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灯没亮，客厅浸在柔暗夜色里。他没开灯，径直将人轻放床榻。
    瑾泉脸上漾着未褪的醉意，唇瓣泛着薄红，眼尾干涸的泪痕在月光下泛着浅淡银光。
    书生蹲在床沿，静静望着他。目光轻柔，不敢触碰，怕稍一靠近，眼前人就散作漫天星屑。窗帘未拉严，月光从缝隙斜斜泻下，在两人间铺出层安静银晕。他们靠得近，能听见彼此呼吸，隔着层薄纱，各藏些未曾说出口的心事。
    他抬手，想去碰那张柔软却倔强的脸。指尖刚探半寸，离皮肤只剩毫厘时顿住，悄然收回，攥紧落在膝头。
    “眼睛都哭红了。”他低声说，语气平如静水，唇角翘出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分不清是疼惜还是无奈。
    这夜太长，长到能把压抑许久的情绪一点点翻出来。他低头抵着膝盖，长长吐出口气，要把那点犹疑与软弱一并压下。
    良久，书生起身走进厨房。亮起的灯光里，他守着汤锅细细熬煮，火候掌得极稳，煨着段藏着的牵挂。热气蒸腾时，他舀出一碗端回卧室。
    瑾泉缩在被子里，睫毛轻垂，眼下阴影柔软，就那么安静躺着。
    “喝点醒酒汤。”书生坐在床边，声音轻得落雪，“早上头就不会太痛。”
    瑾泉迷迷糊糊睁眼，神情恍惚片刻，试图撑起身，身体软得几乎要靠进书生怀里才能坐稳。书生轻托着他后颈，舀了勺汤送到唇边。
    “来，张嘴。”
    瑾泉乖乖喝了几口，忽然毫无预兆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抵在书生肩上，呼吸拂过颈侧，微凉发丝扫过耳际，惹起一阵细微战栗。
    书生怔了怔，缓缓将碗放床头柜上，抬手轻拍他的背。瑾泉抱得更紧，似乎怕一松手，对方就从自己怀里溜走。
    “哥哥……我喜欢你。”
    书生手指一顿，唇边漾开极淡笑意，心口被某种温热东西轻轻撞了下。这句话瑾泉说了很多遍。可这一次语气轻得落进心湖，真得让人心痛。
    “嗯，我知道。”他喉头发紧，眼底浮起层朦胧潮意。
    “是真的喜欢……求你，别推开我。”瑾泉往他颈窝蹭了蹭，鼻音浓重得发颤。
    书生眼中漾开克制的温柔，藏着拼命抵抗，透着一寸寸妥协。他刚想稍稍推开些调整姿势，后颈忽然传来阵湿热。瑾泉的眼泪，正悄悄洇透他领口。
    “到底为什么拒绝我？”声音低哑，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决堤，带着崩溃与委屈，一点点扎进书生胸口，“我又开始……讨厌你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好生气，气得快疯了……”他顿住，嘶哑的低喃几乎从齿缝间溢出。
    “可我也是人啊……也会伤心的。”他抽噎着，往书生怀里蹭，平日的锋芒与倔强此刻全然不见。
    书生垂着眼，鼻尖一阵发酸，抬手轻轻揉了揉他发顶。并非自己刻意冷淡，存心逃避。他何尝不知，自己藏了太多心绪，说的又太少，才让彼此走到这般误解丛生的境地。只是心底那道坎始终跨不过去。怕动了心就再难自持，更怕倾注真心，最终还是要面对一场别离的结局。
    背后的衣服早被泪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凉得像无声的责问，带着瑾泉的委屈，也混着难言的愧意。这份凉意，远不及心口的涩意来得真切。
    还没等他回神，就被瑾泉一把搂着往床上倒去。书生猝不及防，整个人贴着倒进对方怀里，心跳漏了一拍，身体瞬间僵住。他想撑起身，却被紧紧环着腰，动弹不得。
    瑾泉还在抽泣，耗尽力气却收不住势，泪珠一颗接一颗砸在肩头，带着滚烫温度，烫得人心脏阵阵发颤。
    “别躲我。”瑾泉在他脸侧蹭了蹭，声音软得发颤，抽噎着往他怀里钻。
    “喜欢……真的好喜欢你……”他一遍遍地说，要把这份喜欢种进书生心里，不说出来就会被这夜活活噎死。
    书生侧头望着他，眼底终于泛起碎光。没有推开，没有再逃避，只是将脸缓缓埋入瑾泉颈侧，伸手替对方拭去眼尾泪水。指尖落得极轻，带着破釜沉舟的真，耗尽毕生勇气才敢这样贴近。
    “我听见了。”