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哥，我过来了，在外面。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叶知凡打开一看，是姜南发过来的消息。转头朝外面一看，这人正站在窗户外朝自己看。他赶紧起身离开了自习室。
    “牛腩面没了，给换成牛肉的。”叶知凡一出来，姜南便把手里的快餐盒递给他，“等面的时候隔壁烧饼新出了一锅，买了一个。”
    “我吃不了这么多。”叶知凡提着东西，走到自修室外面的环形走廊里，随便找了个靠墙的地蹲下来，揭开快餐盒的盖子，嘻嘻索索吃起来。
    姜南把背包取下来，放叶知凡屁股底下，“叶哥，坐着吃。”
    “不用。”叶知凡晃晃脑袋，“你有事的话先走，不用等我。”
    虽然寒冬已过，初春的风还是挺冷的，这里正处在上风口，风呼呼的，也不怕吃进了风肚子难受。姜南便在他对面蹲了下来，用自己厚实的身体，替他挡住吹过来的风，“我晚上没事。”
    “没事你就找蒋佳琪嘛，我上午遇到她了，她又问起你。”叶知凡抬起头，看姜南一眼，“你是不是又不回人家信息了？”
    “没有啊，她的消息我都有回的。”自己这么无聊的人，姜南有时挺搞不明白蒋佳琪的，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的人感兴趣。
    “那你主动点，多去找她。”
    “好。”姜南一口答应着，看叶知凡吃得差不多了，问他，“都拍完了吗，还要不要去？”
    叶知凡最近接了个平面模特的活，学校外面两头跑，格外的忙，作业落了不少，夹缝里挤时间补上，这才有了连饭都没时间去食堂吃的事。
    “嗯，差不多了，周六再过去补拍几张就付尾款了。”叶知凡吃完最后一口面，嘴上油汪汪的，姜南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给他，叶知凡接过去，很高兴地说，“周末你有没空，请你吃好吃的。”
    这几天他忙，跑步打卡都是姜南给他代的，还有今天的自习室，也是他提前过来给自己占的座，叶知凡想感谢下。
    姜南摇摇头，“最近减地有点慢，教练不准多吃。”
    “那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叶知凡把掰成两半的烧饼收回来，往自己嘴里塞。他俩这几天见面机会不多，也不知道怎么的，在一起说一些完全没有营养的闲话，竟然也不觉得无聊。
    姜南想了想，确实有一件，让自己挺头疼的事。
    “下周末我班跟英语系的一个班有一个联谊活动，主题是面具舞会。”
    “面具舞会？挺好玩的样子，怎么了？”新生联谊，这基本是每个大一新生都逃不掉的活动了，但是自己以前因为兼职打工，其实也没参加几次。
    姜南吞吞吐吐，有点羞郝，“就是，那个，额，我不会跳。”
    “跳舞？”
    姜南不自在地点点头。
    “你们班没教吗？没教办什么舞会？”叶知凡奇怪。
    “教了的。”姜南越说越小声。从上周起，班里就已经组织在学交谊舞了，但是组队的时候，没人愿意跟自己搭档，姜南觉得很尴尬，后面的练习就也没去。
    下周的活动，他本来想请假的，但班长以班级荣誉啊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了他。他都能想象到自己到时会有多尴尬了。
    叶知凡看他那低落的样子，就知道这人肯定又受窝囊气了。脑子一转，就是个办法，“那你正好找蒋佳琪啊，她舞蹈系的，这是她专长了。”
    找蒋佳琪？姜南觉得好有压力。比起和女生相处，他觉得还是跟男生在一块更自在点，要是叶知凡，就更好了。
    “那叶哥你会吗？”他莽撞地问一句。
    “废话，谁不是新生过来的。其实那个步法很简单，就几个——”叶知凡说着说着，猛地反应过来，惊地烧饼都忘嚼了，看着姜南，“我靠，你不会想让我教你吧？”
    姜南忍住笑，故意扮可怜，“叶哥，可以吗？”
    “我让蒋佳琪教你行不行？”叶知凡跟他商量，“你要不好意思跟她开口的话。”
    要是以前，姜南早就点头了，他不是个善于拒绝的人，但现在不知为什么，对着叶知凡，他胆子也越来越大起来，摇摇头，很坚定的说，“不要。”
    叶知凡把这理解成怀春少男的矜持，也不好再为难他，勉为其难答应，“那好吧，这周末有空吗，咱找个地方练练？”
    说是找个地方，最后两人也没去处，只能在叶知凡的寝室练习。主要是照顾姜南的面子，怕他在公共场合放不开。
    两人第一晚在寝室练习，就受到了寝室其余三人的围观，音乐声一响，叶知凡的手还没搭上姜南的肩膀，这人的脸已经红成了番茄，双手双腿都僵硬了。
    “诶，你身体放松点，腿，左脚往这边迈开一点点。”叶知凡几乎是硬掰着把这人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后背上，又去掰他的腿，矫正姿势。
    “好，第一步前进步，来，你右脚先往前，然后左脚跟上……”叶知凡边说着边动作，姜南跟接触不良的机器人似的，要么一动不动，要么乱动，才挪两步，就一脚踩叶知凡脚上，痛的对面人脸都青了。
    “我去，你个木头。”叶知凡蹦起来，瘸着腿坐回了自己书桌前，指着围观的三人吩咐道，“喂，你们谁能帮我教会的，我请一顿饭。”
    大伙在旁边看了这么一阵，大抵都看出姜南属于四肢极不协调的，而且看叶知凡被踩，更是为自己的脚趾头担忧，被这样的重量级人物踩上一脚，那真不是盖的。
    “不要了不要了，我自己都跳成个狗屎样。”
    “我想起我今天的卡还没抽，我先去抽卡了。”
    “诶，我跟人约了打球，马上就要出去了，来不及了，不好意思啊姜南。”
    没几分钟，寝室里的人就全跑光了，只剩叶知凡和姜南两人面面相觑。
    姜南已经愧疚地头都抬不起来了，支支吾吾的，“那个，叶哥，要不算了吧。”反正就算学会了，到时也不会有人来找自己跳的。
    叶知凡在揉脚，听他这么一说，马上瞪过去，“说什么呢，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把你教会。来，你再看一次视频，然后我一步一步分解开来教。”
    姜南以前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尤其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好，那视频里的几个动作，自己看了几遍早就记熟了，可是一到自己动作，就全乱套了，手脚都不听使唤。
    叶知凡为了给他信心，干脆自己带着他走，他跳的是女步，本来就处于被动的一方，加上姜南的大体格，带起来更是难上加难，没一会，就练地身上出了薄汗，外套都脱了。
    “你跳的时候想啥呢，怎么一点都不记事的。”一个小时后，叶知凡累得瘫坐在椅子上，看新星人类似的看着姜南。
    姜南犯错孩子似的站原地，无话可说。他心里，已经在后悔自己当时不应该心血来潮让叶知凡来教他了。这完全跟他理想中的背道而驰嘛。他原以为跟叶知凡学，两个人这么熟悉，又都是男的，怎么都会比跟蒋佳琪学要更自在。没想到两个人一对面，自己就特别地不好意思起来。
    叶知凡靠近他，那么近的距离，胸几乎贴到了自己的，把那只手优雅地轻轻地搭到自己的肩上，再伸出一只手，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像一枚蝴蝶，姜南虚虚握着，怕揉碎了似的，不敢使劲。这太不同了，跟两人以往的那些都不一样，天冷的时候，他已经习惯性的会把叶知凡的手抓过来，揣进自己的衣兜里，那时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下，明明手还是那只手，
    可还没握一会，自己手心就开始冒汗了。
    他不敢看他，一低头，那人的脸就在自己的面前，那么近，脸上细小的毛孔都能看清。姜南不敢低头，怕跟他对视上，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羞郝，憋着气小心地呼吸，将视线，投在叶知凡身后虚无的某处，涣散着。
    还有那副薄薄的纤瘦的后背，在自己的手掌下，只一个轻轻的力道，就那么驯服地随着自己的舞步动作，那么柔韧，又那么服帖。
    他是全然的，把自己这副身体，交到了自己的手上，任他掌握。这是姜南从未有过的感受，心跳地很快，亢奋着，也紧张着，熏熏然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
    是因为舞蹈，一定是舞蹈，让本来稀松平常的握手，变成了暧昧的拉扯，还有那些忽前忽后的脚步，明明就是你进我退的试探，还有那些若即若离的靠近……姜南把自己这些奇怪的反应，怪罪到这种舞蹈上，嫌它黏糊，嫌它腻歪。
    “要不，我还是不参加联谊了。”姜南急于从这场近乎于上刑的教学中解脱出来，期期艾艾地看向叶知凡。
    他以为他会知难而退，会顺势答应下来。
    但他显然轻看叶知凡了，叶知凡从来就不是会被这种小挫折吓退的，这人休息的空档，已经想好了对策。
    “你这样不行的，”叶知凡开口，姜南心里一喜，以为他要放弃，哪知下一句，叶知凡却说，“我觉得你就是跟人接触地少，紧张。”姜南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听叶知凡往下说，“但你没必要紧张的，为什么，因为正式跳舞的时候，活动室肯定是关了灯的。”
    “摸黑吗？”姜南惊讶。
    “当然不是，会亮一两盏，再装饰一些彩灯，烘托下气氛。”叶知凡狡黠地一笑，冲姜南打了个响指，“所以你不用觉得紧张啊，你和你舞伴也许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脸，你就当做自己是瞎子，有啥好紧张的。”
    姜南想一想，说得倒也没错，但想是这么想，那么大一活人在自己对面，还是会紧张的吧，“还是算了吧。”他仍想放弃。
    “我们来试试。”叶知凡却不听他的，精神抖擞站起来，重新燃起了斗志，跃跃欲试道，“我觉得你舞步其实都记住了，只是紧张所以容易出错而已。”
    “再试几次，不会再想别的办法。”他走到开关那里，没容姜南反对，“啪”地一声，很干脆地关掉了灯，房间里一瞬陷入了黑暗。
    姜南狠闭了下眼，然后睁开，让眼睛慢慢适应这份突如其来的黑暗。
    “现在，你就当我是瞎子，看不见你，由你带着我。”叶知凡在黑暗里，摸索过来，把手重新搭上了姜南的肩膀。
    黑暗，确实很大程度缓解了两人近距离面对面的尴尬，姜南的心，终于跳得不那么快了。
    音乐重新响起，叶知凡在给他轻轻数拍子，“一二三四……”
    一个小时不间断的练习，他的脚几乎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没一会，就开始慢慢找到了感觉，可以带着叶知凡，浅浅地跳上一会而不出错了。
    “很好，继续保持。”叶知凡鼓励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地抓了他一把。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很酥麻的，又有点痒，像被人在心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姜南借着黑暗，低下头，大胆地往他脸上看。叶知凡就那么一个模糊的轮廓在自己对面，他看不清他，但黑暗使得听觉和嗅觉更加敏感了，他听见他气息不匀的喘息，还有他头发好闻的味道。姜南觉得自己又有点发昏了，口不择言地问他，“叶哥，你用的什么洗发水，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