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偏执太子的救赎  第六章:诗卷与心防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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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复那本诗集的日子,成了苏晚在东宫最小心翼翼的时光。
    她不敢在书房里动工——那里人多眼杂,且萧烬时常在侧,她怕自己一个疏忽,毁了这承载着念想的旧物。于是每日当值结束,她便将诗集带回那间简陋的小院,借着昏黄的油灯,一点点琢磨修复的法子。
    古籍修复讲究“修旧如旧”,不能破坏原有的气韵。这诗集的纸页是上好的宣纸,只是年代久远,纤维老化,一碰就脆。苏晚先用温水调了特制的浆糊(这是她用院里的糯米偷偷熬的),又找了些质地相近的旧宣纸,裁成细小的纸条,准备用来修补虫蛀的孔洞。
    她的动作极轻,像在呵护易碎的蝶翼。指尖捻着细如发丝的纸条,蘸上薄薄一层浆糊,小心翼翼地贴合在虫蛀的地方,再用竹镊子轻轻压平,确保没有气泡。整个过程,连呼吸都要放轻,生怕气流太大,吹坏了脆弱的纸页。
    有好几次,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差点燎到纸页,都被她眼疾手快地挡开。掌心的旧伤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隐隐作痛,她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泛黄的纸页上。
    她渐渐明白,萧烬为何如此珍视这本诗集。
    诗集中的字迹娟秀清丽,带着一股温婉的灵气,大多是咏物抒情之作,偶尔也有几句对幼子的期许,字里行间满是慈母的温柔。其中有一首《示儿》,写道:“寒梅不经雪,怎得扑鼻香?吾儿当如梅,坚韧自芬芳。”
    苏晚看着这几句诗,忽然想起萧烬说过“母妃说梅花是最犟的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原来,萧烬的狠戾和坚韧背后,藏着母亲这样的期许。只是这深宫染缸,终究还是让那朵本该“自芬芳”的梅,染上了太多戾气。
    这日傍晚,苏晚正在灯下修补最后几处虫蛀,院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心里一惊,连忙将诗集合上,藏进床板下的暗格里——这是她特意找的地方,以防被人发现。
    门被轻轻推开,萧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常服,没有带随从,月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的寒气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殿、殿下?”苏晚连忙起身行礼,心跳得飞快,“您怎么来了?”
    这小院偏僻,除了李嬷嬷偶尔来看看,从没有其他人踏足,更别说太子萧烬了。
    萧烬没说话,只是走进来,目光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最后落在那盏昏黄的油灯上。灯芯跳跃着,映得苏晚的脸忽明忽暗。
    “在忙什么?”他问,声音比在书房时柔和些。
    “没、没什么,”苏晚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挡在床边,“就是整理一下东西。”
    她的小动作没能逃过萧烬的眼睛。他的目光在她挡住的床板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那本诗集,修得怎么样了?”
    苏晚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个。
    “回殿下,已经差不多了。”她从床板下取出诗集,双手捧着递过去。
    萧烬接过诗集,借着油灯的光翻看。原本虫蛀的孔洞被细心填补,卷角的纸页被抚平,虽然依旧泛黄,却比之前整齐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原有的字迹和气韵丝毫未损。
    他翻到那首《示儿》,指尖在“坚韧自芬芳”几个字上轻轻摩挲,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你做得很好。”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能为殿下分忧,是奴婢的本分。”苏晚垂着眼道。
    萧烬合上诗集,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走到桌边,看了看桌上散落的细纸条和那碗快凝固的浆糊。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他问。
    “是,院里有现成的糯米,奴婢便试着熬了些浆糊,比宫里的浆糊稀些,不容易损伤纸页。”
    萧烬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苏晚道:“明日起,你不用去浣衣局报到了。”
    苏晚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东宫缺个掌管文书修补的宫女,”萧烬的声音淡淡的,“李嬷嬷年纪大了,这事就交给你吧。”
    这意味着,她不用再做那些洒扫的粗活,有了更自由的时间,也能更名正言顺地接触书房里的书籍和文书。
    这是……升职了?
    苏晚心里又惊又喜,连忙行礼:“谢殿下恩典!”
    萧烬没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苏晚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对她,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第二天,李嬷嬷果然来宣了口谕,将书房的文书修补工作全交给了苏晚,还特意给她拨了一间小偏房,作为临时的“修补室”,里面放着些简单的工具——看来是萧烬特意安排的。
    苏晚搬进偏房的那天,阳光很好。她坐在窗前,看着那本修复好的诗集被萧烬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盒,心里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值了。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萧烬的心防依旧厚重,像那本诗集的纸页一样,脆弱又坚硬。但至少,她已经找到了可以靠近的途径。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更忙了。除了修复书房的旧书和文书,她还要处理一些新的誊抄工作。萧烬似乎很信任她,有时甚至会把一些不太重要的奏折交给她誊写。
    苏晚借此机会,看到了更多关于这个王朝的现状:江南水患、西北旱灾、官场腐败……也看到了萧烬在奏折上的批注,那些凌厉的字迹背后,是对民生的忧虑,是对吏治的不满,是想要改变这一切的野心。
    她渐渐明白,萧烬的狠戾,并非天生嗜血,而是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里,保护自己、实现抱负的唯一方式。他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看似凶猛,实则孤独。
    这天,苏晚正在偏房誊写一份关于赈灾的奏折,萧烬忽然走了进来。
    “这是……”他看着奏折上的内容,眉头微皱。
    “回殿下,这是户部呈上来的赈灾方案,奴婢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妥当,便斗胆改了几处。”苏晚有些紧张,她知道这不合规矩,宫女是不能妄议朝政的。
    萧烬拿起她改后的稿子,仔细看着。苏晚改的地方不多,却都切中要害——比如将赈灾款的发放流程细化,增加了地方官的监督职责,防止层层克扣。
    “你懂这些?”萧烬抬眼看她,眼神里带着惊讶。
    “奴婢不懂朝政,”苏晚老实回答,“只是以前修复过一些关于农桑和水利的古籍,看过些相关的记载,觉得……赈灾最重要的是把粮食和银子,真真切切送到百姓手里。”
    萧烬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冰雪初融,瞬间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气。
    “你说得对。”他拿起笔,在苏晚改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就按你改的来。”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看着他签下的名字,忽然觉得,自己离那个“仁君”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偏房里安静极了,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是在谱写着什么新的篇章。
    苏晚低头继续誊写,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救赎真的不是一句空话。
    或许,她真的可以改变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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