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丝竹声隔着水榭传来，飘在夜色里，像一缕抓不住的烟。云樱儿倚着朱漆栏杆，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白玉酒杯，目光却穿过重重人影，落在不远处那个玄色身影上。
    宋十一正在与几位武将说话，侧脸在宫灯下显得格外冷峻。她今日着了正式的朝服，腰间玉带流转生辉，连发冠上的明珠都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光。
    “云小姐好雅兴。”
    身后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云樱儿回头，看见七皇子摇着折扇走近，一双凤眼里盛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殿下。”她微微颔首，笑意不达眼底。
    七皇子凑近了些，身上熏香浓得呛人：“听说云小姐与李家的婚事黄了？真是可惜……”他故意拖长音调，“不过也好，那样的门第，怎么配得上云小姐？”
    云樱儿晃了晃酒杯，酒液映出她淡漠的眉眼：“臣女的婚事，不劳殿下挂心。”
    “怎么能不挂心？”七皇子忽然伸手，指尖擦过她腕间的玉镯，“云小姐这样的妙人，合该配个知冷知热的……”
    玉镯“叮”地一声撞在栏杆上。云樱儿余光瞥见玄色衣角掠过回廊——宋十一往这边来了。
    她忽然松了力道，任由七皇子将镯子推到手肘处，露出腕上那道还未消退的红痕。
    “殿下请自重。”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
    七皇子一愣，显然没料到她这般反应。正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七弟。”
    宋十一不知何时已站在三步之外，眸色沉沉如夜。
    七皇子讪讪收回手：“皇姐也来赏月？”
    “本宫来提醒你。”宋十一缓步上前，腰间玉佩纹丝不动，“云小姐是丞相嫡女，不是你能轻慢的人。”
    云樱儿低头抿唇，指尖悄悄攥紧了袖口——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只受惊的雀儿。
    七皇子脸色变了变：“皇姐误会了，我只是……”
    “滚。”
    一个字，掷地有声。
    七皇子咬牙退开，临走时狠狠瞪了云樱儿一眼。
    水榭忽然安静下来，只剩夜风拂过纱幔的轻响。云樱儿松开袖口，腕上红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多谢殿下解围。”她声音软得像浸了蜜。
    宋十一扫她一眼：“装够了？”
    云樱儿眨眨眼：“殿下说什么？我听不懂。”
    “七皇子虽荒唐，却从不敢对朝臣之女动手动脚。”宋十一冷笑，“你若不给他机会，他连你的衣角都碰不到。”
    被戳穿了也不恼，云樱儿反而凑近一步：“那殿下为何还要来救我？”
    夜风掀起宋十一的袍角，玄色衣袂擦过云樱儿的裙边，像一片乌云掠过月光。
    “本宫只是见不得蠢货被人当枪使。”
    “可我就是想被殿下护着呀。”云樱儿忽然抓住她的袖口，指尖勾住一缕金线，“就像现在这样。”
    宋十一垂眸，看见她眼底细碎的光，和唇角那抹得逞般的笑。明知是陷阱，却还是踏了进来——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闷。
    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太后驾到——”
    云樱儿松开手，退后半步，瞬间又恢复了那个端庄的贵女模样。只有宋十一看见，她转身时唇间无声吐出的几个字——
    “下次还敢。”
    夜风骤急，吹散了这句近乎调情的挑衅。宋十一站在原地，看着云樱儿融入灯火辉煌的殿中，背影翩跹如蝶。
    腕上似乎还残留着被她触碰的余温。
    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