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我的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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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了就去找!”宋十一的声音因剧毒和惊怒而嘶哑破裂,几乎不成调子。她猛地想要站起,却因毒素攻心和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眼前一黑,重重跌回冰冷的地面,左臂的伤口撞在砖石上,涌出的黑血散发出不祥的腥气。
老管家连滚爬爬地扑过来,老泪纵横,语无伦次:“老奴该死!老奴找遍了!府里府外,京城所有云小姐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没有!没有一点踪迹!就像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守夜的侍卫什么都没看见,巡更的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殿下!老奴……”
“闭嘴!”宋十一厉声打断他,剧烈的喘息牵动着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钻心的痛楚和冰冷的恐惧。她强迫自己冷静,脑中飞速运转。京城戒备森严,公主府更是铜墙铁壁,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除非……
除非是她自己走的。
或者……有内应。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压下。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江南……暗桩的人呢?!”她看向方才发射信号的方向,声音急促。
话音未落,几道黑影如同夜枭般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皆是寻常百姓打扮,眼神却精悍锐利。为首一人见到宋十一的伤势和现场情形,脸色骤变,立刻上前:“属下参见殿下!救援来迟,万死!殿下您的伤……”
“死不了!”宋十一咬牙,额角青筋暴起,“立刻……立刻安排最快的船,备马!本宫要立刻回京!”
“殿下不可!”暗桩首领和老管家几乎同时惊呼。暗桩首领急道:“殿下身中剧毒,必须立刻闭关逼毒疗伤,否则性命堪忧!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毒性一旦彻底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老管家也磕头泣道:“殿下!京城之事老奴已飞鸽传书令京中玄甲卫全力搜寻!您万万以凤体为重啊!”
“本宫说……回京!”宋十一眼底血红,挣扎着又要起身,那执拗和疯狂竟与云樱儿平日有几分相似,“听不懂吗?!”
强大的威压混合着濒死般的戾气弥漫开来,竟一时压住了众人的劝阻。
暗桩首领深知长公主说一不二的性子,见她心意已决,只得咬牙应下:“是!属下立刻去办!但请殿下允许属下先行为您压制毒性,路上再设法救治!”
宋十一不再言语,算是默许。
暗桩中擅医者立刻上前,用银针封住她几处大穴,又喂她服下数枚珍贵的解毒丹丸,暂时将肆虐的毒性强行压制下去。过程痛苦不堪,宋十一额间冷汗涔涔,下唇被咬得鲜血淋漓,却硬是一声未吭。
简单的包扎后,一行人迅速撤离废宅。马车早已备好,一路疾驰向码头,换乘上早已准备妥当的快船。船桨破开浑浊的江水,以最快的速度逆流而上,直扑京城方向。
船舱内,宋十一靠在榻上,脸色灰败,左臂依旧肿胀乌黑,虽不再恶化,却也无明显好转。她闭着眼,看似在休养,攥紧的右手却暴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云樱儿不见了。
在这个她刚刚铲除柳钰、朝局未稳、自身又远在江南遇伏中毒的关头。
巧合得令人心惊。
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她和云樱儿来的?
那个疯子……她到底是自己跑了,还是……出了意外?
一想到云樱儿可能落入敌手,可能正在遭受……宋十一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那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比面对千军万马、比身中剧毒更让她窒息。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是骇人的血红。
“加快速度!”她对着舱外冷声命令,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不惜任何代价!”
“是!”
船速更快了,几乎是在江面上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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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快船抵达京城码头时,宋十一几乎是被人搀扶着下的船。连日的奔波和毒素侵蚀让她虚弱到了极点,全靠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
京中玄甲卫统领早已率亲信在码头等候,见到宋十一这般模样,皆是骇然失色,纷纷跪地请罪。
“人呢?!”宋十一甩开搀扶的人,目光如冰刀般刮过众人。
统领硬着头皮回禀:“殿下息怒!属下等已将京城翻了三遍,所有城门守将、巡防营、乃至地下帮会都已问遍,皆……未见云小姐踪迹。丞相府也无异动。云小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废物!”宋十一猛地咳嗽起来,咳出一口带着黑气的血沫。她用手背擦去,眼神冷得吓人,“查!从公主府内部开始查!所有当值侍卫、侍女、仆从,一一严刑拷问!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是!”统领冷汗涔涔,领命而去。
宋十一回到公主府。府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所有下人都战战兢兢,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她径直走向云樱儿居住的院落。
院内一切如常,甚至梳妆台上还摆着用到一半的胭脂水粉,软榻上扔着看到一半的话本子,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宋十一走到梳妆台前,指尖拂过那盒口脂,触感冰凉。她打开妆奁,里面首饰都在,唯独少了那支她送的、云樱儿平日最常戴的白玉簪。
是自己走的?
她为什么要走?因为自已离京前那句“重罚”的威胁?还是……
宋十一的目光落在窗台那盆长势喜人的海棠上,花开花落,如今已结了些许青涩的小果。
不对。
那疯子虽然闹腾,却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离开。她就算要跑,也会闹得人尽皆知,而非如此悄无声息。
定是出事了。
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强迫自己冷静,回到书房。尽管身体虚弱至极,她依旧强撑着处理积压的公务,听取各方搜寻无果的回报,一道道指令冰冷而高效地发出,仿佛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
只有贴身伺候的老管家能看到,殿下握着笔的手在微微颤抖,额角不断渗出虚汗,偶尔看向窗外空荡荡庭院的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慌。
夜里,她拒绝任何人守夜,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寝殿大床上。殿内依旧残留着那一丝极淡的、属于云樱儿的冷梅香。
她辗转反侧,剧毒带来的痛苦和心底蚀骨的焦虑交织在一起,折磨得她难以入眠。
朦胧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鬼哭峡,看到云樱儿提着柳钰的人头,站在血泊中对她僵硬地笑。
“殿下……礼物……”
画面猛地一转,变成云樱儿被漆黑的锁链拖入无尽的深渊,朝着她无声地哭喊。
“殿下……救我……”
宋十一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中衣。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
她赤着脚走下床,点燃烛火,摊开京城及其周边的详细舆图,目光如同猎鹰般一寸寸扫过。任何可能藏匿人的地方,任何与近期异动有关的线索,都不放过。
一定有遗漏!
就在她心神耗损至极,眼前阵阵发黑之际,指尖无意间划过舆图上一处极其偏僻的所在——位于京郊西山深处的一处荒废前朝别院。那里地势险峻,人迹罕至,早已荒废多年,连巡防营都极少前往。
一个被忽略的盲点。
一个……完美的藏匿之地。
宋十一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告诉她——在那里!
她不再犹豫,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厉声喝道:“来人!”
玄甲卫精锐迅速集结。
“备马!去西山废苑!”
“殿下!您的身体……”老管家试图劝阻。
宋十一却已一把抓起佩剑,眼神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和决绝:“滚开!”
她甚至等不及马车,直接翻身上了一匹战马,不顾左臂撕裂般的剧痛,一马当先,朝着西山方向疾驰而去!玄甲卫慌忙跟上,铁蹄踏碎深夜的寂静。
西山夜路难行,林木幽深。
越是靠近那处废苑,宋十一心中的那股直觉就越发强烈。
终于,那座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断壁残垣的废弃别院出现在眼前。黑暗中,它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阴森死寂的气息。
院墙外,发现了新鲜的车辙印和杂乱的马蹄印!
宋十一眸光骤寒,挥手示意。
玄甲卫无声散开,将废苑团团围住。
她亲自带着一队人,如同鬼魅般潜入其中。
苑内比想象中更大,荒草齐腰深,殿宇倾颓,蛛网密布。然而在一处看似最不起眼的、半塌的偏殿附近,却发现了人为清理过的痕迹,甚至还有隐约的灯光透出!
宋十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剑的手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她示意众人停下,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靠近那透出灯光的窗户。
指尖沾湿,轻轻点破窗纸。
透过那小孔,她向内望去——
只见殿内竟被收拾得颇为干净,点着数盏油灯。云樱儿背对着窗户,坐在一张铺着锦垫的椅子上,似乎正在对镜梳妆。她身上穿着一件极其华美却略显陈旧的前朝宫装裙褂,墨发如瀑垂下,动作优雅缓慢。
似乎……安然无恙?
宋十一紧绷的心弦刚要松懈——
镜中的倒影,却让她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不是云樱儿平日里或天真或狡黠的神情!
镜中映出的那张脸,苍白,美丽,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癫狂的占有欲!嘴角勾着一抹扭曲而满足的笑意,眼神幽深得如同古井,里面翻涌着的是宋十一从未见过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疯狂和偏执!
那不是云樱儿!
或者说……不完全是!
只见“她”拿起梳妆台上那支失踪的白玉簪,慢条斯理地簪入发间,对着镜子左右端详,声音轻柔却带着蚀骨的寒意,喃喃自语:
“等了这么久……终于……终于又得到你了……”
“这一次……谁也别想再把你抢走……”
“我的……十一……”
宋十一如遭雷击,浑身冰冷地僵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骇然而剧烈收缩!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这张脸上的神情……
是前世!是那个前世在地牢里,用淬毒的匕首对着她,说要将她切成块泡酒的疯子!
她……回来了?!
不是失踪……是……被彻底占据了?!
就在这时,镜中的“云樱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漆黑怨毒的眼睛,精准地透过窗纸上的小孔,对上了宋十一惊骇的目光。
她嘴角那抹扭曲的笑容,瞬间扩大到了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弧度。
“啊……被发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