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赐婚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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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御书房内气氛凝重,鎏金兽炉里熏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
    宋亦宸垂首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龙案后,宋维康面色铁青,胸膛因怒气而微微起伏。
    “蠢货!”宋维康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帝王令人胆寒的威压,“朕让你去江南是做什么的?是让你稳住局势,安抚灾民,看着裴疏月!不是让你如此急不可耐,大张旗鼓地去动手杀人!”
    “贺闻朝是什么人?他是手握兵权的边将,是刚立下战功回朝的功臣!你在江南动用死士公然围杀?谁给你的胆子?!”宋维康一拍御案,“若是得手了也就罢了,偏偏还失手了!打草惊蛇徒留把柄,你让朕如何收场?!”
    宋亦宸头垂得更低:“儿臣知罪。只是那贺闻朝竟查到了何正伦,拿到了常氏的验尸格目,儿臣也是怕……”
    “怕?!”宋维康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浓的失望和讥讽,“你怕什么?怕他一个武夫拿着几张废纸就能撼动朕的江山?还是怕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被翻出来?!还是怕他碍了你的路?朕还没死呢!”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丹陛,来到宋亦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朕告诉你,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你倒好,直接派死士当街截杀朝廷重臣?还是贺家的嫡子!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做贼心虚吗?!”
    宋亦宸感受到头顶那冰冷的目光,脊背发凉,辩解道:“儿臣不敢!儿臣一切皆是为了父皇,为江山社稷着想!”
    “为朕着想?”宋维康冷笑一声,“朕看你是被那点心思冲昏了头脑!行事如此毛躁激进不留余地,“若非中途出了那不知所谓的变故,此刻恐怕整个江南都知道太子殿下在杀人灭口了!你可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江南?你可知你这一动手,将朕置于何地!”
    他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语气充满了失望和警告:“朕这些年是怎么教你的?帝王之术,在于制衡,在于借力打力!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一击毙命,不留丝毫痕迹!你看看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冲动!愚蠢!毫无格局!授人以柄!你这般沉不住气,将来如何担得起这万里江山?!”
    宋亦宸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不敢反驳一句。
    他原以为父皇会赞赏他的果决,却没想到招来的是如此严厉的斥责。
    怒的不是他动手,而是他动手的方式如此粗糙激进,留下了太多的隐患和把柄。
    宋维康看着他这副样子,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怒火,声音恢复了平静:“宸儿,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储君,未来的皇帝。有些事,不需要你亲自沾手,更不需要你表现得如此急切。下去吧,好好想想朕今天说的话。”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宋亦宸低声应道,叩首后,才起身,低着头,脚步虚浮地走出御书房。
    刚走出御书房,便迎面撞上了宋星慈候在廊下。
    宋星慈一身素雅皇子常服,姿态闲适,见他出来,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温润无害的笑容,上前一步,微微颔首:“皇兄。”
    宋亦宸的心情极差,根本无法应付这他这个一直都不起眼又闲散的弟弟,只勉强点了点头,便要侧身离开。
    宋星慈却像是没有看出他的狼狈和去意,笑容不变,语气温和地关切道:“皇兄面色似是不佳,可是江南水土不服累着了?还是方才父皇吩咐的差事太过劳心?”
    她说这话滴水不漏,仿佛只是兄弟之间的寻常关怀,可这句话,被刚刚因江南之事遭到狠狠斥责的宋亦宸听去却非常刺耳,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宋亦宸猛地顿住脚步,侧头看向宋星慈,眼神阴沉。
    “不劳七弟费心。”宋亦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管好你自己便是。”
    宋星慈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显得更加真诚了些。她微微躬身,语气依旧谦和:“皇兄教训的是。臣弟只是担心皇兄的身体。既然皇兄无碍,那臣弟便放心了。”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听闻摄政王在江南身受重伤?皇兄与摄政王兄弟情深,想必心中定然十分焦灼。但愿裴大人能早日康复才好,否则,朝中诸多事务,怕是……”
    她话未说尽,留下无限遐想空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宋亦宸心火上浇油。
    宋亦宸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死死盯着宋星慈带笑的脸,袖中的拳头紧攥,最终却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拂袖而去。宋星慈站在原地,看着太子仓皇离去的背影,脸上那束温润的笑容慢慢淡去,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幽光。
    她整理了一下衣袖,恢复成那副谦恭温良的模样,对着守门的太监微微颔首。
    太监尖细的声音通传道:“宣——七皇子——觐见——”
    宋维康看着恭敬跪在下方的宋星慈。
    这个孩子在他众多子嗣中并不出众,他已经忘了他的生母是谁了,只记得他是由淑贵妃抚养,但淑贵妃对他也不甚在意,性子也看似温吞,甚至有些怯懦,仿佛天生就与那把龙椅无缘。也正因为如此,用起来也最为合适。
    “星慈,”宋维康开口,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你年岁也不小了,该考虑成家立业了。”
    宋星慈垂着头,恭敬应道:“儿臣但凭父皇做主。”心中却是一紧,不知父皇突然提起此事是何意。
    宋维康缓缓道:“平沙国战败,为表臣服,将其公主江予若送入我朝和亲。朕思来想去,觉得将她指婚于你最为妥当。”
    宋星慈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愕然,虽然被她立马压下垂下头去,但还是被宋维康捕捉到了。
    平沙国战败和亲,其公主地位尴尬,说是公主,实则与质子无异。娶这样一个女子为正妃,几乎等同于断绝了任何借助妻族势力上位的可能,在朝臣眼里,更是彻底远离了权力中心。
    这对于任何一位有意那个位置的皇子来说,都无异于一种变相的放逐和羞辱。
    正是因为她看上去无意也无能争夺大位,正是因为她不受宠,所以由她来接纳这位战败国的公主再合适不过。既能彰显天朝上国对附属国的恩典,又能彻底绝了平沙国想通过联姻攀附更强势力的心思。
    更是对她这个安分皇子的一种安置。
    霎时间,宋星慈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她迅速压下所有情绪,重新伏下身,声音平稳甚至带着感激:
    “儿臣谢父皇隆恩,父皇深思熟虑,为儿臣择此良缘,儿臣定当善待平沙公主,不负父皇期望,亦彰显我朝气度。”
    她表现的如此顺从,带着点终于被父皇记起,予以安排的荣幸,丝毫没有流露出不满或野心的迹象。
    宋维康对她的反应似乎颇为满意,点了点头:“嗯。你能明白朕的苦心便好。平沙公主不日便将抵达京城,相关礼仪典制,自有礼部操持。你下去准备吧。”
    “是,儿臣告退。”宋星慈再次叩首,姿态恭顺无比。
    她缓缓退出御书房,轻轻关上那扇沉重的门。
    娶一个战败国的公主,父皇果然从未把她列入争夺皇位的考量之中。
    也好。
    她微微抬眸,望向远方的天空。
    这样或许更方便。
    宋星慈刚走出宫门,一直候在马车旁的淮宴便立刻迎了上来。
    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主子虽然面色如常,但周身的气压却比入宫前更低了几分。
    “殿下。”淮宴低声唤道,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佳。
    宋星慈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候在一旁的马车。
    淮宴沉默地跟上。
    上了马车,帘幕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宋星慈靠在车壁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察疲惫和冷嘲:
    “父皇给我赐婚了。”
    淮宴一怔,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平沙国送来的那位和亲公主,江予若。”宋星慈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淮宴瞬间明白了这桩婚事背后的意味,眉头下意识地蹙起:“殿下……”
    “无妨。”宋星慈打断她,睁开眼,眸光清冷,“这本就是意料之中。只不过,这个消息,或许该让师父也知道一下。”
    他看向淮宴,吩咐道:“你亲自去办,给贺闻朝写封信。不必多言,只简单告知他……本王不日将大婚,父皇赐婚,娶的是平沙国江予若公主。”
    “是,属下即刻去办。”
    “嗯,”宋星慈淡淡应了一声,又重新闭上眼,补充道,“用我们最稳妥的那条线送,务必亲手交到贺闻朝手上。”
    “明白。”淮宴记下,看着主子闭目养神却微蹙的眉头,心中了然这桩恩典背后的憋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车帘掀起一角,对车夫吩咐了一句,马车便平稳地向着府邸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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