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把改到第五版的乐谱塞进抽屉最底层，金属滑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在替她叹气。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把梧桐叶洗得发亮，也把她心里那点刚冒头的灵感浇得蔫蔫的。
    “又藏黑历史？”陆知衍撑着把透明伞站在录音棚门口，裤脚沾着圈泥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我妈炖了银耳羹，说给你补补脑子——免得写歌写到把自己绕进五线谱里。”
    苏晚星瞪他一眼，却还是起身接了保温桶。桶盖刚打开，甜糯的香气就漫了开来，里面浮着几颗桂圆，是她爱吃的。她舀了一勺，忽然想起温舒然昨天说的话，勺子在碗里搅出小小的漩涡：“你爸……最近没再逼你？”
    陆知衍正用纸巾擦伞上的水珠，闻言动作顿了顿：“上周家庭聚餐提了句，被我用”项目太忙”岔开了。”他走过来，从背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别担心，我爸就是嘴硬，上次我带他去救助站看小花生崽，他偷偷给猫窝塞了两百块钱，说”给小畜生买营养品”。”
    苏晚星被逗笑了，羹汤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却还是有点发沉。她昨晚翻了翻林氏集团的资料，那位林小姐不仅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还在自家公司担任高管，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像是陆知衍“该有的”另一半。
    正怔忡着，手机突然响了，是动画电影的导演打来的。苏晚星接起电话，没说两句就皱起了眉：“……林总监觉得旋律太浅？可我们之前定的就是这种风格……好，我知道了，我再改改。”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摔：“什么林总监，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陆知衍捡起手机，屏幕还亮着，通话记录里“林薇”两个字刺得人眼疼。他捏了捏眉心：“林氏是这部电影的最大投资方，她确实有话语权。”
    “那她也不能说我的旋律”像没断奶的小猫”啊！”苏晚星气鼓鼓地戳着乐谱，“她懂什么？她连救助站的猫都没喂过！”
    陆知衍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气，气坏了怎么写歌？要不……我去跟她谈谈？”
    “你去？”苏晚星抬头看他，眼里满是警惕，“你跟她谈什么？谈怎么让她高抬贵手，还是谈你们的”联姻大计”？”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可自尊不允许她收回。陆知衍的眼神暗了暗，松开手退了半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录音棚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只有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玻璃，噼里啪啦的，像在替他们吵架。苏晚星别过脸，盯着墙上的隔音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陆知衍的声音冷了几分，“因为几张照片，几句闲话，你就觉得我会跟别人联姻？觉得我会为了利益放弃你？”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苏晚星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没说放弃……我只是怕……”
    怕那些看似坚固的日常，其实不堪一击；怕他转身走进那些她融不进的宴会，就再也不会回头看她这个只会写歌、对着猫说话的普通人。
    陆知衍看着她泛红的眼角，气突然就消了。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声音放软了：“怕我跑了？”
    苏晚星没说话，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尖发颤。
    “傻丫头。”他伸手替她擦眼泪，指腹带着点粗糙的茧子，是上次给巴西龟换水时被石头磨的，“我要是想跑，当初就不会在监控里看你对着假花练发言稿，看了整整三个小时；不会在你演唱会跑调时，第一个站起来鼓掌；更不会把你写废的乐谱，一张张捡回来粘好，藏在书房的抽屉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是枚用铜丝弯的小话筒，歪歪扭扭的，还沾着点颜料，是苏晚星去年生日时给他画贺卡剩下的边角料。
    “我上周去学了金属工艺，”陆知衍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给你打个像样的戒指，结果手笨，就弄出这么个玩意儿。”
    苏晚星捏着那枚小话筒，铜丝硌得手心发痒，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吸了吸鼻子：“丑死了。”
    “丑也得戴着。”陆知衍把铜丝话筒往她无名指上一套，大小居然刚好，“这是”定情信物”，比那些钻石戒指管用多了——以后你要是怀疑我，就看看它，想想我连弯个铜丝都手抖，哪有本事跟别人搞联姻那套弯弯绕。”
    雨声渐渐小了，录音棚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苏晚星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突然想起刚认识他时，他总爱说些不着调的话，做些幼稚的事，可每次她需要的时候，他永远都在。
    “那首歌，”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该怎么改了。”
    陆知衍挑眉：“怎么改？”
    “加段有点较劲的旋律，”苏晚星拿起笔，在乐谱上飞快地写着，“像小猫打架时弓起的背，像你跟我吵架时绷着的脸，但最后总会软下来，像现在这样。”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陆知衍突然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
    “对了，”苏晚星想起件事，“周末救助站有个领养活动，林总监说她也会去。”
    陆知衍的脸瞬间垮了：“她去干什么？抢猫吗？”
    “听说她想领养只布偶猫。”苏晚星忍着笑，“你要不要去”偶遇”一下？顺便……宣示主权？”
    陆知衍眼睛一亮：“这主意好！我明天就去买身最接地气的衣服，再跟小花搞好关系，让它到时候往我怀里钻，气死那个林什么薇！”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录音棚的五线谱上，那些黑色的音符仿佛活了过来，在纸上轻轻跳跃。苏晚星看着身边这个一会儿气鼓鼓、一会儿傻乐的男人，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门当户对、商业联姻，在他们这些吵吵闹闹的日常面前，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最好的旋律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总会有几个不那么和谐的音符，几个突然的转调，就像他们的日子，会有争吵，有猜疑，有藏在暗处的小麻烦，但只要最后能回到彼此身边，那些拉锯和较劲，反而会让这段旋律，变得更动人。
    至于周末的领养活动——苏晚星舔了舔嘴角的银耳羹残渣，决定让陆知衍穿上那件印着橘猫图案的卫衣，再教小花几招“卖萌碰瓷”的绝技。她倒要看看，那位精致的林小姐，怎么跟一只猫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