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盯着电脑屏幕，眼睛干涩得发疼。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连清洁阿姨都已经做完工作离开了。窗外，城市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只剩下零星几处依然亮着。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季昀揉了揉眼睛，点开消息。
    ”还在加班？”周临发来一个担忧的表情。
    季昀看了看时间——凌晨12：37。他回复：”嗯，明早要交的报告出了点问题。”
    发完消息，他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埋头于电子表格中。数字在眼前跳动，渐渐变得模糊。季昀眨了眨眼，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手机又震动起来。
    ”吃点东西了吗？”
    季昀这才想起自己晚饭只喝了一杯咖啡。他犹豫了一下，打字道：”不饿，忙完再吃。”
    周临回复得很快：”这怎么行！地址发我，我给你送点吃的。”
    季昀愣住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让周临这个时间跑来公司？太麻烦他了。但内心深处，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期待着这个提议。
    ”不用了，太晚了。”季昀最终回复。
    ”我已经在路上了，猜你在金融中心那栋大厦。”周临发来一个调皮的表情，”除非你告诉我具体地址，不然我就一家一家找。”
    季昀忍不住笑了，摇摇头，把公司地址发了过去。发完他又有些后悔——这太不像他了。他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不喜欢在工作场合接待私人访客。但和周临在一起时，他似乎总在打破自己的规则。
    四十分钟后，前台电话响起。季昀按下接听键：”您好，金融分析部季昀。”
    ”季先生，有位周先生找您，说是您朋友。”保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让他上来吧，谢谢。”季昀挂断电话，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办公室有多乱。他匆忙收拾了一下散落的文件，又把空咖啡杯扔进垃圾桶。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季昀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周临从电梯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两个纸袋，头发被夜风吹得有些乱，鼻尖微微发红。
    ”找到你了！”周临笑着说，眼睛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格外明亮。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毛衣，看起来柔软又温暖。
    季昀突然感到喉咙发紧，”你怎么真的来了。。。这么晚。”
    ”说了要给你送吃的啊。”周临走近，把纸袋放在季昀的桌上，”热可可和鸡肉三明治，附近24小时咖啡店买的。”
    纸袋散发出温暖的香气，季昀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他打开袋子，热可可的甜香立刻充满了周围的空气。
    ”谢谢。。。”季昀轻声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深夜办公室里出现的热饮和食物，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陌生又美好。
    周临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季昀旁边，”报告出什么问题了？”
    季昀咬了一口三明治，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第三季度的数据对不上，我查了一晚上才发现是系统转换时的格式错误。”
    ”听起来很麻烦。”周临凑近屏幕，”这些数字看得我头晕，你居然能整天和它们打交道。”
    季昀笑了，”我还觉得量子物理更让人头晕呢。”
    他们就这样，一个吃着三明治，一个看着电脑屏幕，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聊着天。周临告诉季昀他今天实验室里的趣事，季昀则抱怨了一下难缠的客户。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你应该回去了，”季昀看了看时间，”明天还要上班吧？”
    周临摇摇头，”明天上午没课，可以晚点去实验室。”他指了指电脑，”你还要多久？我可以等你一起走。”
    季昀本想拒绝，但看着周临坚定的眼神，他点了点头，”再半小时就能搞定。”
    ”那我就在这坐着，保证不打扰你。”周临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然后真的安静下来，只是偶尔用手机查查邮件。
    季昀重新投入工作，但这次感觉完全不同了。身后周临轻微的呼吸声，偶尔翻动纸袋的沙沙声，都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工作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枯燥了。
    二十分钟后，季昀保存文件，伸了个懒腰。”完成了。”
    周临立刻抬起头，”太好了！我都要睡着了。”他打了个哈欠，眼睛湿漉漉的。
    季昀突然有种想伸手揉揉他头发的冲动，赶紧克制住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叫了车，先送你回家。”周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毛衣上移露出一小截腰线。
    季昀匆忙移开视线，收拾好自己的公文包。办公室的灯一盏盏熄灭，电梯缓缓下降。深夜的大厦安静得能听见电梯运行的细微声响。
    ”你经常加班到这么晚吗？”周临小声问。
    ”嗯，算是常态吧。”季昀回答，”金融行业就是这样。”
    周临皱了皱眉，”对身体不好。”
    季昀笑了笑，”习惯了。”
    走出大厦，一辆出租车已经等在路边。夜风有些凉，季昀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周临立刻注意到这个细节，”冷吗？”他脱下自己的围巾，不由分说地围在季昀脖子上。
    围巾上带着周临的气息，温暖又干净。季昀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周临已经拉开车门，”上车吧。”
    出租车里，两人肩并肩坐着。季昀报了自己的住址，然后陷入沉默。周临的围巾还绕在他脖子上，柔软的羊毛蹭着下巴，让他心跳加速。
    ”今天谢谢你。”季昀最终打破沉默，”不只是吃的。。。还有陪我。”
    周临转过头，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他的眼睛像两颗温柔的星星。”我很高兴你让我来。”他轻声说，”以后加班饿了随时叫我，我经常熬夜的。”
    季昀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了。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像是心底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被轻轻触碰。
    车停在季昀的公寓楼下。周临坚持要送他到门口，季昀婉拒了，但把围巾还给他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相触，一丝微妙的电流似乎在空气中流动。
    ”晚安。。。不，应该说早安了。”季昀站在公寓门口说。
    周临笑了笑，”早安，记得睡一会儿再去上班。”
    看着出租车远去，季昀站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第一次感到这个城市不再那么冷漠。
    接下来的两周，季昀和周临的见面频率急剧增加。从偶尔的咖啡约会，到几乎每周三四次一起吃饭、散步、看电影。季昀发现自己开始主动给周临发消息，分享工作中的趣事或烦恼。而周临总是回复得很快，语气中带着一如既往的热情。
    周五午休时间，季昀和同事张妍在公司餐厅吃饭。
    ”你最近不一样了。”张妍突然说，眯着眼睛打量季昀。
    季昀皱眉，”什么不一样？”
    ”说不清楚。。。就是整个人柔和了很多。”张妍喝了口咖啡，”以前午休时间你都在看财经新闻，现在居然在发消息。而且，”她压低声音，”你最近准时下班的次数变多了。”
    季昀下意识锁上手机屏幕，”只是。。。工作安排调整了。”
    张妍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是谈恋爱了吧？”
    季昀差点被水呛到，”什么？没有！”
    ”得了吧，”张妍笑道，”全办公室都注意到了。你手机一响就眼睛发亮，而且上周五那个在你楼下等你的帅哥是谁？穿蓝色衬衫那个。”
    季昀感到耳根发热，”那只是。。。一个朋友。”
    ”朋友？”张妍挑眉，”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看“朋友“。”
    季昀没有回答，但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周临看他的眼神？他从未特别注意过。。。或者说，他刻意不去注意。
    下午的会议中，季昀发现自己频频走神。张妍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他和周临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但朋友不会在深夜送热可可，不会记得对方所有的饮食偏好，不会因为一条简单的消息就心跳加速。。。
    会议结束后，季昀鬼使神差地给周临发了条消息：”周末有空吗？我知道一家不错的书店，你可能喜欢。”
    周临几乎是秒回：”有空！什么时候？”
    看着那个熟悉的兴奋表情，季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约了周六下午，然后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问题。
    周六阳光明媚，季昀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书店。这是一家隐藏在巷子里的二手书店，他大学时代经常光顾的地方，从未带任何人来过。
    周临准时出现，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他看到季昀时眼睛一亮，小跑过来，”这地方真隐蔽，我差点错过。”
    ”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很安静。”季昀推开书店的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书店里弥漫着旧纸张和墨水的气息，阳光透过天窗洒落在书架上。周临深吸一口气，”我喜欢这里的味道。”
    季昀带着周临穿过几排书架，来到他最喜欢的角落——这里收藏着各种文学和社科类书籍，还有几张舒适的扶手椅。
    ”你经常来这里？”周临小声问，手指轻轻划过书脊。
    ”大学时几乎每周都来。”季昀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磨损严重的《百年孤独》，”这本我读了至少三遍。”
    周临接过书，翻了几页，突然笑了，”你看，这里有你的笔记。”
    季昀凑过去看，果然在页边发现了几行自己大学时写下的铅笔字迹。他惊讶地接过书，”这。。。这是我大学时买的，后来卖给了书店。居然还在。。。”
    ”像是命中注定。”周临轻声说，目光柔和地落在季昀脸上。
    季昀感到一阵心悸，匆忙移开视线，”我。。。我去看看那边有没有新到的书。”
    他在书架间穿行，试图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每次和周临在一起，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那种既想靠近又想逃离的矛盾感。
    一小时后，他们各自选了几本书，在柜台结账。店主是个和蔼的老人，看到季昀时眼睛一亮，”好久不见了，年轻人。”
    ”是啊，工作忙。”季昀微笑着回答。
    老人看了看周临，又看了看季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新朋友？”
    ”嗯，这是周临。”季昀简短地介绍。
    走出书店，阳光依然明媚。周临提议去附近的公园坐坐，季昀同意了。他们找了张长椅坐下，周临迫不及待地翻看他买的旧书——一本关于宇宙学的科普读物。
    ”你看这里，”周临兴奋地指着一段文字，”这个理论和我们实验室的研究方向很像。。。”
    季昀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解释，发现自己竟然能理解个大概。过去几周的相处，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吸收了不少物理知识。
    正当两人沉浸在讨论中时，一个女声打断了他们。
    ”季昀？真的是你！”
    季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生站在面前。他愣了几秒才认出来——大学同学林小雨。
    ”小雨？好久不见。”季昀站起来打招呼。
    ”毕业两年第一次见到你！”林小雨笑着说，目光好奇地转向周临，”这位是。。。？”
    ”周临，我朋友。”季昀介绍道，”这是林小雨，我大学同学。”
    周临友好地点头示意。林小雨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朋友。懂了。”
    季昀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但不知为何没有立即澄清。寒暄几句后，林小雨告辞离开，临走时还对季昀眨了眨眼。
    ”你大学同学很热情啊。”周临笑着说。
    ”嗯，她是班里最活跃的。”季昀重新坐下，”总爱组织各种聚会。”
    ”你参加吗？那些聚会。”
    季昀摇摇头，”很少。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周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也是。实验室的人都觉得我太安静，但他们不知道。。。”他突然停住了。
    ”不知道什么？”季昀好奇地问。
    周临笑了笑，”不知道我在喜欢的人面前可以这么话多。”
    季昀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假装专注于手中的书，不敢抬头看周临的眼睛。阳光照在书页上，那些字母却突然变得难以辨认。
    ”饿了吗？”周临突然改变话题，”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越南菜。”
    季昀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好啊，我很久没吃越南菜了。”
    ”我知道。”周临脱口而出，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迅速补充，”我是说，我记得你提过喜欢东南亚菜系。”
    季昀点点头，但心里又升起那种奇怪的感觉——周临似乎知道他太多事情，有些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提起过。
    晚餐后，周临送季昀到地铁站。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天谢谢你带我去那家书店，”周临说，”我很喜欢。”
    ”不客气，下次可以再去。”季昀回答，然后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计划”下次”了。
    地铁进站的广播响起，季昀该走了。他突然有些不舍，这种感觉在每次分别时都越发强烈。
    ”周一。。。”季昀犹豫了一下，”周一晚上你有空吗？我公司附近新开了家意大利餐厅。。。”
    周临的眼睛亮了起来，”有空！下班后我去找你？”
    季昀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走进地铁站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周临还站在原地，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像一幅定格的美好画面。
    季昀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期待每一次见面，珍惜每一次交谈，甚至记住周临说的每一句话。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心底某个沉睡已久的角落正在苏醒。
    而最令人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并不想阻止这种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