄着,一点点喂下去。
    夜深,宿在路旁一处破败驿站的通铺。寒风从破窗灌入,油灯如豆,明明灭灭。安安烧得迷迷糊糊,呓语不断。苏婉紧紧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孩子,眼圈红肿。
    林烨守在床边,看着妻儿受苦,胸中如烈火烹油。权势倾轧,竟连稚子都不放过!这笔账,他刻骨铭心。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笔墨,就着微弱灯光,在一张废纸背面默写近日所思。非是奏章,亦非密信,只是将离京前查到的所有关于漕运、边军的零碎线索,以只有他自己能懂的方式重新排列组合。思维在寒冷与焦虑中反而异常清晰,某些之前忽略的关联,渐渐浮现轮廓。
    “相公,早些歇息吧。”苏婉轻声道,声音疲惫不堪。
    林烨吹熄灯,在黑暗中握住她的手:“婉娘,是我连累了你和安安。”
    苏婉沉默片刻,反握住他冰冷的手指:“夫妻本是一体,何言连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刀山火海也去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韧。这柔弱女子体内蕴藏的力量,让林烨动容。
    后半夜,安安的烧竟奇迹般退了些,呼吸也平稳不少。苏婉喜极而泣,连说是菩萨保佑。林烨知是那草药起了效,心下稍安,更坚定了无论处境多难,也需依靠自身所学、积极应对的念头。
    次日继续赶路。差役催促更急,想必是得了指令,要尽快将他这“麻烦”扔到那苦寒之地。
    行至一处隘口,山势陡峭,人烟罕至。忽听前方一阵唿哨,七八个手持棍棒、面蒙布巾的汉子从山石后跳出,拦住去路。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为首一人粗声吼道,目光却贼溜溜地在马车和苏婉身上打转。
    两名差役色变,拔出腰刀,声音却发虚:“大胆毛贼!官差办案,也敢阻拦?”
    那匪首哈哈大笑:“官差?爷爷劫的就是官差!识相的,留下车马钱财和那娘们,饶你等狗命!”
    苏婉吓得脸色惨白,将安安死死护在怀里。林烨瞳孔骤缩,心念电转。这伙人出现得蹊跷,不似寻常劫匪,倒像是…专程在此等候!莫非贬官途中,对方仍不放心,要赶尽杀绝?
    他悄然将一柄防身用的短匕塞入袖中,面上却镇定,朗声道:“诸位好汉,我等乃贬官赴任,囊中羞涩,唯有些许盘缠。若好汉求财,尽数奉上,只求放过家小。”
    说罢,他将装有大部分银钱的包袱掷出。
    匪首用刀挑开包袱,瞥了眼散落的银两,啐了一口:“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目光再次盯向马车,“把那小娘子请下来,让爷爷瞧瞧!”
    两名差役互看一眼,竟隐隐向后缩去,分明不愿拼命。
    林烨心知不能善了,正欲拼死一搏,忽听后方传来急促马蹄声,以及一声暴喝:
    “何方宵小,敢劫朝廷命官!”
    只见三骑疾驰而来,马上骑士皆着边军服饰,风尘仆仆,却煞气凛然。为首一名虬髯校尉,手持长弓,箭已搭弦,对准匪首。
    匪徒见状,气势顿泄。那校尉也不多言,一箭射出,精准地钉在匪首脚前寸许之地,入土三分。
    “滚!”
    匪首脸色大变,招呼一声,众匪徒狼狈窜入山林,顷刻间逃得无影无踪。
    那校尉收起弓,策马近前,扫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差役和马车,目光落在林烨身上,抱拳道:“这位大人受惊了。末将凉州边军斥候校尉韩奎,奉命巡查边境,恰巧路过。”
    林烨忙下车还礼:“多谢韩校尉救命之恩!下官林烨,贬任平阳县丞。”
    韩奎打量着他,虬髯下的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平阳县丞?那可是个苦地方。林大人怎会得罪了人,被发配到那儿?”
    林烨苦笑,不便多言。
    韩奎也不多问,只道:“此去平阳尚有几日路程,路上不太平。若林大人不弃,末将可护送一程。”
    那两名差役闻言,面色尴尬,却不敢阻拦。
    林烨心下感激,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如此,有劳韩校尉了!”
    有了边军护送,接下来的路程安稳许多。韩奎性格粗豪,却颇讲义气,沿途对林烨一家多有照拂,更是拿出军中金疮药给安安备用。闲谈中,林烨得知凉州边军近年粮饷时有拖欠,冬衣不足,将士颇多怨言,与他在京中查到的线索隐隐印证。
    数日后,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一座土黄色的城池轮廓,城墙低矮,一派荒凉。
    平阳县,到了。
    韩奎勒住马,抱拳道:“林大人,前方便是县城。末将军务在身,就此别过。保重!”
    林烨深深一揖:“韩校尉恩情,林烨铭记于心。他日若有缘,定当厚报!”
    韩奎哈哈一笑,拨转马头,带着部下绝尘而去。
    两名差役将林烨一家送至破旧的县衙门口,交割了文书,便如同甩掉烫手山芋般匆匆离去。
    林烨站在县衙斑驳的木门前,抱着病弱的儿子,身旁是疲惫却坚毅的妻子,望着眼前这座笼罩在风沙中的边陲小城。
    前程未卜,百废待兴。
    但他紧紧握住了苏婉的手。
    这里,将是他们新的战场,也是新的起点。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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