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过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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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论在汀州众多因经商崛起的家族中安家可谓是典型代表,而安晟铖 当属其中最年轻有为的一位商人。原先安家开设的军械厂与其他制造厂无异,虽经营的不冷不热,倒也在本地有了名分和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
可若要同那些名门官宦相对,仍旧要低下一等。自安晟铖 接管这些工厂后,每隔一段时期便会推出一批新型兵器,这些东西可比其他厂同时间出产的武器要先进许多。
如今人们深陷战争的水深火热中,这些兵器使他们有了足以还击的能力。正如此,安家的权力水涨船高,能同那些高高在上之人比肩齐声。在达到这般成就时,安晟铖 才正值二十来岁。
在其他人看来,安晟铖 将产业经营的如日中天,在交际场上也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于商人之间可算是模样典范了。但只有安晟铖 本人清楚,维系这些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是肮脏见不得人的勾当。安家的蒸蒸日上并不仅靠军械,私底下贩卖毒品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
安晟铖 将购进的毒物混入到普通药品中,再以低价出售给各药坊和医院。安晟铖 和他家族的地位正是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畸形攀升的。
此时的安晟铖 正在上海滩一座著名的歌舞厅中。嘈杂的人群在变化着不同颜色的光束下扭动着肢体,台上歌女缱绻缠绵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厅房中,听得人由外到内骨子里都是酥麻的。这群奢华的世家子弟游荡于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浸泡在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缥缈泡沫中。
安晟铖 看着玻璃杯中倒影的人影摇了摇里面深红色的酒水,竞生起了一股虚幻的感觉,仿佛只要用手碰到这些影子,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所有景象都会随之消失不见。他甩了甩头,将酒一饮而尽。内心仍觉得空虚寂寞。
尽管他现在事业有成,却在处理家事上一败涂地。甚至于自己同妻子刘楚晴的感情到现今仍在破裂的边缘徘徊。安晟铖 正是为了躲避压抑的家庭氛围,才打着去外地办正事的名号,来这里消遣解闷。
安晟铖 是在16岁迎娶比自己大了4岁的刘楚晴。那时他仅觉得婚姻只是为了壮大家族产业的一种手段罢了。可刘楚晴却不这么认为。她虽出生在名门世家,但家庭里的人对所有的孩子都一视同仁。
所以她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并且尤为喜爱阅读西方作家所著的小说,她总会将自己置于充满浪漫主义思想的情节中,她对一切事物的看法也深受这一思想的影响。
因而自己与安晟铖 是家族联姻才联系在一起的,只是她觉得不管如何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应当去重视。她在婚后常常用自己觉得浪漫的方式与安晟铖 相处,她也会拉着安晟铖 与其分享在小说中看的内容和想法。
最初安晟铖 还会适时应付一会儿,但后来他开始厌倦这些行为,懒得同她去折腾。正所谓“日久见人心”刘楚晴在接触中渐渐意识到安晟铖 是一个极为好功名利益,自私自利的人。同时他对她所追崇的浪漫主义思想也嗤之以鼻。
这颠覆了她原本对他的看法和想法,使她对其非常失望。二人的争吵次数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增加。
后来在一次激烈的争执中,安晟铖 因情绪激动,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身为大家闺秀的刘楚晴从未遭受过这般遭遇,现在闹的这一出恰好把她心中的积怨全都释放了出来。
她趁着众人疏忽之时逃离了安家。或许是因为准备的不充分,又或许是逃跑的经验不足,她被父母和安晟铖 派来的人又抓了回去。
在经历了这事件后,安晟铖 的面子也丢尽了,甚至有许多人还会用这件事当面调侃起他来。于是安晟铖 对刘楚晴开始严加看管起来,还背着她将那些外国小说全都烧毁了。
但这些行为又触着了她的逆鳞,她开始反抗起来,只不过那时她已有身孕,家中人只得在确保刘楚晴并未做出过分行为时处处忍让着她。
最终刘楚晴将重心转移到了照料孩子上,不再使性子闹腾。不过她仍无法原谅安晟铖 ,在面对他时只会露出鄙夷的神情和保持冷漠的态度。并对他所做的事情也不闻不问。
最初安晟铖 还暗自庆幸不用惹祸上身了,不过到了后来他觉察到了自己对于家庭和感情的需要,他开始有些后悔起来,并尝试做出了改变,但这多年撕裂开来的隔阂怎是一朝一夕就能填补的,因而这段改进并没有任何的进展。
安晟铖 将酒一杯杯地喝下后,那股后劲儿一直往他脑袋上涌,他知道如果再喝下去,定会醉得不省人事。
他匆忙止住了继续填酒的动作,步履有些摇晃地离开了歌舞厅,去到附近订的酒店里。
当安晟铖 打开房门后,迎面出来了一位身着暴露的美人,她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你久等了。”安晟铖 将衣服褪下后,将那美人搂抱到了床上。
“太太,还是让我来帮少爷收拾行李罢,这箱子实在沉重。”刘楚晴两手环着木头箱,额头上早已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一丫鬟跟在她后头,不断向其劝说。
“不用,这可是秉钧第一次去远洋,可不能让他少了落了什么。”刘楚晴将箱子放下后,又到别处整理了起来,说什么都不愿让那丫鬟帮她打理。“也不知道秉钧他们什么时候忙完。”刘楚晴小声嘟囔着。
“你去到国外后还会与我们保持联系吗,哥哥?”安秉琴绕到安秉钧跟前,问道。二人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安秉钧原是打算单独去处理出国的一些手续,却没想到自家妹妹也偷偷跟了过来。
“一定会,我一到那里就立刻给你们写信。”看着妹妹略带忧虑的眼神,安秉钧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听母亲说她很喜欢收集国外的邮票,到时候你可以再寄一些给她。”“好。”……兄妹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自家的大门就近在眼前。
忽地,安秉钧停下了脚步,身旁的安秉琴也顿住了。只见一辆汽车停在了他们家门口,安晟铖 从车里走了出来。他似乎是望着了僵在原地的二人,朝他们这边走了过去。
“爹……你这么快就在上海办完事了呀……”安秉琴先开了口。“是啊,你哥不是过几天就要走了么,所以我提早回来给他送送行。”安晟铖 讲道,并将视线投向了安秉钧。“秉钧,你回家后先到我书房,我有东西要给你。”“知道了。”安秉钧淡淡地回应着。
进到书房后,安晟铖 将门顺手也关上了。“你应当清楚我为什么要让你去国外吧,秉钧。”“希望我像您一样,做一名功成名就的商人。”“对,还有就是收收你那异想天开的心,不要将大部分时间花在写些文学作品上,这毕竟落不到实处,要是因这把家业给荒废了,那还了得。你去外国积累些从商的经验,这对你之后做买卖有很多帮助。带领安家走向更高的台阶。我对你给予了厚望。”
安晟铖 把手里拿着的盒子递给了安秉钧。“虽说国外的时局要比国内的动荡不安好点,但定是有矛盾冲突。这里头是一把便捷式手枪,你拿去以备突如其来的变故。”
安秉钧将盒子打开后,一手握着握把,另一只手摸着光滑的枪管。“你不是常常喜欢玩枪吗,不需要我再教你基本操作吧?”“不劳您费心,我很了解。”安秉钧将保险栓打开后,把枪连同子弹揣在了贴身口袋里。
安秉钧临行前家里几乎所有人都跑来陪送了。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海面上升起了一层层水雾。船只在平稳的移动着,随带掀起了阵阵白浪。
安秉钧站在甲板上,俯下身看着污浊的海水和掀起的浪花,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预感:这暗流汹涌的汀洲正是海水,而被翻搅出来的“浪花”会在他离开后逐步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