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过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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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安秉钧离开后又过去了几个月,在这期间刘楚晴照常不误地参加各类社交宴会,安秉琴规规矩矩地去到女子学校并完成学业功课,安晟铖则周旋于大大小小的商务活动,成天忙得不可开交。各人都有各人要做的事,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一天,安秉琴正演算着课业上需要自行推理的公式,正当她思量着下一步该如何处理,贴身丫鬟筱鹊急匆匆地地来到她面前。“小姐,太好了,江先生回来啦,他正在楼下等着您呢。”
思维还停留在纸上计算的安小姐有些发懵的抬起了头。“什么江先生?”“就是你小时候的玩伴江明诚先生啊,他不是先前说自己去美国了么。”安秉琴倏地睁大了眼睛,强掩去激动的心情,随着筱鹊的脚步出了卧房。
安秉琴初次遇见江明诚是在自家后院的小门外。在这之前除了哥哥外她并没有交心的朋友。厌烦于成天呆在宅子中,她总会偷偷从小门溜出去到外头晃一阵子再悄悄地回来。
专门侍候安秉琴生活起居的筱鹊看着她淘气但充满童趣的行为,每回只是无奈地摇摇头,随她去,并未向主子打小报告。
那回,安秉琴两手持着一堆从集市上买来的小玩意儿呼哧呼哧地往家赶。就在她走近小门时发觉了离这不远处有个衣衫褴褛的男孩正蜷着身体,后背靠在围墙上呜呜地抽泣。
出于好奇和可怜的想法,安秉琴朝他走了过去。真正靠拢后,她才观察到男孩的上衣被撕裂成了条条块块状,上半身布满了青紫的伤痕,两条腿也受了伤,此刻正在往外冒血。
“小哥哥,不要哭了,这个风车给你,”安秉琴将最外面自己拿着的风车给了男孩,“我马上叫筱鹊过来把你带到屋里去包扎伤口。”她着急忙慌的回到房中,将事情告诉了筱鹊,并请求不要透露给其他人。
将男孩的伤口处理好后,他的情绪也平复了很多,但仍是缩成一团不说一句话。“他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知道他的住处,把他送回家啊?”筱鹊有些懊恼地讲。
仿佛是听着了“回家”这两个字,男孩又开始扑簌簌地哭了起来,整个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不,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爹会折磨死我的!”男孩如此激烈的反应让二人都感到讶异。
“那……那就不回去了……你就在我们这里待着罢,这里很安全的,你不会遭到欺负。”安秉琴安慰道,“筱鹊,我们这里不是还有一间空出来的客房吗,让这个小哥哥住进去,以后洗漱卧寝就在那个房间,其他时间在你或我的房间里活动就行了。”
尽管这提议遭到了筱鹊地再三反对,但耐不住小姑娘的软磨硬泡,何况在后来的相处中她逐渐了解到这位叫江明诚的男孩虽出生在普通家庭,但他的见识却远远要多于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自家小姐也很喜欢和他一块儿玩。
“既然安小姐如此重视他,便让他留下来做玩伴好了,能瞒一时是一时,至于后头会发生什么,那就听天由命罢。”
安秉琴对能够结识到新的朋友感到十足的欣喜,她把他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哥哥,用“小江哥哥”来称呼他,每次一有空闲就拉着江明诚去外面玩。相较于安秉琴的活泼好动,江明诚就显得安分老实了,他会更喜好做些安静的活动。
在征得安秉琴的同意后,他总会将她书架上的书拿下来阅读,有时他也会念一些故事书给安秉琴听,只是老是以读到中途她就哈欠连连,嚷嚷着好无趣自己都要睡着了作罢。
除了阅读外,他还擅长做些手工活,许多看似平平凡凡的东西,经过他的巧手,变得实用美观起来。他给安秉琴折的纸花到现在都还插在她书桌上的小瓷瓶里。
快活的时日终究是短暂的,江明诚的爹江峻川还是找上了门。在把江明诚接到手时,江峻川仍纠缠着安家的人,大吵道是他们拐骗了自己的儿子,他要把这事传开来。
面对江峻川的胡搅蛮缠,刘楚晴命人给了他一大笔封口费,这场闹局才就此收尾。江明诚被江峻川带走后,安秉琴私下里又找了他几回,只不过江明诚家的房门大部分时间是紧闭的,同他碰面的次数很少。二人之间的来往也渐渐变得稀疏了。
后来她收到了江明诚的离别信,信中写道学堂给了他出国留学的机会,因此他要随其他学生赴美求学,要与她告别一段时间。在这之后,他们偶尔也会互通书信,但他从未提过自己回国的时刻。
而今,再次映入自己眼帘的江明诚着实出乎了安秉琴的意料。身穿正装的他早已褪去胆小内敛的模样,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链条眼睛,呈现出温润儒雅的气质。当接触到她的视线时,他墨色的眸子里含了一抹不易流露的温柔。
“嗨,江先生,许久不见呀,”安秉琴率先开口,略带歉意地说道,“只是您这到访有些突如其来,可能会招待不周。”“不必这么说,”江明诚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原本是打算给安小姐一个surprise,如果麻烦到您了,这就真的很抱歉。”
说话间他将一礼盒送到安秉琴手里。“这是我在留洋期间买来赠给您的,一点心意罢了,希望它能彰显我们之间的友谊,也能给您带来方便。”“怎么会麻烦,”安秉琴接过礼盒,又叙道“谢谢您的送礼,理当是我来买赠品给您的,毕竟如今您可是学成归来,我还准备请教问题呢。”
谈到这时,安秉琴想到刚才自己做的还悬而未决的题目,叹了口气,头慢慢低了下去。“不过,我还真有些学业困惑需要江先生您的帮助。”
她走回房间,将一沓纸拿了出来展开到江明诚面前。“我连公式都推导不下去,还念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从医并救死扶伤,仅凭这样的情况,简直堪比登天啊。”
“何须这么快就下定论,”江明诚把手中的笔放下,写下解答的纸被推到了安秉琴近前,“学医需要考量多方面的因素,再者治病救人的医术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长期的练习和磨砺。”
江明诚顿了顿,目光再度停留在了她身上,深深地望向她,“我回来后便办了家药堂,离这不是很远,虽然单论实践操作我的资历浅薄,但要举理论知识的话,我还是有所把握的。所以,如果安小姐您有任何的相关疑问,都可以来找我。”
“真的非常感激您能帮我,江先生,”安秉琴站了起来并向他轻微鞠躬,“往后劳烦您的指点了。”
话又说回到汀州这地方上,其区域不算很大,不过在此地设立的娱乐场所可算是应有尽有,奢靡程度能与上海滩相提并论。
却道凌家在这一行上占据了大部分资源,同时又掌领着不少有关事务,甚而想要在汀洲置办店铺的洋商都要同他们协商后,才被允许开设。
只可惜在如此响当当的声望下,凌家却出了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也就是现任当家的长子凌骁,他成日不务正业,领着一帮狐朋狗友到各处鬼混
他老子眼瞧着凌骁已经二十来岁,心思仍没有一丝一毫的转变,玩性不减反增,因此到现在都还紧握着实权没敢交与凌骁。
这不,凌骁又到他其中一个交好林烨那里去撒欢了。眼下林宅正举办着私人宴会,凌骁倚在沙发上,一双丹凤眼冷冷睨视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林烨。
“这次肯定有合你眼缘的,凌大少爷,”林烨有些讨好般的举了举酒杯。紧接着灌了一大口下去,“这回的相公可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
“你上一次说的也是同样的话,”凌骁打断了他的说辞,面上闪过一丝戏谑又继续道:“你这可不仅是审美不行了,看人的眼光也不太好罢。”
“还不是你眼光忒毒。”林烨暗自腹诽道,但一想到凌骁暴戾的性子,他又硬生生把不满给憋了回去。
凌骁好男风这事也不是一两天了,同他关系近的人均知晓他这喜好。前些时日,林烨自作主张给他推荐好些个戏子,声称定然有他欢喜的类型,然而正当他兴致勃勃地介绍时,凌骁倒拉下脸来,直起身子把衣服披上后就离开了,丝毫不给林烨一点面子,留下他直愣愣地看着其走开的背影。
“哟,你看,这不就来了么?”只见二人面前整整齐齐站了一排人,这些私坊子弟皆年青貌美,轻颦巧笑,脸上都抹了修饰,朱唇粉面的,穿着倒也风流。
到底是情月场上有些来头,他们开始毕恭毕敬地上酒添酒起来,有些还向两大少爷搭起话,试图能添些好感。
“噫!”忽听一声短促地尖叫,其中一位小弟不慎将酒溅到了凌骁身上,他慌乱地擦拭着污渍,不断向他赔着礼,凌骁看了看衣服上的酒水印,皱了下眉头,“就你了罢。”他指向手无足措仍在道歉的人。
“什么……你确定不再挑挑吗?”林烨偏头望向他道。“太千篇一律了,看得我兴味索然。凌骁摇着手,臂膀随着摆动显露出了结实的肌肉纹路,“你的品味挺乏善可陈的,下次还是别叫上我了。”
“他这什么癖好啊?”待凌骁和那相公走远后,林烨向周围人埋怨道,“不过,这小二可得有罪受的了,我记得他曾有活生生把人干昏过去的先例。”
凌骁走出房门时,正值皓月当空,如黑绒布般的夜空上缀满了点点繁星。阵阵晚风拂面,使他疲惫的身躯有了些许放松。
带着“自己先逛一圈再让司机捎回家”的想法,他渐渐放慢了步子,游走在街头上。在这闲步的过程中,凌骁再一次倒了霉头。他被一人撞得趔趄还被他接连踩了一脚。
他当即牢牢抓住了这人的肩膀。“你是没长眼睛么?”凌骁恼怒地对他道。可能是攥的太紧了,那人吃痛地吸了口气,将原本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
应当是喝醉的缘故让他原本瓷白的面色浮现了潮红,湿漉漉的眼睛迷蒙地向上瞧着,像迷失方向的小鹿一样,带有水泽的唇瓣微微地张开,仿佛诉说着无声的诱惑。在昏暗的光晕下他的整张脸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更加勾人心魂。
在看清他的面容后,凌骁愤怒的心绪转而变得迷留末乱起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往上移,朝那张合的嘴巴靠拢了过去。
“可算是找着你了,明诚。”乍然一句话把凌骁继续行进的动作打断了。却见江明诚的朋友陈昀迎面跑了过来,他一边拭去头上的汗,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先生,我朋友喝多了,请您见谅。”
说着,他拉住江明诚的一只手臂把它往自己肩头上放。正当他打算将其扛回去时,他的另一只手臂却架到了凌骁肩膀上。“我来帮你罢,”他讲道,“我司机就在离这不远处,可以顺带送一下你们。”
把他们二人送到药堂后,凌骁也从车上下了来,他环顾一圈四周的景象,并默默记住了药堂的位置,方才让司机驱车离开。
在此事之后,凌骁接二连三地跑到江明诚的药堂去。前几趟他还借着看病的名义,装正经地同他聊着病情,但后来他就仅是占着时间赖着不走了。
这般行为很快遭到了众人的不满,不少人向江明诚抱怨凌骁用的时间太长已经牵连到其他人的就诊进度。
在群情激愤下,江明诚向大家明确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类事。怕自己在凌骁面前推脱不来,他暗自找来了几位身强力壮的人让他们随机应变。
“凌先生,您这病我们小药堂实在是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了,还是请您另请高明罢。”当凌骁再一次找上门来时,江明诚对他道。
尽管听出了话里明显推拒的意思,凌骁还是凑近了过去,“江医生,我这病可是因你而起,唯你能医啊,”他用指腹摩挲着江明诚骨节分明的手且一点一点地往上移,“只要你不在我的视线中,我就总有种溺水之人才能感受到的窒息与难受,”当移到他的手腕时,凌骁把整只手都张开来,覆在了他整个手背上。“你说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相思病呢。”
正当他继续靠近时,江明诚猛地把手抽了回去,紧接着便站了起来。“滚出去!”强行克制住爆发的情绪,他又对凌骁说道:“我是容忍您的,凌先生,但如若是您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我的底线,那就不怪我请您吃闭门羹了。”
他朝近处那几人比划了一下,他们迅速围拢过来。其中一人走到凌骁近旁伸出手打算把他钳住,却被其一掌拍了下去。凌骁立起身子,径直往房门走去,他一走至门口便狠劲地把门给摔上了,力道大的让整个房间都跟着震了两震。
江明诚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就此清净下去,不曾想过了几日凌骁那边又开始接连不断地派人给他送去一批批礼物。江明诚连拒绝都拒绝不掉,于是他只得把这堆东西放到空闲处,盘算着把这些都拿走送人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