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偏殿一角，云方合有了暂时的栖身之所。虽仍是宫女身份，但待遇已非往日可比。太后对她那手“化硝为冰”的技艺颇为看重，赏下不少东西，甚至允她闲暇时翻阅慈宁宫藏书阁里的杂书。
    云方合白日里尽心伺候太后，制冰降温，偶尔说些新奇有趣的现代小故事逗老人家开心，晚间则一头扎进藏书阁。她翻阅的并非经史子集，而是地方志、农工杂记、前朝秘闻乃至一些被视为“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
    【系统，扫描这些书籍，标记所有关于”凤凰血脉”、”前朝秘辛”、”气运之说”以及”巫蛊之术”的内容。】她在脑中下令。
    【指令接收。扫描中……发现相关碎片信息十七处，已标记。需消耗5点气运值进行深度关联分析。】
    “消耗。”云方合毫不犹豫。身处深宫，信息就是保命的筹码。
    海量的文字信息在她脑中飞速过滤、关联、整合。一些模糊的线索逐渐清晰：前朝覆灭似乎与一场诡异的“凤泣血”天象有关；皇室一直秘密追寻真正身负凤凰血脉的女子，认为其关乎国运；关于气运掠夺的记载虽稀少，却隐约提到这是一种极为禁忌的逆天之术，施术者与被夺者命运会紧密纠缠，福祸相依；而敌国（北狄）盛行一种阴毒的巫蛊之术，能以特殊媒介远程咒杀或控制他人……
    云方合背心渗出冷汗。所以系统这气运掠夺，并非什么好东西？那所谓的【凤鸣九天】任务……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
    这日，太后午憩。云方合正在廊下小心剔除冰鉴边角的碎冰，忽见两个小太监抬着一筐新进的瓜果路过，低声交谈飘入耳中：
    “……听说了吗？天牢最底层那位……怕是快不行了……”
    “嘶……哪位啊？闹出这么大动静？”
    “还有哪位？就前段时间抓进来那个江湖巨匪头子！浑身是伤还戴着重铐，听说这几天突然发起疯来，呕血不止，浑身烫得像火炭，天牢的医官都束手无策，说是……像是中了什么邪门的蛊毒！”
    “陛下可知？”
    “怎会不知？听说陛下只冷笑着说了一句”便宜他了”……”
    云方合手中的冰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裴昭野！是裴昭野！焚心蛊失控了！
    剧烈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不能死！他若死了，谁带她离开这吃人的皇宫？谁帮她对抗皇帝和纪迁莺？更重要的是……那纠缠的气运，那诡异的同盟，竟让她无法冷静地看待他的死亡！
    【警告：目标人物“裴昭野”生命垂危！气运链接即将断裂！一旦断裂，宿主已掠夺气运将产生未知反噬！】系统警报证实了她的恐惧。
    必须救他！怎么救？她自身难保，如何能插手天牢之事？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窈窕身影正款款走向御书房方向——是纪迁莺。她穿着一身烟霞色宫装，妆容精致，眉眼间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恶毒。
    云方合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纪迁莺与敌国巫蛊有关！裴昭野这突如其来的蛊毒失控，是否与她有关？她是想去陛下面前卖好，或是确认仇敌的死亡？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猛地窜上云方合的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对身边一个小宫女低语几句，那小宫女点点头，匆匆往太医院方向跑去。而云方合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裙，抬步径直朝着御书房走去。
    她走到御书房外，并未通传，而是直接跪在了紧闭的殿门外，声音清晰却带着决绝的凄惶：“陛下！奴婢云方合，恳求陛下开恩！”
    殿内，箫霁云正在批阅奏折，纪迁莺刚奉上一盏参茶，柔声说着什么。闻声，两人皆是一顿。
    箫霁云眉头蹙起，厌恶顿生：“让她滚！”
    门口侍卫立刻上前驱赶。
    云方合却猛地抬头，声音拔高，足以让殿内听清：“陛下！奴婢愿以自身性命，换裴昭野一命！”
    殿内瞬间死寂。
    纪迁莺眼底闪过惊疑与一丝慌乱。
    箫霁云猛地放下朱笔，眼中风暴骤聚：“你说什么？”他大步走到殿门前，猛地拉开殿门，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方合，“你再说一遍？”
    云方合仰头看着他，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骇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奴婢说，愿以己命，换裴昭野一命！求陛下允准！”
    “呵，”箫霁云气极反笑，眼神冰冷刺骨，“你倒是情深义重！可惜，朕凭什么答应你？”
    “因为奴婢若死，陛下追寻的某些真相，或许将永埋地底！”云方合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比如，真正的”凤凰血脉”究竟是谁？比如，前世种种，当真全是奴婢一人之过？再比如……陛下身边，是否藏着真正的毒蛇，正伺机而动？”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极快地扫过箫霁云身后的纪迁莺。
    纪迁莺脸色微变，强笑道：“陛下，这妖女死到临头还在胡言乱语，攀诬他人……”
    箫霁云却抬手制止了她。他死死盯着云方合，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丝毫诈伪，却只看到一片近乎疯狂的坦诚与绝望。她的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入他重生以来最深的不解与疑虑之中。
    这个云方合，言行举止与前世判若两人。而纪迁莺……那份看似全然的依赖与爱慕，有时也让他觉得……太过完美。
    “你想如何换？”他声音沉冷，听不出情绪。
    “请陛下宣太医为裴昭野诊治，吊住他的性命！”云方合斩钉截铁，“只要确认他活着，奴婢立刻自戕于陛下面前！绝无虚言！”
    就在这时，先前被云方合支开的小宫女领着一位老太医急匆匆赶来，跪地禀报：“陛下，太后娘娘忽感心悸气闷，宣了太医……”
    时机恰到好处！云方合立刻叩首：“陛下！太后娘娘乃国之根本！若因宫中有人行巫蛊厌胜之术，惊扰凤体，恐动摇国本！求陛下明察！奴婢愿以性命担保，裴昭野若死，下一个遭殃的，不知会是哪位贵人！”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箫霁云耳边！巫蛊！宫廷最忌讳之事！联系太后突然不适，裴昭野莫名蛊毒失控，纪迁莺方才那丝慌乱……无数线索瞬间串联！
    他猛地看向纪迁莺，目光锐利如刀！
    纪迁莺吓得扑通跪下，泪如雨下：“陛下！臣妾冤枉！这妖女血口喷人！”
    云方合不再说话，只是跪得笔直，一副豁出一切的姿态。
    箫霁云胸口剧烈起伏，脑中两个声音在疯狂交战。恨意让他想立刻掐死云方合，但帝王的理智和那丝越滚越大的疑虑却占了上风。
    良久，他猛地一甩袖，声音冰寒彻骨：“传朕旨意，宣太医署正前往天牢，务必保住裴昭野的性命！”
    “云方合，”他俯身，冰冷的手指再次掐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她觉得骨头都要碎裂，“你的命，朕先记下。若让朕查出你有半句虚言，朕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至于你，”他转向瑟瑟发抖的纪迁莺，眼神莫测，“禁足鸾鸣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说完，他转身大步回了御书房，重重摔上了门。
    云方合瘫软在地，后背已被冷汗湿透。赌赢了！暂时赌赢了！
    她看着纪迁莺被人搀扶起来，那看似柔弱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更深。但她为裴昭野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也在箫霁云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而这深宫之中，怀疑往往比刀剑更致命。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裴昭野”生命体征趋于稳定。气运链接加固。宿主成功逆转危机，奖励气运值15点。】
    云方合缓缓握紧拳。下一步，该如何利用这颗种子，在这龙潭虎穴中，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