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分钟，周肆骁充分展示了什么叫道理我都懂，但一做就废。
    陈知南讲电子转移，他理解成电子私奔，陈知南讲化合价，他问是不是跟股票一样会涨跌，陈知南讲化学键，他恍然大悟：
    “哦！就是原子之间搞对象，有的是共价键，像AA制，有的是离子键，像霸道总裁包养。”
    ······孺子不可教也！
    陈知南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陈知南放弃了讲道理，开始采用暴力填鸭式教学：
    “这个反应现象是产生蓝色沉淀，记下来，考试就写这个。”
    “为什么是蓝色？”
    “······因为铜离子是男生。”
    “哦！懂了！”
    “这个元素最外层电子数是7，记下来。”
    “为什么是7？”
    “······因为它幸运数字是7。”
    “有道理！”
    一场辅导下来，周肆骁笔记本上记满了各种心情不好，幸运数字，原子搞对象AA制的鬼扯笔记，还觉得自己受益匪浅，打通了任督二脉。
    陈知南看着他那本堪称化学玄学大全的笔记，让自己对化学的了解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临走时，周肆骁宝贝似的收好笔记本，信心爆棚地拍了拍陈知南的肩膀：“谢了啊陈老师，下次月考化学及格稳了，以后我就跟你混了，对了，你也得再仔细研究研究化学了，说不准没两天我就超过你了。”
    陈知南看着他斗志昂扬离开的背影，默默地揉了揉额头，这哪是辅导化学，这简直是渡劫。
    连续几天的化学玄学特训，让周肆骁产生了一种已经脱胎换骨的迷之自信，第四天放学，他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卷子，啪地一声拍在陈知南桌上，意气风发道：
    “陈老师，检验教学成果的时刻到了，这是我搞来的上一届的期中测试卷，今天咱就来个模拟考，让你看看徒弟我的进步！”
    陈知南撩起眼皮瞥了一眼那卷子，又看了看周肆骁那副的嘚瑟模样，懒得打击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监考。
    周肆骁立刻正襟危坐，拿出十二分的认真态度，开始审题，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破解什么世界级难题。
    陈知南打了个哈欠，给他讲课费神，看他做题更费神，她百无聊赖地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教室，最后目光落在窗外渐渐下沉的夕阳上。
    暖洋洋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像一层柔软的薄纱，罩在人身上，舒服得让人眼皮发沉。
    她原本只是单手撑着下巴，想稍微眯一会儿，但连日的疲惫和这恰到好处的暖意让她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最终抵抗不住，慢慢滑落到交叠的手臂上，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周肆骁正跟一道选择题死。
    “下列哪种现象属于物理变化？”
    他咬着笔头，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A.铁生锈，不行，这看起来就化学了！B.酒精挥发，诶？这算物理吧？C.粮食酿酒，这肯定化学了！D.火药爆炸，好家伙，这动静太大，必须化学！”
    他纠结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在B旁边打了个勾，感觉自己做出了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他满意地抬起头，正准备向陈老师炫耀一下自己的推理过程，却发现对面的人毫无动静。
    咦？
    周肆骁凑近了些，这才发现陈知南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趴着睡着了。
    平时总是带着冷淡疏离感的眉眼此刻完全放松下来，睫毛又长又密，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她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清浅，看起来竟然有点乖？
    周肆骁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鬼使神差地放下了笔，屏住呼吸，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打量起眼前这张毫无防备的睡颜。
    原来这家伙睡着的时候是这样的？皮肤好像还挺白的？鼻子也**？嘴唇看起来好像有点软？
    打住！周肆骁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他一定是做题做傻了，但眼睛却像是不受控制，依旧黏在陈知南脸上。
    他越看越觉得，现在的陈知南好像跟平时那个呛死人不偿命的家伙不太一样？
    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然后做贼似的，拿起桌上那支盖着笔帽的笔，轻轻地朝着陈知南的嘴唇戳了过去。
    笔帽的圆端轻轻碰触到那柔软的唇瓣，微微下陷了一点。
    周肆骁像是被电流击中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砰砰狂跳，做贼心虚地四下张望。
    还好，没人看见。
    他咽了口口水，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落回那一点被笔帽轻轻压过的地方，鬼使神差地，他又伸出手指，极轻极快地，用指尖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对比什么触感。
    完了完了完了！
    周肆骁猛地回过神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弹开，后背重重撞在椅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他刚刚在干什么？！他居然对着陈知南的嘴唇发呆？！还用笔去戳？！甚至还······还对比触感？！
    一股巨大的名为直男恐慌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他可是钢铁直男！从小到大只喜欢软萌妹子的钢铁直男！他怎么会对着一个男生的睡颜看入迷？还做出这种这种gay里gay气的举动？！
    周肆骁的脸瞬间爆红，一路红到了耳朵根，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卷子，也顾不上写没写完了，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样，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教室，连书包都忘了拿。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被他的大动作惊醒，迷迷糊糊抬起头，一脸茫然的陈知南。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和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蹙起了眉：“考完了？”
    她带着刚睡醒的鼻音，疑惑地自言自语：“跑什么？题太难，受刺激了？”
    之后，周肆骁就彻底陷入了一种自我认知失调的混乱状态。
    他开始无法直视陈知南。
    不是讨厌，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他心慌意乱的别扭感。
    陈知南很快就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变化。
    以前的周肆骁，像个精力过剩的大型犬，总是咋咋呼呼，理直气壮地在她面前刷存在感，要么挑衅，要么犯蠢，要么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揽她肩膀，但现在，这家伙变得鬼鬼祟祟的。
    比如，课间操散场时，陈知南总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背上，等她猛地回头，却只见周肆骁慌慌张张地别开脸，假装看天看地看操场，甚至不惜拉过旁边的王浩强行尬聊，演技浮夸到令人发指。
    又比如，在食堂吃饭，她偶尔一抬眼，就能瞥见不远处的柱子后面，半个脑袋嗖地一下缩回去，那头毛茸茸的短发和躲闪的眼神，不是周肆骁是谁？
    再比如，上下学路上，她总觉得身后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保持着一个诡异的距离。
    她加快脚步，后面的脚步也加快；她停下系鞋带，后面的脚步立刻慌乱地停顿。
    而最让她受不了的是，现在只要她一跟周肆骁说话，这家伙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天，陈知南在走廊碰到他，想问问之前借给他的化学笔记还要不要用。她刚开口：“周肆骁，那个笔记······”
    周肆骁像是被点了穴，整个人猛地一僵，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她，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结结巴巴道：“啊！今，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哈！太阳挺圆的，嗯，风，风景也不错。”
    陈知南偏头地看了一眼窗外阴沉沉、快要下雨的天。
    她耐着性子，试图把话题拉回来：“我是说笔记······”
    周肆骁再次抢白，声音大的差点破音：“哦！笔记！笔记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对！阶梯！我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建设祖国而奋斗！”
    他一边说着完全不相干的废话，一边同手同脚地往后退，“那什么······我，我先去奋斗了，再见！”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差点撞到旁边的消防栓。
    陈知南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堪称滑稽的背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类似的情况接连发生。
    陈知南让他帮忙递一下板擦，他手抖得像帕金森，差点把板擦扔出窗外，还强行解释：“锻炼一下臂力！”
    陈知南甚至只是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他就立刻举起手里的水瓶：“我喝水！我没看你！真的！”
    陈知南终于忍无可忍。
    第三十章完
    这天放学，她提前堵在了七班后门，周肆骁一出来，就看到抱臂倚在墙边的陈知南。
    周肆骁脚步一顿，下意识就想转身往回溜。
    “站住。”陈知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气。
    周肆骁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身体绷得笔直，就是不敢回头。
    陈知南走到他面前，审视着他那张写满了“心虚”和“慌张”的脸，开门见山：“周肆骁，你最近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