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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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醒来,两人都没提昨晚的事。
作为东道主,叶知凡提议带他去当地比较有名的几个景点逛逛,姜南自然全程听他的安排。两个人先打车去了城郊一个古镇景点打卡,说是古镇,其实就是政府打造的一个仿古建筑群景点而已,新年的节日气息还没过去,出来逛街的人还很多,将街道挤地水泄不通。
叶知凡左手拿着大土豆串,右手拿着烤鱿鱼,在寸步难行的人群里吃得很欢。姜南紧贴在他身后,替他挡着不断往前推挤的人群,一边眼馋,脑袋侧过他肩膀,努努嘴,向他示意,“喏,给我一口。”
叶知凡便把大土豆串往他嘴边一递。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些热量爆表的油炸快食了,偏偏古镇里这种小吃摊还特别多,一路闻着味过来,很是考验减肥人的心态。
叶知凡知道他馋,他想吃什么,就给他买了,最多给他尝个一两口,其余的,还是进了自己的肚子。
他们在古城逛了一上午,吃了中饭,又一起去逛了市中心公园。
是个大晴天,正午的太阳晒在人脸上,还有些刺痒。公园里晒太阳的人还挺多,草坪上随处可见的野餐垫,还有到处撒欢的孩童。他们沿着公园的主道绕着走一圈,路过人工湖,有小孩在栏杆边喂鱼群。
叶知凡便把从古城买的没吃完的半个麻花拿出来,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跟着那些小孩子一起喂鱼,姜南在旁边站着看。
湖边有风,将叶知凡的头发吹乱了,在亮闪闪的阳光下镀出金色的边,像一些金光闪闪的会跳舞的精灵。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叶知凡跟那些小孩子同时笑了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让姜南联想到了明眸皓齿那个词。他不合时宜地想起叶知凡昨晚的那些眼泪,让他迟钝地明白,叶知凡和其他所有普通人一样,他不是一直都快乐,他也有他的难过。
姜南拿出手机,在旁边给他拍照。叶知凡发现他拍他,也不扭捏,转回头继续喂鱼。后来,他们又在公园一个转角发现了制作棉花糖的自动贩卖机。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见,觉得新鲜,便扫码做了一支。于是接下来,叶知凡就拿着一只特别大的花朵样的棉花糖走在路上。
“像个白痴。”叶知凡这么评价。
姜南在旁边偷偷地笑,他不会告诉他棉花糖的糖粘在了他的嘴巴和鼻子上,有点滑稽。
逛完公园,两个人又拐去了几条街外的商业步行街,也没什么要买的,就纯瞎逛,这个柜台看看,那个店面瞧瞧,主打一个只看不消费。叶知凡甚至差点骗着姜南在一个卖首饰的铺面打了耳洞。
走到后来,两人都没力气迈腿了,街边的烤红薯和糖炒栗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两分钟后,一人一个红薯,一袋炒栗子,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街道边依次亮起的路灯,吃得龇牙咧嘴。
晚上回到家躺床上,两人打开微信里的计步器查看今天的步数,纷纷创了新高,不由成就感满满。
“今晚是电影夜。”叶知凡钻进被窝,把折叠桌在床上架好,打开电脑,神秘兮兮地说。
“你不会又要看那些恐怖片吧。”姜南知道他的口味,看电影不是惊悚片,悬疑片就是恐怖片,可瘆人。
“嘿嘿,出来挺久了,但那时都放假了,找不到人跟我一起看。”这人人菜瘾大,没人陪着还不敢看。
窗帘拉上,房间的灯也关了,点开始前,叶知凡拉了拉姜南的手臂,“喂,你坐过来点。”
电影剧情一般,胜在服化道给力,其中有好几处鬼突然从暗处惊现的场面,还挺吓人的。看到紧张处,叶知凡几乎要把姜南挤到墙角落,还不停在姜南耳边发出“啊啊”的尖叫,吵得姜南直接拿起一个枕头往他脸上盖,叶知凡便叫得更大声了,最后演变成两人在床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枕头大战,最后以姜南的投降而结束。至于电影讲的什么,两人都不知道了。
看完电影准备睡觉,叶知凡起床去上洗手间,姜南为了报刚才的仇,偷偷踱到洗手间外面,本来准备躲在洗手间的门后面趁他出来吓唬他,结果这人根本没锁门,只是虚掩着,还没开灯。
简直是天助我也。
姜南悄咪咪溜到这人身后,叶知凡背对着他,对着马桶撒尿,浑然不知自己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天气冷,冲完水,他边缩着脖子提裤子边转身,转脸撞上一个厚实的身体,姜南手机灯打开来,从下往上一照,照出一张黑森森看不清五官的脸,“拿命来啊,我——”
“我操,你什么恶趣味,偷看人撒尿。”叶知凡波澜不惊地越过他,走去洗手池洗了个手,然后走去卧室,留姜南一个人拿着手机跟个傻逼似的在原地石化。
我没有要偷看你撒尿,姜南内心狂吼。
捉弄不成反被污蔑,姜南哑巴吃黄连,疾步赶上,正好看见这人背着自己大力地锤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原来是装的,姜南瞬间平衡了,箍着他肩膀往床上带。
一夜无梦,两人一觉睡到中午,谁都不想先起床。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一般在家干嘛?”姜南在被窝里踢他的脚。昨晚睡着后叶知凡又踢他了,他得还回去。
“就,睡觉,玩游戏,睡觉。”姜南躺床上玩手机。
“我饿了。”姜南也不想起来,但都到中午了,早餐都还没吃,肚子在抗议。
“厨房有泡面,烧个水就好了。”叶知凡指挥他,“给我泡桶红烧牛肉的。”
“我来你家,你就给我吃这个啊。”姜南不干,明天就要回校了,他还想再尝一次叶知凡的手艺。
“属你少爷事多。”叶知凡半情不愿地从床上起来,他这人做事就是一个利索,前一秒还慢吞吞的刚开机模样,衣裤一换好,整个人马上精神焕发,生机勃勃地催他,“那快点,咱们上超市买菜去。”
中午仍然是标准的两菜一汤,作为饭搭子,姜南绝对是合格的,饭菜一扫而光。饭桌上,这人诚心向他请教饭菜好吃的秘诀。
“你要跟我一样从六岁开始就得学着自己做饭菜,你也会做得很好吃的。”叶知凡坦白。
“你妈呢?她不管你?”来这三天了,姜南还没见过叶知凡的母亲,刚开始以为是在别的城市务工没回来,但来的第二天在阳台上发现衣架上晾着女人的衣裤,猜测应该是在家的。既然在家,为什么一直不露面呢,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吗?这两天,姜南其实还有些心理负担,怕自己来这里,给叶知凡及其家人添麻烦了。
“我不用她管。”叶知凡表情冷漠,像在说一个跟自己不相关的人。
姜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他跟他母亲应该关系不好。可是父亲早逝,明明俩母子应该相依为命,姜南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叶知凡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平淡道,“我的家人,和你的,是不同的。”
能有什么不同呢。家人之间,不就是相亲相爱相互关心支持着吗。他是在家人的爱里面长大的孩子,想象不了叶知凡口中的不同,到底是怎样的不同。
“但他们肯定还是爱你的。”他理所当然的肯定。
叶知凡笑笑,没有说话。
晚上叶知凡嫌麻烦,直接搞了个大乱炖,把冰箱里能搜罗出来的食材全都拿出来扔一锅里煮。姜南起初看他这波操作还以为是黑暗料理,结果刚吃一口,就露出惊艳的表情。
“叶哥,你以后毕业了别去找工作了,来我家当厨师吧,我妈肯定舍得开工资。”姜南吃嗨了,筷子夹个不停。
叶知凡在旁边留意着他的进食量,适时提醒,“喂,不能再夹了啊,今晚已经吃超了。”
他很听他的话,说不能吃,就一口都不多碰,乖乖吃碗里剩下的。
每次看他乖乖听话的样子,叶知凡就觉得他像一头憨憨的熊,敦实的可爱,他跟他斗嘴,“我以后是要当超模的,雇个超模做厨师,可不是普通厨师的价。”
“我妈喜欢帅哥,她肯定愿意给你开高价。”在姜南这里,钱都不是问题。
“那好啊,以后你就是我老板了,”叶知凡把碗筷往姜南面前一摆,“姜老板,屈尊降贵,今晚你洗碗啊。”
“啊?好吧。”
计划早上的班车去学校,两人熄了灯早早躺床上,想到哪说到哪,慢慢睡意涌上来。
迷迷糊糊间,客厅里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鞋子磕在地板上的声音,姜南以为自己在做梦,翻过身准备继续睡,有女人的笑声传了进来,很清晰的几声。
姜南一下子清醒了,睁着眼睛,张着耳朵在黑暗里仔细辨听。
客厅里应该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含混着,是姜南听不懂的方言,但听语气,两人应该是熟识的,关系还挺亲密,女人的高跟鞋在地板上留下哒哒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无比地清晰,一路从客厅走到了他们卧室的隔壁。
应该是叶知凡的母亲回来了吧,姜南猜测。他悄没声息地朝旁边看了眼,没发现叶知凡有任何动作,呼吸也平稳着,应该是睡太沉了,没被吵醒。
明天就可以看到她了,或许能解开自己心里的一些谜团?!对了,明天见面的时候千万别怯场了,得想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姜南躺在床上,为明早上和叶知凡母亲的碰面做着准备。
夜很静,不知是老房子隔音不好的原因,还是那边声音实在太大了,姜南隐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一开始,他是绝对不敢往那方面想的,太魔幻,太炸裂了。但从隔壁传过来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些喘息,叫喊,还有床栏撞击墙壁的声音……
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但也是有涉猎过有色网站的,姜南不是三岁小孩了,他清楚的知道,隔壁正在做什么。
太尴尬了,还有比现在更尴尬的事吗,在好朋友的家里,听他的母亲叫///床!
他后悔睡觉前把耳机提前塞进了行李袋里,现在,他只能用意念,让自己的耳朵,屏蔽掉那些让他尴尬到天灵盖的声音。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块木头。
快点结束吧,他在心里祈祷。
但叫声还在继续,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觉得尴尬,也很羞耻,像自己做///爱被人听见,心里甚至涌起一股反胃。
猛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身旁的人动了。姜南怕他知道自己醒着,紧紧地闭着眼,装作熟睡的样子。
应该骗过去了吧,他感到叶知凡轻轻地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
他听见门轻轻打开的声音,然后又被轻轻地关上。
姜南在黑暗里睁开眼,吓出了一脑子门子汗。
叶知凡出去了,他去干嘛,上洗手间?那他肯定会听到那些声音的。还是他早就听到了,只是跟自己一样,在装睡?那现在出去,又是想去干嘛呢?
他紧张起来,感觉不管哪种猜测,场面都不会好看。但这是他家的家事,还是这么尴尬的事情,自己作为一个外人,今晚,自己除了扮演一头雷吵不醒的猪,就是作为叶知凡最好朋友最重要的职责。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声音,去想一些别的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他又担心着叶知凡,不得不精神高度紧张着,仔细去听门外的动静。
叶知凡在猛力地敲隔壁卧室的门,很快,那些折磨人的声音终于停下来了。随之而来的,是男人大声的咒骂声。
姜南听见隔壁门打开了,有女人在和叶知凡说话。说是说话,用争吵更加合适,隔着门,又是说着方言,姜南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但女人明显占了上风,用她那把尖利刺耳的嗓子,发出严厉的斥责声。即使愤怒如叶知凡,都被她的气势给压下去,声音慢慢地小了。
“砰”地一声,门被重重地拉开了,又狠狠地被甩上。房间里的灯亮起,照的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他不得不装作才被惊醒的样子,擦着毫不存在的眼屎,一脸无知地看向叶知凡,“叶哥,怎么了?”姜南从床上腾地爬起,在黑暗里看向叶知凡。
“我们走。”叶知凡把他俩脱下的衣裤全扔在被子上,自己开始快速地穿了起来。
姜南不敢多问,沉默着跟上他的动作。
他们从叶知凡的家里走出来,提着行李站在小区外边的街道边上,等车。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有超过十分钟吗?姜南在心里想。出门穿鞋的时候,他甚至都来不及穿上袜子,情急之下只好把袜子揣进了自己的口袋,因为叶知凡已经提着包先他一步下楼了。
像做了一个仓促的梦,两个人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看空旷的街道两侧快速倒退的路灯,那么安静,又那么地仓皇。
叶知凡把车窗打开来,刺骨的寒风立刻将车里的暖气吹走了,司机开始在前面不满地抱怨,要叶知凡马上关窗,叶知凡当没听见似的,只把脸对着窗外,迎着冷冽的寒风,一动不动。姜南从包里翻出一个红包,看也不看地从里面抽出几张,递给前面的司机,“别说了,师傅。”
车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风从窗户外灌进来的声音,呼呼的。后座明明只有这么宽点的距离,但姜南此刻,却觉得叶知凡离的那么远。他似乎有点明白了他那晚的眼泪,还有他口中的那句“不同”。
没有人是百分百幸运的,他也有他的窘迫,他的难堪,这是叶知凡的人生。姜南小心地移过来,紧贴着叶知凡坐着,在司机透过后视镜投过来的探究目光中,脱下自己的外套,连同叶知凡的整个脑袋,还有身子,一起罩在了他厚实宽大的羽绒服下。
叶知凡抓住那件外套,黑暗立刻笼住了他,他终于得以在这一小片无人看见的空间里,无声地放肆地让憋了一路的眼泪,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