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南走到他面前，审视着他那张写满了心虚和慌张的脸，开门见山：“周肆骁，你最近怎么回事？”
    “什，什么怎么回事？我很好啊，吃得好睡得香，身体倍儿棒，”周肆骁眼神四处乱飞，就是不敢聚焦在她脸上。
    “你最近很奇怪。”陈知南懒得跟他绕圈子，“总是偷偷摸摸看我，跟你说话就答非所问，行为诡异。”
    她顿了顿，眉头蹙得更紧：“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还是又在酝酿什么蠢计划？”
    “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我就是······就是最近视力不太好！对！散光！看东西容易聚焦不准！不是故意看你的！”
    她看着周肆骁那副急于辩解，慌得额头都快冒汗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最好没有。”
    陈知南最后瞥了他一眼，懒得再深究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转身走了，再问下去，她怕这家伙能当场给她表演一个心跳过速晕厥。
    周肆骁看着陈知南离开的背影，劫后余生般舒了一口气，靠着墙壁滑下去一点，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他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内心疯狂呐喊：周肆骁啊周肆骁！你可是直男！钢铁直男！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一看到她就心跳加速！为什么不敢看她眼睛！为什么一说谎就结巴！
    他觉得自己快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折磨疯了。
    而走远的陈知南，回头看了一眼还靠在墙上进行激烈思想斗争的周肆骁，摇了摇头，低声骂了一句：
    “神经病。”
    ————
    王浩作为周肆骁的头号狗腿子兼八卦雷达，最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周哥极其不正常的信号，这信号强得都快赶上他手机满格Wi-Fi了。
    以前周哥提起陈知南，那都是咬牙切齿、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上去干一架的架势，现在呢？现在提起陈知南，周哥要么眼神飘忽，耳根泛红，要么就突然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整个人透着一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傻气。
    这太不正常了。
    这天体育课自由活动，王浩看着周肆骁又一次对着篮球架方向傻笑，陈知南正坐在那边看台阴凉处看书，露出一种类似于痴迷？沉思？反正绝不该是看死对头的眼神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凑过去用胳膊肘捅了捅周肆骁。
    王浩压低声音，一脸贼兮兮的探究：“周哥，问你个事儿呗？”
    周肆骁猛地回神，没好气地瞪他：“有屁快放！”
    “你最近跟南哥关系好像突飞猛进啊？我看你俩都不怎么掐架了，你还老偷摸看她······”
    周肆骁瞬间炸毛，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谁偷摸看她了？！我那是那是监视敌情！懂不懂？！”
    王浩：监视敌情监视到耳朵通红眼神发直？这敌情挺上火啊？
    他决定换个角度切入，抛出经典问题：“周哥，我没记错的话，她不是你情敌吗？当初抢你女朋友那个？”
    周肆骁想都没想，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语气里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维护：“那都是老黄历了！而且······而且我不也当过她的情敌吗？扯平了！”
    王浩将信将疑，又抛出第二个证据：“那那次她把你关在天文社那鬼屋里一晚上，多吓人啊！这总能记仇吧？”
    周肆骁眼神飘忽了一下，声音明显弱了下去：“那又不是她故意的！是门自己坏了好吗，而且她不也被关里面了？她还把外套借我盖了呢。”
    最后一句他说得有点快，似乎想起了什么，耳朵又悄悄红了。
    王浩眼睛瞪大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不是吧周哥？这就替她说话了？那她利用你，让你去追苏大会长那事儿呢？这总没得洗了吧？把你当枪使啊。”
    周肆骁顿时有点急了，仿佛被质疑的是他自己一样：“那能怪她吗？她那是被苏晴做局了，她是受害者，她那是反击！对，战略性反击，你懂什么。”
    王浩看着周肆骁这一连串条件反射般的辩护，开脱，彻底无语了，他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浑身都不对劲的周哥，终于忍无可忍，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一针见血地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周哥，算了吧，别嘴硬了，你这哪是跟人和解啊？你这分明就是喜欢上陈知南了。”
    周肆骁像是被雷劈中，猛地跳起来反驳：“你胡说！”
    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个几乎是甜蜜的，傻乎乎的笑容，虽然只有一瞬间。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表情管理失控，赶紧板起脸，试图找回他校霸的威严，声音严肃地强调：“我是直男！笔直笔直的！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开玩笑！”
    然而，说完这句义正辞严的声明后，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再次不受控制地软化下来，眼神飘向看台方向，嘴角抑制不住地再次上扬，露出一个带着点羞涩和傻气的笑容，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而且······她那么凶，我才不喜欢她呢。”
    王浩：“············”
    他看着周肆骁这一系列精分般的表情变化和最后那句毫无说服力的说辞，感觉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得，实锤了。
    他周哥这棵铁树，不仅开了花，还他妈的快结出恋爱脑的果子了，对象还是那个曾经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死对头！
    王浩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周肆骁的肩膀，语气沉重又带着点看破红尘的沧桑：
    “周哥，保重，这条路，恐怕有点难走。”
    毕竟，搞定陈知南的难度，可能比让周哥下次化学考及格还要高好几个等级。
    ————
    周末的夜晚，老王烧烤店依旧人山人海，烟火气混杂着孜然和油脂的焦香，弥漫在喧闹的空气里。
    陈知南套着那件略显宽大的深色围裙，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正动作麻利地在烤架前翻动着肉串。
    老板老张头擦着汗从人堆里挤过来，拍了拍陈知南的肩膀，声音洪亮：“知南啊，店里忙不过来啦，新来了个临时工，手脚有点笨，你带带他，就教他怎么串串儿，递递东西就成。”
    陈知南头也没抬，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这活儿她常干，店里流动性大，时不时就有新人。
    她刚把一把烤好的肉串码进盘子里，就听到一个熟悉到让她眼皮直跳的声音，带着一种过分灿烂，没心没肺的劲儿在身后响起：
    “老板放心！保证好好学，绝不给我们南哥拖后腿。”
    陈知南：“？”
    她缓缓抬起头，果然看到周肆骁穿着一件崭新，但明显小了一号的围裙，勒得有点紧，正咧着一口白牙，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凑过来。
    那围裙穿在他身上，配上他那股嘚瑟劲儿，显得格外滑稽。
    “你怎么在这儿？”陈知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感。这家伙阴魂不散的功力真是与日俱增。
    周肆骁嘿嘿一笑，凑得更近了，几乎要贴到她胳膊上：“勤工俭学啊，体验生活，顺便嘿嘿，跟你学习学习。”
    他说得冠冕堂皇，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陈知南，那眼神黏糊得让陈知南想把手里的铁签子扎过去。
    老板在一旁乐呵呵地说：“哦？你们认识啊？那更好了，小周，好好跟知南学，她可是我们这儿的老师傅了。”
    陈知南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工作场合，要冷静，她拿起一把新鲜的肉块和铁签，塞到周肆骁手里，言简意赅：“串，三块瘦的夹一块肥的，签子从头穿到尾，别歪。”
    “得令！”
    周肆骁接过东西，干劲十足，然而手比脚还笨，不是肉块掉地上，就是签子扎到手，串出来的肉串歪歪扭扭，肥瘦搭配得乱七八糟，看着就让人没食欲，偏偏他的嘴还一刻不得闲。
    “南哥南哥，你看我串的这个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艺术感？”
    “南哥，这炭火怎么弄？哇靠这么烫！”
    “南哥你看那边那桌美女是不是在看我？肯定是我这新围裙太帅了。”
    “南哥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冰的还是热的？”
    “南哥······”
    陈知南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嗯，哦几声，或者简单纠正一下他的动作，但周肆骁的话密度实在太高，问题又极其弱智且跳跃，活像个人形自走BB机加十万个为什么。
    她感觉自己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周围的喧闹和油烟味似乎都放大了数倍，而周肆骁的声音就是其中最聒噪的噪音源。
    她的回应越来越简短，最后彻底变成了沉默，她面无表情地烤着自己的串，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控制自己不要用烧红的炭块堵住周肆骁的嘴上。
    周肆骁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陈知南濒临崩溃的情绪，或者说他察觉到了但选择性地无视了，他一边跟手里的肉串较劲，一边又开始寻找新的话题。
    ——第三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