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把刚打印出来的乐谱往桌上一摊，指尖在“升fa”的位置敲得咚咚响。窗外的梧桐叶刚抽新芽，嫩得能掐出水来，可她写的旋律却像被冻住了似的，怎么都暖不起来。
    “又跟音符较劲呢？”陆知衍推门进来时，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他最近迷上了街角老字号的中式点心，总说“比那些进口巧克力有烟火气”。
    苏晚星抬头瞪他：“别在录音棚吃甜的，沾到调音台怎么办？”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手里的绿豆糕动。
    陆知衍笑了，把糕点掰了一小块递到她嘴边：“就尝一口。上周你说写歌缺灵感，我特意问了老板，他说这绿豆糕加了桂花，能”通七窍”。”
    清甜的香气混着桂花香在舌尖炸开，苏晚星没忍住，又咬了一口：“你才七窍不通呢。”话虽如此，手指却已经在乐谱上重新划动起来。她最近在为一部动画电影写主题曲，导演说想要“既像春风拂过湖面，又像小猫踩过琴键”的感觉，可她写了三版，都被打回来重改。
    “我看看。”陆知衍把剩下的绿豆糕塞进嘴里，俯身盯着乐谱。他其实不懂乐理，却总爱装模作样地指点江山，“这个拐弯的符号太多了吧？像小花追尾巴时绕的圈，看着就晕。”
    苏晚星被他逗笑了。小花是救助站那只最傲娇的橘猫，上次陆知衍想给它顺毛，被挠得手腕上留了三道红印，现在还念叨着要“跟那只小畜生秋后算账”。她顺着他的话往下想：“那要是少几个拐弯呢？”
    试着改了两小节，果然顺畅了些。正想往下写，手机突然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温舒然”三个字。苏晚星愣了一下，划开接听键。
    “晚星，忙吗？”温舒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奇怪的电流声，“我在机场，刚落地。”
    苏晚星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你回来了？怎么没提前说？”
    “想给你个惊喜。”温舒然轻笑一声，“顺便……有点事想跟你聊聊，关于陆知衍的。”
    挂了电话，苏晚星的心情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湖，刚平静下来的旋律又乱了套。她知道温舒然当年离开，不全是因为陆知衍的拒绝，可那句“关于陆知衍”，还是让她心里发紧。
    陆知衍捡笔时瞥见她发白的脸色，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了？谁的电话？”
    “温舒然，”她抬头看他，“她说她回来了，还说……有话想跟我说。”
    陆知衍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正好，有些事也该说清楚。”他拿起桌上的奶茶杯，吸管戳开的瞬间，珍珠滚落出来两颗，“晚上一起吃饭？我作陪。”
    “不用。”苏晚星摇头，“我们女生之间的事，你在场不方便。”其实她是怕，怕温舒然会说出什么让她无法释怀的话，更怕看到陆知衍为难的样子。
    陆知衍没再坚持，只是把奶茶往她面前推了推：“那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结束了给我发消息。”他起身时，指尖在她手背轻轻敲了敲，“别胡思乱想，我跟她早就翻篇了。”
    傍晚的西餐厅里，温舒然穿着件驼色风衣，比去年见面时清瘦了些。她把菜单推给苏晚星：“随便点，我请客。”语气自然得像从未离开过。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苏晚星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水，没敢抬头看她。
    “家里的公司出了点事，我爸让我回来帮忙。”温舒然搅动咖啡的动作顿了顿，“其实……也是想看看你和陆知衍。”
    她抬眼看向苏晚星，眼神坦诚得让人意外：“我以前总觉得，陆知衍那样的人，就该配门当户对的姑娘，像精致的摆件，放在哪里都体面。可上次在网上看到你们在救助站喂猫的照片，他蹲在地上给小猫擦爪子，你举着手机给他拍视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那时候我才明白，他要的不是体面，是烟火气。”
    苏晚星没想到她会说这些，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
    “但我这次回来，确实有件事要提醒你。”温舒然的表情严肃起来，“陆知衍他……可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从包里拿出个信封，推到苏晚星面前：“这是我在国外时，偶然发现的。他父亲三年前就想让他联姻，对象是林氏集团的千金，听说最近又在提这件事了。”
    信封里是几张照片，陆知衍和一个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女人站在一起，在某个晚宴上碰杯。照片拍得很清晰，女人笑靥如花，看向陆知衍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苏晚星的手指捏着照片，边缘都被攥得发皱。她想起陆知衍昨天还在跟她吐槽“那些商业晚宴无聊得要命，还不如在家看猫打架”，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他没告诉你，对吧？”温舒然叹了口气，“陆知衍这个人，总爱把麻烦自己扛着，以为这样是保护对方，其实是把人当外人。”
    走出西餐厅时，晚风带着凉意。苏晚星抬头，看见陆知衍正站在咖啡厅门口等她，手里拿着件她的外套。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聊完了？”他走过来，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皱起眉头，“怎么手这么冷？温舒然欺负你了？”
    苏晚星没说话，只是把照片从口袋里掏出来，递到他面前。
    陆知衍看到照片的瞬间，脸色变了变，随即苦笑一声：“该来的总会来。”他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口袋里塞，“那是上个月的商业晚宴，我爸逼我去的，跟林小姐就说了三句话，全是关于合作项目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晚星的声音有点发颤。
    “怕你胡思乱想。”他低头看她，眼里的坦诚像未经打磨的玉石，“我跟我爸吵过好几次了，他说我要是不接受联姻，就把我手里的股份全收走。”
    苏晚星愣住了。她知道陆知衍手里有家族企业的股份，却不知道这背后还藏着这样的交易。
    “股份我不在乎，”陆知衍握紧她的手，“但我怕他用工作室的事逼你。你那个动画电影的项目，投资方里就有林氏的影子。”
    晚风掀起苏晚星的外套衣角，她看着陆知衍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他上次为了帮她抢回被恶意注册的商标，跑了整整三天工商局，回来时衬衫上全是汗渍。原来他一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挡着那些风雨。
    “那首歌还没写完呢。”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鼻音，“导演说要春风和小猫的感觉，我觉得还得加一句——像有人在背后撑着伞。”
    陆知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那我当你的伞骨，行不？”
    录音棚的灯还亮着，乐谱摊在桌上，被晚风掀起边角。苏晚星靠在陆知衍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没写完的旋律，那些藏在暗处的麻烦，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春风总会吹过湖面，小猫总会踩响琴键，而她的身边，一直有个人，愿意为她挡住所有不怀好意的风雨，哪怕自己要站在风口里。
    至于明天的事——明天再去想怎么跟林小姐说清楚，怎么跟陆爸爸斗智斗勇，怎么把那首主题曲写得比春风还温柔，比小猫还灵动。今晚的月光这么好，不如先偷个懒，靠着他的肩膀，听会儿风穿过梧桐新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