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待了一会儿，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与亲密，唯一的不好就是，估计明天夏景南又要狠狠地打瞌睡了。
    “快去睡吧。”最终还是秋绪白先开了口，“明天还要上课。”
    夏景南这才依依不舍地直起身，可怜巴巴的，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他点点头：“你也是。”
    “知道。”
    夏景南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因为刚哭过，眼睛还很干涩，一闭眼就一阵疲惫，沉沉睡去。
    “……景南？夏景南？”
    夏景南迷糊睁眼，秋绪白站在他书桌边上，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这给我干哪儿来了？
    “怎么了？”夏景南刚醒声音还朦胧着。
    在秋绪白回答之前他先是环顾四周，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抱着书本和复习资料疯狂内卷。
    秋绪白将那个厚厚的笔记本放在夏景南桌面上。
    “给你的。”他说。
    夏景南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厚厚的笔记本，不用翻开，光看侧面纸张都能看出来应该记了很多东西。
    “这…是什么？”他仰起头，有些茫然地问。
    期末前的礼物？这么厚？新的习题集吗？秋绪白送的话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打开看看。”秋绪白没有直接回答。
    夏景南带着疑惑翻开，并非想象中的习题，而是画！Q版漫画！
    画风有点潦草，线条甚至显得有些幼稚，能看出绘画者并非熟练的老手，但人物和场景却充满了生动的趣味性。
    再仔细看，夏景南的眼睛缓缓睁大。
    漫画里那个顶着几根粉棕色呆毛、表情时而困惑时而抓狂的Q版小人，不就是他吗！
    而旁边那个总是没什么表情、却耐心拿着一根糖葫芦指点江山的，分明就是秋绪白！
    向后翻。
    每一页，每一个小格子，都用这种可爱又幼稚的漫画形式，讲述着一个个“知识点小故事”。
    那些他会的不会的数学题，都被巧妙绘成了“呆毛南”和“学霸白”的冒险之旅：
    “呆毛南”勇闯“函数森林”，在“学霸白”的指引下智斗“导数怪兽”；“几何迷宫”里，“呆毛南”一次次迷路，“学霸白”一次次带领他回家……
    那些他总记不住的物理定律、总搞混的化学方程式，全都融在了一个个简短有趣的小情景里。
    秋绪白甚至把他常错的、容易混淆的题型，都编成了需要特别注意的“陷阱怪”和“迷惑Boss”。
    漫画的边角空白处，还会用极小的字标注着关键公式和思路要点，像游戏里的提示小贴士。
    夏景南一页页地翻着，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他完全沉浸在这个独属于他的奇妙世界里。
    这本厚厚的笔记本，得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秋绪白在完成他自己繁重课业和竞赛之后，又在灯下画了多久？
    “这……这你画的？”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一直安静的秋绪白，难以置信开口。
    秋绪白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嗯。”
    “你……你还会画漫画？”夏景南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个人在他眼里已经足够全能，没想到还有这种隐藏技能！
    虽然画风是潦草了点，但……但可爱死了！而且，真的通俗易懂多了！
    秋绪白看着他惊喜的样子，嘴角也松动。
    “试着画的。”秋绪白说，“快期末了，接下来各科都要冲刺复习，我会很忙。”
    居然都快期末了吗？高中时间真快啊。
    夏景南感觉之前的补习和开学都是昨天的事儿，一忙完过后想想想自己做过点什么却啥也想不起来了。
    秋绪白双手叠放在夏景南的桌子上，有点拘谨的样子：“可能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给你讲题了。”
    “这个，代替我。希望……能有点用。”
    他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又看向夏景南。
    “希望你可以考好。”
    夏景南抱紧了怀里这本独一无二的“备考秘籍”。
    “嗯！我会努力的！”说完他冲秋绪白笑笑。
    有了秋绪白那本“独家漫画秘籍”，夏景南复习起来仿佛真的多了几分趣味和动力。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看到数学题就怨天怨地，反而会带着一点好奇去翻看笔记，看看秋绪白又用了什么有趣的比喻来拆解难题。
    周末，夏景南照例去“野柚禾”兼职。
    吧台后，他正打着奶泡，蒋芝苡走了过来，靠在台边打量了他一会儿。
    “小夏，最近是不是快期末了？”蒋芝苡状似随意地问道。
    夏景南点点头，手下没停：“嗯，下下周就考了。”
    “复习得怎么样？”蒋芝苡又问。
    “还行吧，在努力。”夏景南想起那个笔记本，不禁笑了笑。
    蒋芝苡斟酌着开口：“我听程渡那小子说……你一直，嗯……手头不太宽裕？”
    她问得比较委婉，但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程渡那个大嘴巴，肯定把他离家出走、和家里关系紧张、这兼职是唯一收入来源的事情跟她讲了。
    夏景南动作一顿，苦涩一笑点点头。
    起初蒋芝苡听到程渡说夏景南离家出走，可能是年龄不小了，她还觉得夏景南孩子气，挺叛逆不懂事的。
    程渡和蒋芝苡聊着聊着就讲起他知道的夏景南家中的一点事儿。
    从程渡认识夏景南以来，他的父亲在程渡印象中就一直是：
    怎么怎么打压夏景南，发生点小事不如他意，也不在乎程渡在不在场就拿着衣架追着打，丝毫不顾及夏景南尊严，甚至要是夏景南跑的太快，他还将夏景南捆起来收拾。
    程渡不止一次听见夏父对着夏景南嘶吼：
    “如果不是你！”、“我真后悔有你这样的儿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长这么大了都不懂事！”
    狠心的话，伤人的话次次脱口而出，可夏景南恨不了他，因为每次这样夏父比他还先流泪，夏景南不明白为什么，如果心疼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同样的夏景南也做不了爱他，所以他选择了离家出走，选择了逃跑。
    夏母总是隐身，事后再给甜枣，这甜枣也不算甜，让夏景南去认错，下次不会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让夏景南跪在他爸面前忏悔……
    夏景南也无法怪她，因为她会颤巍巍抚摸夏父留下的伤痕，仔仔细细的为他上药，很矛盾。
    他活在这种矛盾的温情与暴力之间，时常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也变得矛盾起来。
    最绝望的那个晚上，他和程渡爬上天台，望着又冷又清的月亮说：“程渡，我真的好累……如果不是怕疼，我可能早就跳下去了。”
    静了一会儿，他又轻轻问：“你说，如果我死了……他们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意识到……他们曾经这样对我？”
    程渡总说“没事的，长大就好了。”
    “无论如何，珍爱生命。”
    蒋芝苡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自己处境艰难却总是努力笑着的少年。
    她敲了敲台面，做出一个决定：“这样，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提前两小时下班。周末呢，也减少半天工时。”
    夏景南愕然抬头：“啊？为什么？芝苡姐，我做得不好吗？”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被嫌弃了。
    “想什么呢！”蒋芝苡没好气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是让你多点时间回去复习！期末考多重要不知道啊？就你现在这样能休息好吗？能考好才怪！”
    她语气又放缓了些：“工资呢，暂时还按原来的发，不扣你的。”
    夏景南惊了，充满感激：“蒋姐，这…这怎么行！而且店里要是忙的话……”
    “店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蒋芝苡打断他，摆出一副“我说了算”的架势，“不过你可别想偷懒啊！假期可是要给我补回来的！听到没有？”
    夏景南看着蒋芝苡那看似强硬实则关怀的眼神，夸张做出敬礼姿势：“听到了！谢谢芝苡姐！我一定好好考！假期随便你怎么使唤我都行！服从命令听指挥！”
    “这还差不多。”蒋芝苡满意地笑了，“行了，今天就开始，收拾收拾早点回去吧。”
    提前下班的感觉还有点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