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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的门几乎是前后脚被打开又关上。
为了避嫌,楚倚青和许星尘刻意错开了时间离开聚会。
许星尘几乎是逃回来的,胸腔里堵满了委屈、难堪和无处宣泄的烦躁。他需要时间冷静,需要空间喘息。
然而,楚倚青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许星尘刚把外套挂好,甚至没来得及换鞋,楚倚青冰冷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像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向他紧绷的神经:
“许星尘。”连名带姓,毫无温度。
许星尘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
楚倚青就站在几步开外,客厅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却透着森然寒意的轮廓。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神情是许星尘从未见过的冷漠。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冰冷,审视,还有……让许星尘心脏骤缩的漠然。
“林子玥和你,”楚倚青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到底什么关系。”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许星尘强撑的理智。
累积的委屈、不被信任的难过、林子玥带来的烦躁、以及在聚会上被爱人亲手推开的难堪,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尖锐的反问:“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能是什么关系?!”
他死死盯着楚倚青,试图从那张冷漠的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让他心寒的冰原。
楚倚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审视一个犯了错的员工,或者一个需要被盘问的嫌疑人。他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我在问你。”
这四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许星尘所有的激动。
他浑身一震,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许星尘一阵恍惚。
这个眼神……这个语气……
太陌生了。
冰冷,疏离,高高在上,充满了不信任和审视。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看着爱人的眼神?
这分明是……是楚总看着一个需要被调查的、可疑下属的眼神。
甚至比那更冷,没有一丝温度,没有半分情意。
许星尘恍然惊觉,也许……也许楚倚青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那些所谓的喜欢、占有欲,是否只是楚倚青对一件“所有物”的掌控欲在作祟。
楚子衿的暗示、父亲的警告,此刻尽数浮现出来,缠绕着他的心脏,啃噬着他残存的信任。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质问的勇气都消失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和一片死寂的灰败。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掩饰不住那份心灰意冷的沙哑:
“……阿倚,我说过了。”
他重复着在聚会上说过的话,语气却只剩下麻木的陈述,“我和他断得干干净净。我不知道他怎么找来的,我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他想说“你相信我”,想扑过去抱住楚倚青,让他别再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那些卑微的祈求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在那样冰冷的审视下,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楚倚青没有回应他的解释。
他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俯下身,那双深邃却冰冷的眼睛,近距离地、毫无情绪地直视着许星尘泛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质问:
“你和林子玥,谈过吗?”
许星尘的眼神彻底暗淡下去,像燃尽的灰烬。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疲惫至极的笑:“……没有。从来没有。”
这已经是事实,但他知道,信不信,全在楚倚青一念之间。解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楚倚青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评估这句话的真伪。
许星尘眼底那片彻底的灰败和绝望,似乎触动了他一丝极其细微的情绪。
他眼中的冰寒似乎极其微弱地缓和了那么一丝。
他伸出手,不再是刚才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而是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力道,捧住了许星尘冰凉的脸颊。
指腹轻轻蹭过他湿润的眼角。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似乎也放软了些,“别哭了。”
哭?
他哭了吗?
许星尘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感受着脸上传来的、属于楚倚青的温热触感。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早已一片冰凉。原来……他真的哭了。
楚倚青的吻落了下来。
这个吻很烫,很重,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抹去林子玥带来的阴影,重新烙下自己的印记。
楚倚青的怀抱很热,他的吻也很烫,许星尘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一股彻骨的冰凉,从心脏最深处弥漫开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楚倚青的吻很烫,许星尘却觉得怎么也捂不热楚倚青那颗被冰冷的心。
连带着他自己,都感觉浑身冰凉,像坠入了无底的寒渊。
楚倚青的体温是温热的,可许星尘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冰冷审视的夜晚,彻底碎掉了,再也捂不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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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誉的“续前缘”之路走得磕磕绊绊。
唐梓芫依旧像块捂不热的玉,对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冷淡和礼貌距离,多一分都没有。
贺誉虽然丧气,但想着人好歹回来了,机会还在,便死缠烂打要到了微信。
可加上了好友,看着那个安静的头像,贺誉又抓瞎了——下一步该干嘛?他总不能天天发“吃了吗”“睡了吗”吧?
他不敢拿这点“小事”去烦最近气压极低的楚倚青,只能把主意打到了许星尘身上。
许星尘最近也跟被圈养的金丝雀似的,基本出不了门,正好有空。
贺誉的微信消息弹出来时,许星尘正窝在沙发上看一本无聊的画册。
看到贺誉发来了一条信息:
誉满天下:【许少,紧急求助!到底该怎么追人啊?特别是那种高冷挂的?你当初是怎么把楚总这座冰山撬动的?】
许星尘愣了一下,随即有点哭笑不得。
他放下画册,认真地想了想。
他和楚倚青……好像没太多“追”的过程?
是他一头热撞上去,美其名曰“追”,然后……缠着楚倚青一段时间后。。。就这样了?
不过,设身处地想想唐梓芫那种性子……
许星尘斟酌着字句,把自己的想法一点点敲过去:真诚最重要,别太油滑;润物细无声的关心比轰轰烈烈的表白更有效;找共同话题,展示自己的优点但别炫耀;尊重对方的边界感,别死缠烂打……
他打了一大段,刚发送过去,贺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看来是真急了。
“喂?”许星尘接通语音,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许少!救命啊!”贺誉的声音在那边噼里啪啦地炸开,“你刚说的我懂,可是具体操作呢?比如我怎么找共同话题?梓芫现在除了工作就是看书,我总不能跟他聊财务报表吧?还有那个润物细无声,怎么个无声法?送花?送书?送他喜欢的那个牌子的钢笔?……”
许星尘听着贺誉在那边抓狂,忍不住笑出声,也来了点兴致,开始认真帮他分析:“送东西要看时机和分寸,太贵重或者太频繁都显得刻意。你可以先观察他朋友圈或者听他偶尔提过什么……比如他要是提过哪本书,你可以不经意地说你也看了,然后……”
他正说得投入,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楚倚青走了进来。他这几天难得清闲,基本都待在别墅里。
看到许星尘窝在沙发角落,举着手机,眉眼弯弯,语气轻快又专注地在讲电话,楚倚青的脚步顿了一下。
镜片后的目光瞬间沉静下来,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压似乎无声地降低了几度。
许星尘看到他进来,条件反射地朝他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带着安抚和“稍等”意味的笑容,用口型说了句“贺誉”,然后继续跟电话那头分析:“……或者你可以约他去新开的那个美术馆,他好像挺喜欢印象派的,听说那里有……”
楚倚青没说话,也没走开。
他走到书桌旁,随手拿起一份文件,姿态看似随意地翻看着。
但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文件上,而是隔着一段距离,落在许星尘那张因为投入聊天而显得生动明媚的脸上。
专注的神情,带着笑意的声音,侃侃而谈的样子……对象是贺誉。
一股极其陌生的、酸涩尖锐的情绪,毫无预兆地冲上楚倚青的心头。
是贺誉也不行。许星尘此刻的专注和热情,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他站在书桌旁,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文件边缘,眼神深邃复杂,像酝酿着风暴的深海。
许星尘正说到兴头上,余光瞥见楚倚青放下了文件,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他以为楚倚青是想坐下一起听,或者有事找他,便下意识地往沙发里侧挪了挪,想给他腾出位置,嘴里还在继续跟贺誉说着:“……关键是自然,别让他觉得你……”
话还没说完,一道阴影突然笼罩下来。
许星尘愕然抬头,正对上楚倚青俯身靠近的脸。
距离近得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眼底翻涌的、他看不懂的浓重情绪。
“阿倚?怎么了……”许星尘睁大了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询问,手机还贴在耳边。
楚倚青没有回答。
他直接伸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扣住了许星尘拿着手机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许星尘手腕一痛,手机差点脱手。
紧接着,楚倚青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然后,一个带着强烈占有欲和惩罚意味的、滚烫而霸道的吻,重重地落了下来。
电话那头的贺誉还在喋喋不休:“……许少?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喂?许少?你还在听吗?怎么没声了?许少?……”
许星尘还在一片空白之中,听到贺誉的声音才猛地回神,挣扎着想推开楚倚青,想回应电话。但楚倚青的手臂用了点力禁锢着他,不让他动。
就在许星尘挣扎的瞬间,楚倚青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迅速抽走了他掌心的手机。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屏幕,直接贴到自己耳边。
电话那头,贺誉还在疑惑地“喂?喂?”。
楚倚青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去,低沉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被打扰的不悦和警告:“他有事。挂了。”
话音未落,通话已被他干脆利落地切断。
手机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楚倚青眼底翻涌的醋意和占有欲并未完全平息,他俯视着许星尘。
楚倚青淡淡的开口:“我不喜欢你和他们打电话。”
楚倚青这堪称莫名其妙的举动,让许星尘整个人都懵了。
直到楚倚青松开他,将他的手机随意丢在沙发上,冷淡的说出这句话。许星尘才勉强从震惊和茫然的漩涡里挣脱出来一丝神智。
贺誉……
贺誉肯定意识到了。。。这个认知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许星尘的神经,带来一阵尖锐到刺骨的尴尬和难堪。
楚倚青怎么能这样?在别人面前……他把他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时宣示所有权的物品?
更深的恐惧和不适感席卷而来。
楚倚青的掌控欲已经像藤蔓一样,从限制他的社交,蔓延到了干涉他的一言一行,甚至剥夺了他基本的社交隐私。
这种窒息感,混合着之前被怀疑、被不信任、被当众否认的委屈和恐慌,终于冲垮了许星尘忍耐的堤坝。
他不能再沉默了。
许星尘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才让他稍微镇定了一点。
他抬起头,鼓起所有勇气,迎上楚倚青那双依旧翻涌着未退情绪的深邃眼眸。
他的声音因为刚才激烈的吻和此刻的紧张而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颤抖:
“阿倚……”他叫了一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气,然后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觉得……你这样干涉我的社交,我……我有点不舒服。”
话音落下,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楚倚青垂眸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眼神深得像不可测的寒潭。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许星尘,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似乎要将许星尘从里到外刺穿,审视他这句话背后所有的“不忠”和“背叛”。
令人窒息的安静持续了足有十几秒。
然后,楚倚青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是一个笑。
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反而带着浓烈的讽刺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微微俯下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许星尘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片冰冷的寒霜。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凌,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干涉?”他重复着这个词,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嘲弄,“你是这么认为的?”
许星尘被他这个冰冷的笑容和语气里的讽刺刺得心脏一缩,一股强烈的不安和焦躁涌了上来。
他想开口解释自己只是想要一点基本的尊重和空间……
但楚倚青没有给他机会。他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判,打断了许星尘所有未出口的话:
“干涉什么?干涉你和别人搞暧昧了是吗?”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钉在许星尘骤然失血的脸上,“跟我在一起之后,就开始怀念以前当”许大少爷”时那种”自由自在”、”呼朋引伴”的生活了?嗯?”
“阿倚!我没有!”许星尘的脸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煞白如纸。
他猛地摇头,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委屈而抖得不成样子,“我没有这么觉得!我只是……只是觉得……”他想说“只是觉得需要一点空间”,想说他不是怀念过去,他只是……
楚倚青却已经直起了身。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许星尘,眼神里没有了刚才俯身时的近距离压迫,却更加冰冷,更加疏离,充满了那种让许星尘心碎的、如同看待一个需要被评估的物件般的审视。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冰冷的警告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许星尘,”楚倚青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我希望你摆清楚自己的身份。”
“身份”两个字,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许星尘的心上。他浑身剧烈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倚青。
楚倚青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他煞白的脸和颤抖的身体,继续用那种毫无波澜的、却字字诛心的语调说道:“你如果跟我在一起,心里还想着其他人,或者还想过回以前那种”自由”的日子,”他刻意加重了“自由”二字,带着浓浓的讽刺,“我劝你……趁早离开。”
“我……”许星尘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他看着楚倚青那双冰冷得如同无机质玻璃的眼睛,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嫉妒,甚至没有一丝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绝望的寒潭。
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楚倚青根本不会听,也不会信。
他早已在心里给他定了罪——一个不安分、不忠诚、怀念过去“风流”生活的“许大少爷”。
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瞬间吞噬了许星尘。
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血液都仿佛凝固成了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倚青说完那句冰冷刺骨的话,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书房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却如同惊雷。
那扇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许星尘僵硬地站在原地。
几秒钟后,支撑身体的力量彻底消失,他双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毯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不是因为冷,而是从心脏深处蔓延出来的、灭顶的寒意。
他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将脸深深埋进蜷起的膝盖里。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眼眶的堤坝,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
他紧紧抱着自己,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在空旷奢华的书房里,无声地、剧烈地颤抖着
楚倚青那句“摆清楚身份”和“趁早离开”,如同冰冷的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将他所有的爱恋、信任和卑微的祈求,都碾得粉碎。
原来,在楚倚青眼里,他从来就不是平等的爱人。
他只是一个需要“摆清楚身份”、需要绝对服从和忠诚的……所有物。一旦这个所有物流露出一点“不听话”的迹象,主人就可以冰冷地宣判他的“罪状”,甚至让他“离开”。
手腕上,那条铂金手链的刻痕,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开肉绽,痛彻心扉。
作者闲话:
楚倚青你就作吧迟早把老婆作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