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江湖路险,磨剑藏锋  第十七章蛛丝马迹,暗夜追踪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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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彻底沉入墨色,细密的冷雨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无声地刺穿着初冬的夜。雨水顺着陈默紧贴在身上的夜行衣淌下,冰冷刺骨,却浇不灭他胸腔里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他像一尊湿透的石像,蛰伏在赵主簿旧宅对面一条堆满泔水桶的窄巷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开脉境带来的敏锐感知在雨幕中艰难延伸,捕捉着周遭的一切——雨水敲打瓦片的滴答声,远处更夫模糊的梆子响,还有赵府那扇紧闭的、被雨水冲刷得湿亮黑沉的大门后,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咳嗽。
    赵府,或者说曾经的赵府,此刻更像一座被遗忘的坟墓。门楣上象征官身的匾额已被粗暴地撬走,留下几处刺眼的木茬。门板上交叉贴着盖有长安县衙大印的封条,在风雨中瑟瑟作响,如同招魂的白幡。府内没有一丝灯火,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毛。只有院墙外,两个穿着蓑衣、腰挎铁尺的衙役抱着膀子,缩在街角一处勉强能避雨的屋檐下,低声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和更该死的差事。昏暗中,他们腰间悬挂的武侯铜牌偶尔反射出一丝冰冷的光。
    “两个练力境,熬鹰的。”秦叔沙哑的声音在陈默耳边响起,低得几乎被雨声吞没。老人紧贴着陈默,同样一身湿透的夜行衣,佝偻的身影在黑暗中几乎难以分辨。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冰冷的雨水显然加剧了他旧伤的负担。“戌时三刻换班,有半盏茶的间隙。走后面,西墙根狗洞旁有棵老槐树,枝叶能遮住墙头。”
    陈默无声地点了点头,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那两个衙役身上,计算着他们来回踱步的规律。雨水顺着额角流下,滑过眼睑,带来冰凉的触感,却让他精神更加集中。体内《混元先天功》的内息在经脉中缓缓流淌,驱散着些许寒意,也让他的心跳在极度的冷静中保持着稳定的节奏。秦叔提供的消息和老崔酒后的呓语,如同两片破碎的拼图,指向同一个地方——赵明诚书房暗格里那几页可能未被完全焚毁的账册副本。那是唯一的线索,也是足以致命的火种。
    时间在冰冷的雨滴中缓慢流逝。终于,远处传来更夫拖着长调的梆子声:“戌——时——三——刻——,小——心——火——烛——!”
    两个衙役精神一振,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搓着手,跺了跺冻僵的脚,探头朝街口张望。片刻后,街角传来脚步声,两个同样装束的衙役缩着脖子快步跑来。
    “他娘的,冻死老子了!你们总算来了!”
    “少废话,赶紧的!这鬼地方阴森森的…”
    “看紧点!虽说抄干净了,头儿说保不齐还有耗子惦记…”
    短暂的交接和抱怨在雨声中模糊不清。就在四人凑在一起点卯,注意力被同伴吸引的刹那——
    陈默动了!
    如同蛰伏于黑暗中的猎豹,他猛地从泔水桶后的阴影中窜出!动作迅捷无声,脚尖在湿滑的青石板上一点,整个人已化作一道融入雨夜的黑色疾风,贴着墙根,向赵府西侧飞掠而去!雨水被他的速度带起,在身后拉出一道短暂的水线。秦叔紧随其后,动作虽不如陈默迅疾,却带着一种老练的、利用每一处遮蔽物的精准。
    西墙根下,果然如秦叔所言。一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紧贴着高墙生长,茂密的枝叶在雨夜中形成一片天然的阴影。墙根处,一个被杂物半掩的狗洞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陈默没有丝毫犹豫,足尖在湿滑的墙砖上连点数下,身体如同灵猿般轻盈拔起,双手稳稳扣住墙头湿冷的瓦片,腰腹发力,一个干脆利落的鹞子翻身,悄无声息地翻过了丈许高的院墙,落入墙内松软的泥地中。秦叔紧随其后,动作略显滞涩,落地时发出一声极轻微的闷哼,但也被密集的雨声完美掩盖。
    院内一片死寂,比墙外更甚。抄家后的狼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凄凉。假山倾倒,花木摧折,破碎的瓦罐和散乱的杂物浸泡在浑浊的泥水里。曾经的书香门第,此刻只剩下一片被暴力践踏过的废墟。雨水冲刷着地面,却洗不去那股子破败与绝望的气息。
    主屋的轮廓在雨幕中沉默矗立。陈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东侧一间窗户被砸烂的厢房——那里就是赵明诚的书房!他朝秦叔打了个手势,两人如同两道幽灵,借着倾颓的花木和假山残骸的掩护,快速向书房靠近。
    书房的门虚掩着,门轴似乎被砸坏了,歪斜地挂在那里。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尘土味和书卷霉变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从门缝里顽强地透出来,在冰冷的雨水中显得格外刺鼻。陈默侧身闪入门内,秦叔守在门口警戒,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雨幕中的院落。
    书房内如同遭遇了风暴。书架倾覆,书籍、卷宗、笔墨纸砚被践踏得满地狼藉,混杂着泥水和破碎的瓷片。墙壁上被利器划出深深的刻痕,桌椅板凳大多成了碎片。最触目惊心的是房间角落,一个黄铜火盆被打翻在地,周围散落着大量黑色的纸灰,厚厚一层,被雨水打湿后黏腻地贴在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正是来源于此。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这就是老崔所说的“人赃俱获”、“铁证如山”的现场?那几页要命的账册副本,难道真的已化为灰烬?
    不!秦叔说过,未必烧得干净!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在满室狼藉中一寸寸扫过。体内《混元先天功》的内息运转到极致,五感提升到极限。视觉、嗅觉、听觉…所有感官都在疯狂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异常。
    视线掠过倾倒的书架底部,扫过被踩烂的砚台,停留在火盆旁一堆被污水浸透、颜色深黑的纸灰上…突然,他目光一凝!在火盆边缘内侧,紧贴着冰冷铜壁的角落,有几片指甲盖大小、边缘卷曲焦黑的纸片,奇异地黏附在那里,没有被完全烧毁,也未被雨水彻底冲走!它们颜色深褐,质地似乎比普通纸张更厚实坚韧!
    陈默屏住呼吸,如同捕食的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几片黏附在铜盆壁上的残片剥离下来。入手微凉,带着火烤后的脆硬感。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天光,他勉强能看清残片上残留的墨迹——并非账目数字,而是一个模糊的、由复杂线条构成的圆形印记!印记中心,隐约可见一只振翅欲飞的虫子轮廓!
    青蚨印记!和秦叔在酒肆桌面上画出的轮廓一模一样!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找到了!虽然只是残片,但这印记本身,就是指向青蚨钱庄的铁证!他迅速将这几片残纸贴身藏好,目光再次扫视,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文字记录。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几乎被雨声完全掩盖的气流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小石子,猛地触动了陈默高度紧绷的神经!不是风!是人的气息!极其隐蔽,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冰冷和…杀意!
    “有人!”陈默的传音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门口秦叔的耳中!与此同时,他身体已本能地向侧后方暴退!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淡灰色指风,毫无征兆地撕裂了书房后窗糊着的破纸,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刺骨的阴寒,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直射陈默刚才站立的位置!指风所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凝气境!而且是极其阴寒歹毒的路数!
    陈默虽提前警觉闪避,但那指风来得太快太刁钻!冰冷的劲气边缘还是擦过了他的左臂外侧!
    “嘶啦!”坚韧的夜行衣如同薄纸般被撕裂!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气劲瞬间透入皮肉!陈默只觉左臂外侧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冰针同时攒刺,剧痛钻心!更可怕的是,那股阴寒气息如同活物般,疯狂地沿着手臂经脉向体内侵蚀,所过之处,气血都仿佛要被冻结!
    “呃!”陈默闷哼一声,身体因剧痛和寒意侵袭而微微一僵。
    “走!”秦叔的低吼如同炸雷般在门口响起!老人枯瘦的身影猛地撞入书房,并非冲向敌人,而是直扑那扇被指风洞穿的后窗!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磨得锋利的短柄柴刀,刀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带着一股惨烈的决绝,狠狠劈向窗外雨幕中某个模糊的身影!这是搏命的打法,只为给陈默争取一线生机!
    “老东西找死!”窗外传来一声压抑着怒气的低喝,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
    “当!”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柴刀似乎劈中了什么坚硬之物,爆出一溜火星!秦叔的身体如遭重击,猛地向后踉跄退了两步,撞在倾倒的书架上,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他握着柴刀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直流,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显然牵动了沉重的旧伤。
    借着这电光石火的一阻,陈默强忍左臂那如同万蚁噬心般的剧痛和阴寒侵蚀,将体内灼热的《混元先天功》内息疯狂涌向伤处!纯阳灼热的内力与入侵的阴寒劲气激烈对抗,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剧痛稍减,但那股阴寒如同跗骨之蛆,极为顽固!
    他根本来不及查看秦叔伤势,敌人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锁定着他!书房后窗外,一个穿着同样黑色夜行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飘了进来,落地无声。此人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站在那里,却像一柄出鞘的阴冷利刃。他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冻结灵魂的杀意。他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尤其是在那个打翻的火盆和残留的纸灰上停留了一瞬,最后如同冰锥般钉在陈默身上,特别是陈默那只捂着左臂、衣袖破碎的手!
    “东西,交出来。”黑衣人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没有丝毫温度。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淡灰色气芒,周围的空气温度似乎都随之骤降!正是那阴毒无比的指劲!
    凝气境巅峰!压力如同实质的冰山当头压下!
    逃!必须逃!硬拼只有死路一条!陈默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在黑衣人抬手的瞬间,他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同时右脚狠狠踢向身边倾倒的书架!
    “哗啦!”沉重的实木书架被他灌注了内息的全力一踢,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倒塌的墙壁般砸向黑衣人!
    与此同时,陈默左手不顾剧痛,闪电般探入怀中,并非掏出那几片残纸,而是抓了一把地上黏腻的、混合着纸灰和墨汁的污泥,狠狠朝黑衣人面门扬去!这一下毫无章法,纯粹是街头混混般的下作手段,却在生死关头被陈默用得恰到好处!
    “哼!雕虫小技!”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并指如剑,随手一挥!一道凝练的淡灰色指风如同无形剑气,轻易将那砸来的沉重书架从中剖开!木屑纷飞!而迎面泼来的污泥,在距离他面门尺许处,便被一股无形的阴寒气墙阻隔,纷纷冻结成冰渣簌簌落下!
    然而,就这阻隔污泥的刹那,对陈默而言,已经足够!他根本没指望这两下能伤敌,所求的不过是那电光石火的干扰!
    在书架倒塌、污泥泼出的同时,陈默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将所有的力量、意志以及对生存的极度渴望,尽数灌注于双腿!《混元先天功》的内息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在腿部经脉中奔涌!他猛地一蹬地面,坚硬的地砖竟被踏出细密的裂纹!整个人化作一道贴地疾掠的黑色闪电,不是冲向门口,而是扑向书房侧面那扇被砸烂的窗户!破碎的窗棂如同狰狞的獠牙!
    “想走?”黑衣人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被蝼蚁戏耍的怒意。他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拦向窗口,萦绕着阴寒指劲的手指如同毒蛇般点向陈默的后心!速度之快,远超陈默!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陈默甚至能感觉到后心皮肤被那刺骨指风激起的战栗!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着!”一声沙哑的怒吼从门口炸响!秦叔如同回光返照的受伤老狼,竟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了上来!他手中那柄豁口的柴刀并非劈向黑衣人,而是脱手飞出,打着旋儿,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射向黑衣人的后脑!这是围魏救赵,纯粹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黑衣人感知到脑后袭来的致命威胁,不得不分神!点向陈默后心的指力微微一滞,回手屈指一弹!
    “叮!”一声脆响!那灌注了秦叔最后气力的柴刀竟被一道指风凌空弹飞,旋转着深深嵌入墙壁!
    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滞!
    陈默爆发了!他体内那股新生的、灼热的内息在死亡的巨大压力下疯狂燃烧!他不管不顾,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尽数凝聚于后背!《混元先天功》的内息以前所未有的密度涌向背心要穴!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灼热气芒在皮肤下隐隐浮现!硬抗!
    “噗——!”
    阴寒刺骨的指力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刺穿了陈默仓促凝聚的护体气劲!虽然被削弱了大半,但残余的阴寒劲力依旧狠狠撞在他的背心上!
    “哇!”陈默如遭雷击,眼前一黑,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这股巨力狠狠撞飞,直接撞碎了那扇本就破烂的窗户,裹挟着木屑和碎玻璃,重重摔在窗外冰冷的泥水里!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血腥味瞬间灌入口鼻!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从后背和左臂传来,阴寒的气息如同毒蛇在体内疯狂噬咬!但他还活着!借着被击飞的冲力,他离那死亡的书房反而更远了!
    “秦叔!”陈默在泥水中挣扎着想要爬起,嘶声喊道。
    “走——!!!”书房内,传来秦叔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最后咆哮,随即被一声沉闷的撞击和压抑的痛哼打断!
    陈默目眦欲裂!他看到书房破碎的窗口,黑衣人冷漠的身影正欲追出,而秦叔那枯瘦的身体却死死抱住了黑衣人的一条腿!老人像一块顽石,用尽最后的生命拖住索命的无常!
    “老狗!”黑衣人怒喝一声,一掌狠狠拍在秦叔背上!
    “噗!”骨裂声清晰可闻!秦叔的身体猛地一颤,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黑衣人的裤脚,但他枯瘦的手臂如同铁箍,没有丝毫松动!
    “走啊——!!!”那声嘶吼,带着血沫,带着刻骨的焦急,穿透雨幕,狠狠砸在陈默心上!
    陈默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濒临崩溃的意志强行凝聚!他不再犹豫,甚至不敢再看书房一眼!体内残存的灼热内息疯狂压榨出来,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和求生的本能,猛地灌注于双腿!
    “混元一气!”这是他给自己这搏命逃遁之法起的名字,毫无章法,只是将所有的气力瞬间爆发!
    “砰!”泥水炸开!陈默的身影如同受伤的夜枭,带着一溜水线,以近乎燃烧生命的速度,猛地扎进书房侧面更深的黑暗和密集的屋宇阴影之中!速度之快,在雨夜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找死!”书房内,黑衣人彻底暴怒,一脚狠狠跺下!骨骼碎裂的可怕声响被雨声掩盖。他挣脱了束缚,身影化作一道更快的灰影,闪电般追出窗外,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锁定了陈默逃遁的方向!
    冰冷的雨,无情的夜。一逃一追,两道黑影在长安城沉睡的坊曲街巷间,展开了无声而致命的亡命角逐。陈默的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背心撕裂般的剧痛和左臂那阴寒蚀骨的折磨,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又被雨水冲淡。身后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近!每一次在巷道转折处,那道灰色的死亡阴影都仿佛要将他吞噬!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秦叔用命换来的机会,不能浪费!
    陈默的视线开始模糊,内息几近枯竭。就在他即将被那冰冷的指风再次洞穿后心的绝望关头——
    前方巷口,一辆装饰普通的青篷马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从横巷中滑出,恰好挡在了陈默与身后追兵之间!拉车的两匹黑马在雨中打着响鼻,喷出白汽。
    马车侧面的小窗布帘,被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挑起一角。帘后,一双深邃如同寒星的眼睛,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穿透雨幕,冷冷地瞥了一眼正亡命扑来的陈默,以及他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灰色死神。
    布帘落下。
    “走。”一个年轻、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车厢内淡淡传出。
    车夫无声地一抖缰绳。两匹黑马迈开步子,青篷马车不疾不徐地驶入主道,恰好将狭窄的巷口堵得严严实实,也彻底隔断了黑衣人追击的路线和锁定的气机!
    “混账!”黑衣人被迫急停,看着那辆突兀出现的马车,眼中杀机爆闪!但他似乎认出了马车某个不起眼的徽记,硬生生压下了出手的冲动,只是死死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陈默消失的黑暗巷弄,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冷哼一声,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雨夜,消失不见。
    陈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开一扇虚掩的、堆满杂物的后院破门,滚入一片散发着霉味的黑暗之中。背心撞击在冰冷的墙壁上,带来一阵眩晕般的剧痛。他瘫软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部火烧火燎的疼痛。左臂的阴寒和背心的掌伤如同两条毒蛇,疯狂啃噬着他的身体和意志。
    窗外,雨声淅沥。那辆神秘马车碾过青石路的辘辘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帘后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颤抖着,用还能动的右手,艰难地探入怀中,摸出那几片贴身藏着的、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的焦黑残纸。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
    青蚨印记。
    他用染血的指尖,死死攥紧了这用秦叔的命换来的、唯一的线索。冰冷的纸张边缘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也点燃了眼底深处那两点如同鬼火般跳跃的、名为复仇的冰冷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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