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纸鹤与心迹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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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纸鹤与心迹
    姜稚衣是被窗棂上的轻响惊醒的。
    晨光刚漫过窗纱,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就见一只纸鹤卡在雕花窗格上,翅尖还沾着点露水。她心头一跳,连忙爬过去取下纸鹤——纸鹤的翅膀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冷硬中带着点说不出的力道。
    “三月初三,护城河,放灯。”
    短短九个字,看得她指尖发烫。昨日在旧马场的紧张与不安,仿佛都被这行字熨平了。她把纸鹤拆开又叠好,反复看了好几遍,忽然想起元策藏在袖中那半块玉佩,金丝缠绕的裂痕里,好像也藏着这样的温柔。
    “郡主,您醒了?”青禾端着水盆进来,见她对着纸鹤傻笑,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没什么。”姜稚衣慌忙把纸鹤塞进枕下,脸颊微红,“就是……做了个好梦。”
    她没说,梦里的护城河上,飘着两盏挨得极近的花灯,一盏画着振翅的鹰,一盏绣着缠枝的梨。
    这几日,元策没再露面,将军府也没再传来消息。姜稚衣按捺住去找他的念头,每日除了在梨花树下看书,就是让青禾教她叠纸鹤。她叠了满满一匣子,有展翅的鹰,有绽放的梨,还有几只会张嘴的小兔子——那是她照着话本里的样子叠的,说兔子能带来好运。
    三月初三这天,天刚擦黑,姜稚衣就换上了件杏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灯影。她没让青禾跟着,只揣着那匣子纸鹤,提着盏兔子灯,悄悄从侯府的角门溜了出去。
    护城河两岸早已挤满了人,红灯笼沿着河岸一路排开,映得河水都泛着暖红。卖花灯的小贩穿梭在人群里,吆喝声与孩童的笑闹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像要把春天都煮沸。
    姜稚衣提着兔子灯,在人群里东张西望。她约了元策在石桥下见面,可来往的人太多,她踮着脚看了半天,也没瞧见那个熟悉的玄色身影。
    “难道他不来了?”她心里刚泛起点失落,就听得身后有人低笑:“提着兔子灯,倒像只真兔子。”
    姜稚衣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元策穿着件月白的便袍,褪去了铠甲的冷硬,倒显出几分温润。他手里提着盏莲花灯,灯芯跳动着,映得他眼底的笑意都暖了几分。
    “你来了!”她眼睛一亮,把兔子灯往他面前凑,“你看我的灯,可爱吧?”
    “嗯。”元策看着她被灯光映得泛红的脸颊,喉结动了动,“比话本里写的可爱。”
    姜稚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顿时红了脸:“我早就不看那些了。”
    两人并肩往石桥下走,河水的气息混着花灯的甜香扑面而来。姜稚衣从匣子里拿出只鹰形纸鹤,递给他:“给你的。”
    元策接过来,指尖触到纸鹤翅膀上的折痕,忽然想起那日在地窖里,她塞给他的平安符。他低头看着纸鹤,轻声道:“我查到些事。”
    “什么事?”姜稚衣停下脚步。
    “兄长的粮草,确实是被裴家动了手脚。”元策的声音沉了些,“裴明的死,也不是意外。”
    姜稚衣的心揪紧了:“那……”
    “但我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元策看着她,“此事牵连太广,我本不想让你卷进来。”
    “可我已经卷进来了呀。”姜稚衣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从你翻墙进我院子那天起,就卷进来了。”
    元策被她直白的话堵得一怔,随即失笑。他总觉得她单纯,却忘了这郡主看似娇憨,骨子里却藏着股执拗的勇气。
    “好吧。”他妥协般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木牌,“这是兄长的暗线令牌,你拿着。若遇到危险,凭这个去找城西的打铁铺,他们会护着你。”
    姜稚衣接过木牌,触手冰凉,上面的“密”字刻得很深。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把最隐秘的退路,给了她。
    “那你呢?”她轻声问。
    “我没事。”元策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等查到证据,就带你来看真正的花灯。”
    他提着莲花灯往前走,姜稚衣连忙跟上。两人没再说话,只听着河水拍打河岸的声音,看着一盏盏花灯从上游漂来,载着细碎的烛火,往远处的黑暗里去。
    走到石桥下,元策将莲花灯放进水里。姜稚衣也解开兔子灯的线,让它跟着莲花灯漂走。两盏灯在水面上打了个转,竟慢慢靠在了一起。
    “你看!”姜稚衣指着花灯,眼里满是欢喜。
    元策望着那两盏依偎的灯,忽然开口:“话本里说,相爱的人放的花灯,会一直漂在一起。”
    姜稚衣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侧脸,把他紧抿的唇线映得格外清晰。
    “那……”她鼓足勇气,“话本里说的,是真的吗?”
    元策没回答,只从她的匣子里拿起那只兔子纸鹤,轻轻放进水里。纸鹤浮在花灯旁,像个笨拙的守护者。
    “有些话本里的事,”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比河水还轻,“或许可以成真。”
    夜风拂过,吹起姜稚衣的鬓发,缠上他的指尖。她看着他眼底的自己,忽然觉得,那些藏在话本里的心动,那些埋在梨花树下的秘密,都在这一刻,悄悄长出了温柔的形状。
    远处的花灯还在一盏盏漂来,载着模糊的祈愿,往更深的夜色里去。而石桥下的两人,望着水面上依偎的灯火,仿佛已经看到了很远的以后。
    第六章花灯寄心事
    三月初三的夜风里,裹着淡淡的河腥气与甜腻的灯油香。姜稚衣站在护城河的石阶上,手里的兔子灯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暖黄的光晕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约定的时辰已过一刻,元策还没来。她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心里像揣了只不安分的雀儿——他会不会忘了?还是查到了什么,走不开?
    正胡思乱想,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元策穿着件素色锦袍,手里提着盏简单的纸灯,灯面用墨笔勾勒着株未开的梨花,墨迹还带着点湿润的光泽。
    “等很久了?”他走到她身边,将纸灯往她面前凑了凑,“临时画的,手艺糙了些。”
    姜稚衣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摇头:“没有,我也刚到。”她把自己的兔子灯递过去,“你看我的,青禾教了我三天呢。”
    兔子灯的耳朵耷拉着,红眼睛是用朱砂点的,瞧着憨态可掬。元策接过灯,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空气里忽然漫开点说不清的尴尬。
    河岸上早已人潮涌动,孩童提着走马灯追逐嬉闹,情侣们依偎着放花灯,连晚风里都飘着蜜一样的甜。姜稚衣跟着元策往人少些的河湾走,灯笼的光晕在地上拖出两道挨得很近的影子。
    “军报的事,有进展吗?”她小声问,想起那日旧马场的惊险。
    “嗯,找到些裴家挪用军饷的账目。”元策的声音沉了些,“只是还缺关键的证据,扳不倒他们。”他顿了顿,侧头看她,“那日让你别靠近裴家,是怕他们察觉到什么,对你不利。”
    姜稚衣心里一暖,从袖中摸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是她这几日绣的平安结,用红绳缠了又缠,结尾坠着两颗小小的玉珠。
    “我学着绣的,可能不太好看。”她低着头,耳尖发红。
    元策捏着平安结,玉珠贴着掌心微凉,红绳的触感却带着点暖意。他想起她埋话本时认真的样子,想起她在地窖口举着平安符的模样,喉结动了动:“很好看。”
    两人走到河湾处,这里人少些,水面平静得像块墨玉。元策将手里的梨花灯放进水里,姜稚衣也跟着解开兔子灯的线。两盏灯顺着水流漂出去,起初还离得远,漂着漂着,竟慢慢靠近,最后并排浮在水面上,像两只结伴游水的小兽。
    “你看!它们凑到一起了!”姜稚衣指着花灯,眼里闪着光。
    元策望着那两盏灯,忽然开口:“话本里说,真心相爱的人放的花灯,会一直靠在一起,不会被水流冲散。”
    姜稚衣的脸“腾”地红了。她偷偷看他,见他望着水面,侧脸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柔和,不像平日里那个冷硬的将军。
    “那……”她咬着唇,声音细若蚊吟,“话本里的话,能信吗?”
    元策转头看她,眸色比夜色还深,里面映着灯笼的光,也映着她的影子。“以前不信,”他缓缓道,“现在……或许能信。”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兔子灯的耳朵晃了晃。姜稚衣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攥紧了袖中的令牌,那是元策给她的护身符,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
    “我把裴雪青发簪的事告诉父亲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父亲说,那发簪是当年沈将军临走前送的,说是感谢裴小姐照顾过将军府的老仆,没别的意思。”
    元策点点头:“我查到了。兄长只是敬重她,并无男女之情。”他顿了顿,看着她,“之前让你误会了。”
    “我没误会!”姜稚衣急忙辩解,说完又觉得不妥,脸更红了。
    元策低笑起来,笑声比春风还软。他从怀里摸出样东西,是个小小的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那半块缠了金丝的玉佩。
    “这个,本该还给你。”他把玉佩递过去,“但我想……”
    “你留着吧。”姜稚衣没接,“话本里说,定情信物要由男子保管,才能护着女子平安。”这次她没说错,是前几日翻旧书看到的。
    元策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金丝硌着掌心,却不觉得疼。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红着脸,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像株迎着光的梨花,干净又热烈。
    “好。”他把玉佩重新收好,“我替你保管。”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有人放了烟花,绚烂的光瞬间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河面上那两盏依偎的花灯。姜稚衣仰头看烟花,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元策在看她,目光比烟花还烫。
    她慌忙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像要撞开胸膛。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和话本无关了。那些藏在眼底的在意,那些说不出口的牵挂,都是真的。
    烟花散尽,夜色重归温柔。元策送她到侯府的角门外,两人站在灯笼下,谁都没说话。
    “我进去了。”姜稚衣攥着兔子灯的提杆,指尖发白。
    “嗯。”元策看着她,“明日我让暗卫送些东西过来,是查案的线索,你帮我收着。”
    “好。”姜稚衣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稚衣。”他很少叫她的名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点别样的温柔,“花灯没散,别担心。”
    姜稚衣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快步钻进了角门。
    元策站在门外,看着那扇门关上,手里还捏着那个红绳平安结。夜风吹过,带来侯府里梨花的甜香,他忽然觉得,这京城的春天,好像因为某个人,变得格外值得期待。
    而门内的姜稚衣,背靠着门板,手抚在胸口,那里跳得又快又急。她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话本里的最后一句——“春心既动,便如燎原之火,纵是冰雪,也能融开”。
    原来,这话是真的。
    姜稚衣回到卧房时,指尖还残留着方才与元策相触的温度。她将兔子灯放在窗台上,月光透过灯罩,在墙上投下毛茸茸的影子,像极了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绪。
    枕下的纸鹤被她摸出来,展开又叠好,反复几次,上面“三月初三,护城河,放灯”的字迹已有些模糊。她忽然想起元策送她到角门时,那句“花灯没散,别担心”,嘴角忍不住弯起——他明明是在说花灯,可她偏偏听出了别的意思。
    “郡主,您笑什么呢?”青禾端着安神汤进来,见她对着纸鹤傻笑,忍不住打趣,“莫不是元将军说了什么好听的?”
    姜稚衣把纸鹤藏回枕下,脸一红:“没、没什么。”她接过汤碗,小口抿着,心思却飞到了河面上那两盏依偎的花灯上——它们现在还靠在一起吗?会不会被风吹散了?
    正想着,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响动。她警觉地抬头,见一只纸鹤落在窗台上,翅膀上沾着片新鲜的梨花瓣。
    是元策的字迹,只写了四个字:“灯仍相依。”
    姜稚衣的心猛地一软,像被温水浸过似的。她拿起纸鹤,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忽然觉得,今夜的月光都带着甜。
    而护城河的另一头,元策站在河湾处,望着水面上那两盏依旧依偎的花灯,手里的平安结被攥得温热。副将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低声道:“将军,裴家的人在对岸盯着。”
    元策眸色一沉,顺着副将的目光望去,只见对岸的柳树下站着个黑影,手里的灯笼忽明忽暗。
    “不必理会。”他淡淡道,“让他们看看,也无妨。”
    他要的,本就不是藏着掖着。
    副将愣了愣,看着自家将军望着花灯的侧脸,忽然觉得,将军眼里的冷意,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融化了,只剩下些温柔的光。
    夜风拂过,将河面上的灯影吹得轻轻摇晃。那盏画着梨花的纸灯,和那盏憨态可掬的兔子灯,依旧紧紧挨在一起,顺着水流,往远处的灯火阑珊处漂去,像在赴一场漫长的约定。
    元策转身往回走,手里的平安结晃了晃,玉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喧闹的春夜里,格外清晰。他知道,从今夜起,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而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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