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盯着手机屏幕上周临发来的消息，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本周五下午三点物理系有个小型讲座，我主讲量子计算基础，有兴趣来听吗？后面可以带你参观实验室~”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季昀犹豫着该如何回复。他对物理学一窍不通，量子计算听起来就让人头大。但拒绝的话，又似乎辜负了周临的热情。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讲座很通俗的，保证不催眠！(◕‿◕)”
    季昀忍不住笑了。这个周临，仿佛能隔着屏幕看穿他的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快速打字回复：
    ”好吧，不过我可能听不懂。地点在哪？”
    周临几乎是秒回：”太棒了！物理楼203报告厅，周五下午3点，我会在前台等你~”
    季昀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他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工作日请假去听一个物理学讲座，这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周五下午两点四十分，季昀站在物理楼前，抬头望着这座他大学四年从未踏足过的建筑。物理楼比他想象的要现代得多，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与校园里其他古朴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
    ”季昀！”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昀转身，看见周临小跑着过来，白大褂随风飘起，里面是一件深蓝色衬衫，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他的头发似乎刚被风吹乱，几缕不听话的卷发翘在头顶，看起来比平时更年轻了几分。
    ”你来了！”周临在季昀面前停下，微微喘着气，眼睛亮得惊人，”我还担心你会改变主意。”
    ”我答应的事就会做到。”季昀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周临的白大褂上，”你平时都穿这个？”
    ”实验室规定。”周临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看起来很书呆子？”
    ”不，挺。。。专业的。”季昀实话实说。白大褂意外地适合周临，给他增添了几分学者的气质。
    周临笑了，伸手轻轻拉住季昀的手腕，”走吧，我先带你去报告厅。讲座还有十分钟开始。”
    季昀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惊了一下，但周临的手很快就松开了，仿佛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他跟着周临走进物理楼，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个中型报告厅前。
    ”你先坐这里。”周临指着前排一个贴着”预留”纸条的座位，”我得去准备一下。讲座结束后别走，等我带你参观实验室。”
    季昀点点头，看着周临快步走向后台。报告厅里已经坐了大约五六十人，大多是学生模样，也有几位看起来像是教授的中年人。季昀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这里唯一一个非物理专业的人，不禁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灯光暗了下来，讲座开始了。
    周临站在讲台上，背后是巨大的投影屏幕。与平日里活泼的形象不同，此刻的他显得沉稳而专业。
    ”各位下午好，今天我要和大家探讨的是量子计算的基础原理及其潜在应用。。。”
    季昀做好了被专业术语轰炸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周临的讲解极其生动。他用简单的比喻解释复杂的概念——量子比特就像同时旋转的硬币，量子纠缠则是相隔两地的双胞胎感应。屏幕上不时出现有趣的动画和示意图，帮助理解那些抽象的理论。
    ”。。。所以，如果我们能建造出足够强大的量子计算机，许多现在需要数年计算的复杂问题，比如新药研发、气候模型预测，甚至金融市场的建模分析，都可能在几分钟内得到解决。”
    听到”金融市场”四个字，季昀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周临的目光恰好扫过前排，在看到季昀时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举个例子，高盛和摩根大通已经在探索量子计算在金融建模中的应用。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能同时计算所有可能的市场变化，而不是依赖概率统计。。。”
    季昀完全被吸引住了。周临不仅讲得深入浅出，还特意提到了金融领域的应用，这显然是为了让他这个外行也能感兴趣。这种体贴让季昀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讲座持续了约一小时，结束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季昀也情不自禁地鼓掌，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物理学讲座如此投入。
    人群开始散去，季昀坐在原位等待。不一会儿，周临从后台走出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怎么样？有没有睡着？”他小跑到季昀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出乎意料地有趣。”季昀诚实地回答，”尤其是金融应用那部分。”
    周临的笑容更大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那部分！走吧，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量子计算机。。。好吧，其实只是个小型实验模型，但也很酷！”
    季昀跟着周临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扇标有”量子实验室”的门前。周临刷卡开门，示意季昀跟他进去。
    实验室比季昀想象的要大得多，分成几个区域，摆放着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设备。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学生正在忙碌，看到周临进来，纷纷打招呼。
    ”周老师，讲座怎么样？”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问道。
    ”还不错，至少没人中途离场。”周临笑着回答，然后向众人介绍，”这是季昀，我朋友，金融行业的，对量子计算感兴趣。”
    ”哇，周老师居然有非物理专业的朋友。”一个女生小声嘀咕，被同伴用手肘捅了一下。
    周临假装没听见，带着季昀走向实验室最里面的一个透明隔离舱。舱内是一个复杂的金属装置，连接着各种线路和管道。
    ”这就是我们的小型量子计算机原型，”周临的语气中充满自豪，”虽然只有5个量子比特，但已经能完成一些基础算法了。”
    季昀凑近观察，虽然看不懂原理，但能感受到这项技术的精密与复杂。”你们是怎么控制量子态的？”他想起讲座中提到的一个概念。
    周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记得这个？”他兴奋地拉着季昀来到另一台设备前，”看，这就是我们的激光冷却系统，用来。。。”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周临热情地向季昀介绍实验室的各个部分。令季昀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他居然能跟上大部分解释，甚至还能提出几个问题。周临似乎特别擅长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讲解复杂概念，每次季昀表示理解时，他都会露出特别开心的表情。
    ”你很有天赋，”参观结束时周临说，”大多数外行听到一半就晕了，你居然能坚持到现在。”
    季昀摇摇头，”是你讲得好。我以前从没想过物理学可以这么。。。迷人。”
    周临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的赞美。他看了看手表，”已经五点了，饿了吗？学校食堂的麻辣香锅还不错，要不要尝尝？”
    季昀本想说自己通常不吃食堂，但看着周临期待的表情，他点了点头，”好啊，很久没吃过学校食堂了。”
    他们离开实验室时，夕阳已经西斜，将整个校园染成金色。周临脱下了白大褂，只穿着那件深蓝色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季昀发现自己时不时会瞥向周临的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在想什么？”周临突然转头问道。
    季昀慌忙移开视线，”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物理这么有趣。”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熬夜算公式的样子，”周临笑道，”头发乱糟糟的，满眼血丝，一点也不迷人。”
    季昀想象着那个画面，不知为何觉得那样的周临也很可爱。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食堂里人声鼎沸，正值晚餐高峰。周临熟练地带季昀穿过人群，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你坐着，我去买。”周临说，”有什么忌口吗？”
    ”不吃香菜。”季昀下意识回答，然后惊讶于自己的脱口而出——他通常不会这么直接告诉别人自己的饮食偏好。
    周临点点头，转身走向窗口。季昀看着他在人群中穿梭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和周临在一起时，他总是不自觉地放松警惕，展现出平时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一会儿，周临端着两碗麻辣香锅回来了。”没放香菜，”他放下碗，神秘地笑了笑，”而且多要了一份你喜欢的土豆片。”
    季昀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土豆片？”
    周临的筷子停在半空，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呃。。。上次咖啡馆你点了土豆沙拉，我猜的？”
    季昀眯起眼睛，但没再追问。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周临突然说：”其实量子物理和金融分析有很多相似之处。”
    ”比如？”
    ”都是关于预测不确定性中的模式。”周临用筷子比划着，”金融市场和量子世界一样，充满了概率和波动，但背后都有规律可循。”
    季昀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从这个角度看确实有相似之处。不过金融更。。。混乱一些。”
    ”那是因为金融里有人的因素。”周临笑道，”人比量子还不确定。”
    他们就这样边吃边聊，从专业话题到校园趣事，再到最近看的电影。季昀惊讶地发现，尽管专业背景迥异，他们却总能找到共同话题，而且聊天的节奏异常合拍——周临总能在他想深入探讨时给予回应，又能在话题枯竭时自然地开启新的方向。
    吃完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校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为两人照亮前行的路。
    ”我送你到地铁站吧。”周临提议。
    ”不用了，你肯定还有工作要忙。”季昀说，却发现自己并不想这么快结束今天的见面。
    ”其实。。。”周临犹豫了一下，”我今晚确实要回实验室处理一些数据。不过送你到地铁站的时间还是有的。”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周围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季昀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大学时代。
    ”你大学时是什么样子的？”周临突然问道，仿佛读懂了季昀的心思。
    ”很普通啊，上课、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季昀回忆道，”没什么特别的。”
    ”没有参加社团？没有谈恋爱？”周临追问，语气中带着好奇。
    季昀摇摇头，”金融系的课业很重，我没时间参加其他活动。至于恋爱。。。”他顿了顿，”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
    周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地铁站已经近在眼前。
    ”到了。”季昀停下脚步，”谢谢今天的讲座和参观，我学到了很多。”
    ”真的吗？”周临眼睛一亮，”那下次有新讲座我还叫你？”
    季昀本想婉拒，但看着周临期待的表情，他听见自己说：”好啊，只要时间允许。”
    周临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那就说定了！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嗯。”季昀点点头，转身走向地铁站入口。走了几步，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周临还站在原地，见他回头，举起手挥了挥。路灯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个温柔的轮廓。季昀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不舍，这种情绪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他愣在原地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匆匆转身走进地铁站，心跳不知为何加速了。车厢里，他盯着手机屏幕上周临的联系人页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了一条消息：”安全到家后也告诉我一声，实验室别熬太晚。”
    发完他就后悔了——这语气听起来太像关心了。但消息已经无法撤回。季昀锁上屏幕，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他到底怎么了？才认识周临几天，就已经打破了自己那么多原则——接受陌生人的邀请、参加不感兴趣的讲座、甚至开始关心对方的作息。。。
    手机震动了一下。周临回复了一个笑脸表情和一句话：”遵命！不过可能要凌晨了，你先睡别等我~”
    季昀盯着那个笑脸表情看了许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才分开不到十分钟，却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了。
    地铁到站的提示音响起，季昀收起手机，随着人流走出车厢。但脑海中，周临站在路灯下挥手的样子，却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