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姐姐姐夫，江彻揣着钱包在巷子里闲逛。天色渐渐暗下来，路边的路灯亮了，是那种老式的黄光灯，光线下飘着细小的灰尘，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小巷两侧的房子大多只有两层，墙面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有的藤蔓还开着小白花，散着淡淡的香；有些窗户里透出暖黄的灯光，还能听到电视声，和孩子的笑声。空气中飘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隔壁餐馆飘来的油烟味，带着辣椒的香，有墙角垃圾桶散发出的淡淡腥气，被风吹得时有时无，还有远处水果摊传来的甜香，是芒果和番石榴混在一起的味。
    “老板，这圆滚滚的是啥水果呀？表皮还带层细毛，跟我老家的梨似的。”江彻指着摊位上泛着淡绿光泽的果子，眼里满是好奇，还忍不住伸手指了指——指尖离果子还有一厘米，又赶紧缩了回来，怕碰坏了。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皮肤黝黑，额头上满是皱纹，手里摇着一把旧蒲扇，蒲扇边都磨破了。他手里的蒲扇顿了顿，笑着朝那堆番石榴摆了摆下巴，嗓门带着南方人的温和：“靓仔，这叫番石榴，我们这儿叫”芭乐”！刚从园里摘的，还带着露水呢，你闻闻，是不是有股清香味儿？”他拿起一个番石榴，递到江彻面前，“咬着脆甜，不塞牙，还能助消化，好多打工的年轻人都爱买。”
    江彻凑近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清香，比梨的香味更淡些：“那番石榴怎么卖啊？”
    “三块钱一斤，你要是买两个，算你五块钱，便宜点。”大叔把番石榴放回摊位，又指了指旁边的杨桃，“还有杨桃，五块钱两个，刚从树上摘的，甜得很！你看这颜色，青中带黄，就是熟得正好的。”摊上的水果摆得整整齐齐，番石榴放在竹筐里，芒果黄澄澄的，用网袋装着，挂在架子上，风一吹就晃；最让江彻好奇的是杨桃，五个棱角的果子青中带黄，像一个个小五角星，跟小学课本里画的一模一样——课本里的杨桃还配着文字，说“杨桃的横截面是五角星”，他当时还跟同桌争论，说“肯定是画的”。
    “杨桃我买两个！”江彻眼睛亮了，“我小学课本里见过这个，第一次见真的。”
    大叔笑着拿起一个杨桃，递到江彻面前，杨桃表皮有点硬，还带着点涩涩的清香：“北方来的吧？第一次见杨桃？我们这儿的杨桃，蘸酸梅粉吃最好吃，酸甜口的。”
    “嗯！课本里说它横截面是五角星，我一直想看看。”江彻接过杨桃，付了五块钱，迫不及待地找了个干净的石头，把杨桃放在上面，想看看横截面——可他没带刀，只好直接咬了一口。酸涩的味道一下子涌上来，比老家没熟的李子还酸，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嘴角也撇了撇，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咋这么酸啊？”
    “哈哈，是不是觉得不甜？”大叔看得乐了，蒲扇都笑得晃了晃，“你这吃法不对！杨桃得蘸点酸梅粉才好吃，酸梅粉能压掉涩味，还能提甜。”说着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纸袋，是那种透明的塑料袋，装了点粉红色的粉末递给他，“这酸梅粉是我自己磨的，放了点糖，你试试。”
    江彻接过酸梅粉，撒了点在杨桃上，再咬一口——酸甜的味道混在一起，果然好吃多了，涩味没了，还带着点清香。他一边吃着，一边跟大叔闲聊：“大叔，您在这儿摆摊多久了？这巷子我看着挺热闹的。”
    “快十年了！”大叔叹了口气，蒲扇慢慢摇着，“我刚来的时候，这巷子还没这么多楼，好多都是小平房；现在楼越盖越多，来打工的年轻人也一波又一波，像你这么大的，每年都有好多——有的是来挣学费的，有的是来挣钱养家的，都不容易。”
    不知不觉走到广场，这里比巷子里热闹多了。彩色的LED灯绕在广场中央的槐树上，红的、绿的、蓝的灯交替闪着，把槐树的叶子照得五颜六色；广场上放着欢快的广场舞音乐，是那种节奏感强的曲子，一群穿着运动服的阿姨正跟着节奏跳舞，动作整齐得很，还有人拿着扇子，扇面一打开就是红色的“福”字。广场另一边，几个年轻人踩着轮滑来回穿梭，蓝色的轮滑鞋在灯光下闪着光，轮子还带着彩色的灯，滑起来像一道彩虹；他们偶尔会做个跳跃的动作，引来旁边孩子的欢呼声——那孩子也就四五岁，手里拿着棉花糖，蹦蹦跳跳地喊“好厉害”。
    江彻找了个石凳坐下，石凳有点凉，还带着点潮气。他刚啃完最后一块杨桃，把袋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随意。他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白色T恤的年轻人，T恤上印着个篮球明星的头像，牛仔裤膝盖处有个破洞，露出点浅色的线；他手里夹着一支烟，脸上带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哥们儿，借个火呗？我刚摸了摸口袋，打火机忘带了。”
    江彻赶紧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耳朵都有点发烫，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衣角被他攥得皱了起来：“不好意思啊，我不抽烟，没带打火机。”
    “哈哈，没事没事！”年轻人爽朗地笑起来，声音挺亮，还拍了拍江彻的胳膊，把烟夹在耳朵上，“看你面生得很，应该是第一天来这儿的吧？我在这儿住了两年，没见过你。”他伸出手，手心有点汗，“我叫顾晏，在旁边的电子厂上班，你呢？叫啥名字？来这儿干啥？”
    “我叫江彻，江湖的江，彻底的彻。”江彻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跟他握了握，顾晏的手很暖，带着点烟草的味道，掌心还有点粗糙，“我今天刚到，过些日子去精密仪器厂上班。”
    “精密仪器厂？”顾晏眼睛一亮，拉了个石凳坐在他旁边，石凳发出“吱呀”一声响，“那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近！待遇还行，包吃包住，就是上班得穿无尘服，从头到脚都裹着，有点闷，夏天还容易出汗。”他顿了顿，又凑过来一点，声音放低了些，“对了，你是北方来的吧？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带着点北方的调调。”
    “嗯，我老家在西市旁边的小县城，离这儿挺远的，坐火车坐了五十多个小时。”江彻放松了些，手也不攥衣角了，“第一次来南方，觉得这儿跟老家差好多——天气比老家热，水果也跟老家不一样，连说话的调子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